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难得之货【完结】>第2章 发泄

  任意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白了白。冯泽没再管他,很快离开。

  不能怪冯泽说这些恐吓的话,立场不同,相比傅言归的安全和隐私来说,一个缓解剂的生死和喜怒实在无足轻重。

  整栋楼仿佛都沉寂下来,每个人各司其职,安静做着自己的事,缓解剂当然也待在该待的地方。

  任意坐在房间里,摸摸自己的脸,还有些恍惚。

  他这几天太累,身心俱疲,但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干脆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房间不大,有独立卫生间和小阳台。他站在阳台上,能看到不远处的停机坪。方才,那三架军用直升机就是从那里起飞的。

  他没见到傅言归,但也知道那面玻璃幕墙可以调控,想必对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选择。

  不意外。既然来了,发生什么他都不会觉得意外。心理建设做了那么久,他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打倒他了。

  他坐在床上,手指摩挲着身下的棉质床单,心里在想,之前是不是也有缓解剂被送进来,他又能在这里待多久。

  敲门声打断了任意的胡思乱想。他打开门,冯泽端着一个托盘站在外面,身旁还跟着一个半人高的服务机器人。

  冯泽站在门口,没往房间里走——和傅言归的任何私人物品保持距离,是他要恪守的职业道德。

  “在这里的所有时间,都要戴着它。”冯泽将手里的托盘往前递了递。

  任意认出来,这是电子行为追踪器,类似于电子脚镣,一般适用于宠物或者限制行为能力的罪犯。在上流圈子里,这个更像是一种标记,戴着它的人,都是有自己主人的。侮辱性当然是有的,但戴的一方没有选择,施加的一方更不会当回事。

  电子脚镣入手凉滑,扣在苍白伶仃的脚踝上,像一抹深蓝色脚环。

  任意蹲下,将脚环扣好,脸上没什么抵触,只是在执行一个命令。

  他知道,他以后都不能擅自外出或离开。那脚环是防水的,怕是如果没有傅言归允许,洗澡也不能摘下来。

  看任意戴好了脚环,冯泽便招呼任意跟着他下楼。他们去了一楼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有一些医疗设备,墙角还有一张梳妆台。

  房间里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性omega医生,等冯泽退出房间之后,便十分职业化地让任意脱衣服,要给他做全身检查。

  血液、疾病、信息素这类东西在他被送来得月台之前就做过审核了,所以这次的检查只是针对细节,包括皮肤色泽、有无龋齿、指甲长度等等,都看得很仔细。

  其中一个医生做了详细记录,并问了一些问题,全程态度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泄露,就和检查货品一样,只要质量达标,他们就可以交差了。

  身体检查完了,任意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等形象顾问进来给他剪头发。

  一个女性omega带着工具进来,打量了任意几眼,只把他挡住眉眼的额发稍事修理,就停了手。看着镜中的人,那个omega眼中毫不掩饰惊艳之情,俯下身悄悄说:“给你送来的衣服,我都帮你放到房间衣柜里了,希望你喜欢。”

  说罢还眨眨眼。

  好久没有收到这么善意的眼神和态度,任意抿唇笑了笑,说“谢谢”。

  形象顾问离开后,任意坐着没动,没有下一步指示,他不能擅自做决定,只是安静等着。大概几分钟后,冯泽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张诊疗记录单,进门之后的脸色不太好看。

  …

  他盯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任意。

  只是把头发简单打理过,方才还有些沉闷的眉眼便活了。五官潋滟精致,脸上带了点天生的清冷和倔强,有种很难被人忽视的气场。

  不说话只是简单站着,倒像雪峰高绝插入云顶的那一片白,够不到,给人的感觉很远。

  这么看,气质上倒是拔尖的。

  “袖子挽上去。”冯泽把视线从任意脸上移开,下着命令,“左手。”

  任意将袖子卷起来,慢慢抬起手来。手臂内侧靠近腋窝的地方,最娇嫩的那片皮肤上,纹着一大簇绽放的铃兰。乳白色的阔钟形花朵垂坠于一支浅绿色长茎上,幽雅清丽。任意的皮肤本身就是冷白皮,和铃兰颜色接近,不仔细看都很难发现那里有一块纹身。

  “纹身要洗掉。”冯泽通知任意,“一会儿纹身师会过来处理。”

  从成为某个alpha的缓解剂这一天开始,omega对外的社会身份基本宣告死亡。之前所有的行为方式、身体印记和喜怒哀乐都要重新洗牌,然后围绕所属alpha的喜好展开。像是这样一块和现在的缓解剂身份不相搭的纹身,是绝对不能留下的。

  任意看着冯泽,听对方拿出电话通知对面的人,可以进来了。

  挂了电话,任意突然喊他“冯叔”。

  转身欲走的冯泽停下脚步,不知道任意还有什么事,然后听见对方说:“不能洗掉纹身。”

  冯泽的眉毛微微皱起来,似乎不理解一个缓解剂如今在这里提这种要求算什么,之前的规矩白说了吗?

  他没说话,冷淡地看着任意。

  “洗掉需要恢复十天左右,但会长随时可能回来。”任意眸底清澈冷静,将袖子卷下来,垂下手臂,“那时候手臂有伤,不符合一点瑕疵也没有的规定。”

  冯泽眸光微动,听任意继续很慢地说话:“只是花朵纹身,不代表什么,况且也不难看不是吗?”

