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满又一次偷偷从家中溜走,来到医馆。一进门,她脆生生地同奶奶打了个招呼,继而风风火火往里屋赶,东西都未搁下。
她撩开珠帘,笑意盈盈地唤了声:“祁文!”
“丫头今早出去啦,还没回来呢。你快过来帮我理理草药,昨日来会诊的那小孩儿顽皮都给弄混了。”奶奶向袁满缓声道。
“诶,”袁满搁下食盒,正想转身回去帮忙,又念及一事,改口道,“奶奶,我待会儿再来。”
祁文一直忙于她的话本,以往每日写累了还会同她玩闹。可近些日子,好几次唤她,她皆是不去,明显比往日更忙了,成日窝在桌案前头。
袁满也能理解她这身子每况愈下,若是不加紧些,怕是写不到结局。可进来她也太赶了些,还不给她瞧。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祁文越是藏袁满越想瞧,难得人不在,她直呼天助我也。
最终她在祁文枕头下边发现了最新书稿,书面上娟秀有力的三个字:双飞燕。
她兴致勃勃地翻开,目瞠口哆地合上……
定然是她眼花了!
她呆愣着缓了会儿,深吸一口气,小心而慎重地重新翻开,继而……啪地合上。
袁满心中似有千万兵马相逢,心跳如战鼓点点,响彻她的耳膜。
——祁文将男主改成了女主。
原先书中男主与女主历经千难万险,相遇相知相守。可现下这他变成了她,书中万般情意缱绻却不曾改变。
仅仅这一字之差,书中情节便得大为改动,祁文本就时日无多,如此这般劳神费力的事,怎么想都没必要,毕竟她已写了大半本,可她还是改了。
她情不自禁往细了想,近来祁文待她甚好,会送她她惦念着的小物什,会记着她爱吃的糕点,还会不住地给她送花……如此种种,她是否可以贪心地认为,祁文也是喜欢她的?
她心跳得奇快,耳尖泛了红,捧着书呆在那里,盯着窗外一动不动,直到奶奶在屋外唤她,她方才猛地回神,顿然发觉自己掌心汗湿一片。
“好,我来了!”她尽量抚平声线,可细听之下,还是有些细小的颤抖。
没过一会儿,医馆门被推开,是祁文回来了,袁满抬头与之四目相对,她张了张嘴,想似往常一般同她打招呼,可那句简简单单的“你回来了”却显得有些烫嘴。
祁文莞尔一笑,背着右手进来,缓步走到她跟前蹲在她身边,从身后抽出一支山茶花,叼在嘴里,朝她一挑眉梢,眼波流转,含糊不清地道:“美丽的姑娘~今夜可否与我一同去看烟火?”
袁满顿时双颊生晕:“为……为何找我?”
祁文勾起她下巴:“因你长得好看。”
袁满脸皮瞬间似被烤熟了似的,通红一片:“你害不害臊?”
祁文瞧她这模样,心里越发喜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个邻家大姐姐,取下山茶花递给她。
“给我了?多谢。”
“你瞧我这般锲而不舍地给你送花,你可有对我心动?”
“你……你休要乱讲!”袁满抡起拳头去捶她,祁文笑呵呵地躲开。
袁满脸更红了,以往祁文这般还能当着是说笑,可在她瞧了书稿后,袁满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不过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用过晚饭,二人沿街而行,安步当车,时不时去瞧一瞧街边的摊子铺子,不知不觉就买了好些小玩意儿。
日头缓缓滑落,天色黯淡下来,街边华灯幢幢。
“袁满,我就要死啦。”祁文出神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半开玩笑地笑着道。
“这话可不好乱讲,”袁满赶忙佯怒地瞪她,“你快呸呸呸!”
“好,不说了不说了,呸呸呸,”祁文从善如流地道,“我还想活得久一些呢,同你在一块的日子可太宝贵了,我恨不能掰开来过,我想同你一道去瞧一瞧春花秋月,万里山河。你晓得不,我可稀罕你了。”
袁满嘟着嘴,斜觑了她一目:“你不要脸。”
祁文嘿嘿笑:“要脸做甚,又不好当饭吃。”
袁满余光中,她笑颜灿烂,似春日湖泊,落上花瓣漾开涟漪。
任春水秋山,任万里风月,也不及她含笑顾盼。
袁满的心弦猛地颤动了一下,被她慌忙间压下。
“祁文,”袁满轻声喃喃,“那你能不能许我一同看中秋明月,还有来年的海棠?”
祁文瞧着袁满的侧脸,嘴角含笑,干脆地应了声:“好!”
“你说到做到哦!”袁满伸出手指,在她鼻尖上点了下,浅笑轻颦。
祁文笑得更开心了。
“祁文,”袁满犹豫了下,问道,“你为何定要写完话本?”
祁文眼帘微垂,语气忽然正经了几分,缓声道:“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想。”
袁满听她说完,还想问为何要将男主改为女主?可她张了张嘴,这话却卡在了她嘴边。
夜色渐浓,满天星辰伴着似水流年,安静又若有所待。
袁满踮了踮步子,突然正经地对她道:“祁文,我有话同你讲。”
“嗯?”
“你凑近些。”
于是祁文附耳过去。
“我心悦你。”
星光璀璨,华灯盏盏,人影茫茫,熙熙攘攘。
祁文呼吸急促几分,僵了片刻,待回过神来,她凑去袁满耳畔。
“我也是。”
天边轰然炸开一朵烟花,点点银光蹁跹飘落,似下了一场星雨,灿烂恢宏。
凛冬散尽天已晚,春上柳梢燕双飞。
祁文趁着袁满尚未回神,飞快地在她脸颊上烙下一吻,待她反应过来,面上爬上了胭脂。
袁满愣神地瞧着祁文,瞧着她眼里盛满的细碎华光。
袁满笑。
祁文也跟着笑。
这一夜很长,有满城灯火,有绿袖红香,
有漫天星辰,有花影成双。
【作者有话说】: 祁文: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喊妹妹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