  是的。傅言归可能并不在意这片没什么指向性只是为了好看的纹身。但如果洗纹身弄得手臂有伤,导致缓解剂使用的时候不方便,傅言归就未必不会介意了。

  冯泽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缓解剂说服了,但眼下不洗掉纹身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敲门声。冯泽开了门,跟门外带着机器的纹身师说“不用了”,然后又回头跟任意说:“你上楼吧,没事了。”

  **

  任意住进来已经三天,在此期间,他严格按照规定行事,没有一点逾矩。冯泽观察了他一段时间,确定他没有不规矩的地方,便不再盯着他。

  他大部分时间在房间里看书,或者对着窗外的停机坪发呆。三楼的专属服务机器人也会送一些书籍或杂志上来。房间里有电视,每天晚上看六点的新闻,是任意雷打不动的固定项目。

  今天的新闻主要围绕北部边境城市那次动乱,官方最终定了“民间武装动乱”的性质,没提军方一个字。任意判断,动乱应该已经妥善解决了,尽量安定民心,营造新联盟国安全稳定的局势才是重点。

  傅言归应该也要回来了。

  机器人送来的最新一期杂志上有关于傅言归的专访。封面上是他的照片,站在一片暗沉的背景前,穿着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向后拢着,是一张很英俊却没什么温度的脸,眼神很沉,鼻骨很高,淡色的唇凝着一点笑意,是个捉摸不透的神情。

  尽管傅言归在整个新联盟国几乎无人不知,但封面下方依然罗列着他的信息:傅言归,30岁,未婚,3S级alpha,信息素是山火过境,新联盟国军部委员会成员,傅家实际掌权人,天新会会长。

  傅家如今是控制着新联盟国经济的几大家族之一,天新会是傅家经营了几十年的家族企业,黑白均沾。傅言归不是傅家唯一的3S级alpha,从小就在尔虞我诈和争权夺利中长大。因为他那一脉的父辈不够强大,到了他这一辈,过早就显露出来的顶级信息素只会给他带来更多危险和祸患。

  傅家继承人的争夺曾经一度进入白热化,势单力薄的傅言归最先成为众矢之的。

  在傅言归15岁时,傅家就将他派驻第四区。第四区是恶名昭彰的法外之地,以混乱著称,不属于任何政府组织。说是派驻,实则跟放逐差不多。

  傅言归在第四区待了十年,之后返回新联盟国。然后花了五年时间夺权,最终在新联盟国站稳脚跟,掌权傅家,成为天新会会长。时年30岁。

  傅言归的这些经历被很多小报赋予了传奇色彩,添油加醋,在他刚刚掌权那段日子里一度成为街头谈资。

  这些在新联盟国早就不算秘密。

  但这些谈资只是傅言归的冰山一角,他依然是行事神秘难辨的政客,也是喜欢险中求胜的商人。

  果然不出任意所料,第四天中午,直升机降落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任意站在窗口,看着傅言归从一架飞机里下来,走时的西装已经换成了特种军装。

  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脸,任意微微伸长了脖子。

  人群中间的傅言归大步往停机坪外走去,接驳车已经候在一旁,他在上车的瞬间突然抬头往主楼方向扫了一眼。

  任意猛地退了一步。

  过了好一会儿,他重新坐回床上,目光有些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傅言归那一眼是扫在他身上的,带着冰凉的温度,像看一件死物。

  整个下午,任意都待在自己房间里。

  偌大的得月台依然静悄悄的,直到晚饭前,三楼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任意贴在卧室门后,听见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的,停在书房门口,门开了,又关上,走廊再次安静下来。

  任意坐在沙发上,吃了一点机器人送来的晚餐,之后洗了澡,熄了灯,躺在床上发呆。外面没再听见过动静,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时钟指向深夜十点,他高度紧张的精神熬不住了,眼皮越来越重,昏昏沉沉睡去。

  指纹锁咔哒一声打开的时候,任意从梦中惊醒。

  …

  他撑起身子,有点发愣地看着门口,用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被打开的是他的卧室门,而不是这条走廊里的其他任何一间。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逆着走廊里昏黄的灯光,表情藏在阴影之下,看不清。任意惊惧之下重重呼出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那个人影已经疾步走了过来。

  任意被扯着睡衣领子摔到地上,他闷哼一声,本能地抬手护住头,另一只手去挡那人的手臂。

  那人没给他抓住的机会,精准地挡住了他来自身体本能的反击,将他两只手都拧到背后,压在地板上,然后用膝盖抵住他的腰椎骨。

  腰间传来一阵剧痛,任意努力抬起头往后看,喉中发出不可控的几声痛苦嘶鸣:“傅……”

  傅言归膝盖稍用力,就把任意喉间要说的话压了回去。

  得月台的深夜更静,花园里的虫鸣都听得清晰。任意房间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初秋的凉风吹进来,打在他极速跳动的心脏上。

  沉重的呼吸从胸腔里挤出来,任意无声地张了张嘴。

  好像极不满意任意屡次试图要说什么,傅言归将领带扯了下来,一只手捏住任意的两腮,迫使他张开嘴,将揉成一团的领带塞了进去。

  在撕扯的对峙中,任意终于看清了傅言归的脸——

  冷静,甚至是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情动,也没有发狂或者失控。就连信息素也一点没有泄露出来。

  他今晚只是单纯地想要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