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元羡醒来得有些晚。
他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拿过一旁的药瓶,挽起裤腿,将药油倒在手心,轻轻按摩膝盖上的摔伤痕迹。
揉.搓均匀后,元羡这才起床穿鞋穿衣。
门外的谨言听到响动,立刻敲门,“夫人,您起身了吗?”
“嗯,起来了。”元羡应了一声。
谨言推门进来,身后有个婢女端着洗脸水进来。
“夫人,方才将军派人来说,午膳时,来接您去四时歌。”谨言拿着帕子浸湿在洗脸盆里,拧干之后,将帕子递给他。
“四时歌?”元羡接过帕子,疑惑地问道,“那是何处?”
“是苏州城里,最繁华、最大的酒楼。”
元羡拿着帕子擦脸擦手,随后放回盆里。
萧庭煦干嘛接他去酒楼?
是有什么事情吗?
“可有说是所为何事?”
“没说。”谨言伺候他洗漱完后,示意他坐到镜子前,再继续说道,“将军的意思是,请您务必要去。”
元羡走去镜子前坐下,谨言开始替他梳头。
务必过去?
却又不说所谓何事,那就一定没什么好事。
尽管知道没好事,却还是不得不去。
还是说,与昨天晚上的那封信有关?
若是要说这事,那他们在府里说就行,何必跑到什么酒楼去?
所以,萧庭煦是要带他去见什么人了?
不过,会是谁呢?
苏州刺史?还是其他哪个官吏?
简单用过早膳后,时辰已经不早了。
在秋叶园里等了半个时辰后,谨言告诉他,说马车已经备好。
元羡喝了调理身体的药之后,才随谨言出去。
四时歌距离秋叶园有些远,坐马车过去,也是在路上花费了小半个时辰。
到了地方后,元羡下了马车,发现温谧在门口等。
抬脚进去之前,元羡抬头打量一眼面前这座酒楼,看着果然是奢华无比,难怪谨言说四时歌是苏州城内最繁华最大的酒楼。
跟着温谧走进大堂,大堂中央,有几个美艳的胡姬在随着鼓点的节拍跳舞。
大堂内有很多人,看穿着打扮,真是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他们或坐过站,饮酒作乐,热闹非凡。
匆匆扫过一眼后,元羡收回打量的视线。
紧接着,他们穿过几条廊道,再走过架在湖面上的一座拱桥,沿着蜿蜒的小路,在竹影斑驳间,一处依水而建的小筑,出现在眼前。
等走进了,元羡才发现,门口有一队士兵把守。
看他们的盔甲,这些人不是萧庭煦带来的那些护卫。
难道是苏州城里的士兵吗?
越猜越是好奇,于是元羡加快了步伐进去。
屋内,有三人。
一人是萧庭煦。
一人约莫四五十岁,身宽体胖的,不过看着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还有一人,丰神俊朗,身着紫色长袍,年纪看起来与萧庭煦相仿。
不过,这人面生,他没见过。
最先发现元羡进来的,是那位身宽体胖的男人。
他见到元羡的时候,似乎很是吃惊,吃惊过后,笑着走过来,“这是羡儿吧?长得还和小时候一样啊!”
小时候?
元羡纳闷,他是谁?
怎么可能在小时候见过自己?
萧庭煦和另外一位男子闻声,纷纷转过头来看。
身着紫色长袍的男子起身,远远地向元羡行了礼,却不言语。
元羡眉头微蹙,感觉到那人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萧庭煦抬脚走过来,向元羡说道,“这位是恒王爷,你小时候应该见过的。”
“恒王爷……”元羡一惊,不可置信地将面前的男人上下打量一番,“四皇叔?”
“哎呀!看这样子,果然是不记得我了啊?”恒王伸手重重地拍了两下元羡的肩,“十五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
元羡转头看看萧庭煦,又将视线落到恒王身上,依旧无法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四皇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十五年,一直在这儿啊!”恒王见到元羡很是开心,一直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放,“当初和华梅离开京都,就回到她苏州娘家来了。不想,这一待,就是十五年之久啊!”
十五年前,元羡才五岁。
能记住的事情不多,也不知道当初他们夫妇二人离开京都的原因。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
元羡的脸上立刻挂上笑容,“我方才见到您,便觉得眼熟,原来已经有十五年没见过皇叔了。”
“就是说啊!”恒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羡儿,听庭煦说,昨日你林中遇险,身子可还好?”
“不碍事,只是扭伤了脚。”元羡笑着摇头道。
恒王一听,赶紧拉着他去坐下,“扭伤了脚?那快坐下,可别站着了。”
元羡被按着坐在紫色长袍男子的旁边,他往右边看了一眼,男子向他点头示意,开口说道,“微臣苏州刺史柳珏,见过殿下。”
元羡点头当做回应,并没有答话,而是转头去看左侧的萧庭煦。
萧庭煦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发现元羡在看自己,开口问道,“出来前喝药了吗?”
“嗯。”元羡应了一声,没有装作不理睬。
因为并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让人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好。
“身体可有不适?”萧庭煦拉住他的手,神情温柔。
“没有。”
只不过,觉得身上还是有些沉重罢了,打不起精神。
不过不打紧,眼下是要看萧庭煦打算做什么。
他们两个,一个是多年不问朝堂事的闲散王爷,一个是仿佛对他抱有敌意的苏州刺史。
这样的搭配组合在一起,萧庭煦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还是说,今天就真的只是聚在一起吃一顿饭?
“现在人到齐了,可以传膳了吧?”恒王爷开口问道。
萧庭煦闻言,赔笑道,“让王爷久等了。”
不一会儿,珍馐美味上桌。
元羡闻着香气四溢的食物,就算是这会儿不太饿,也不自觉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羡儿,这些年,你父皇对你如何?还是不理不睬?”恒王爷问。
元羡咽下口中的食物,如实回答道,“从幼时起,父皇便是如此待我。成年后,更是严苛冷漠。”
“这样啊……”恒王爷喝下一口酒,“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皇叔,所谓何意?”元羡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既要跟柏儿、樟儿去争,那便要心无牵挂才行。也不要为了得到陛下的一句夸奖去争,到头来,心软会坏事。”
元羡垂下眸子,犹豫片刻,去看身侧的萧庭煦。
他依旧面色从容,似乎没有插话进来的意思。
“我不会心软。”元羡回答道,“从小时候起,不管我做什么,父皇都没有夸奖过一句。所以现在,或是以后,我都不会期待他夸我。”
恒王爷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在端上杯子喝之前,问,“陛下突染恶疾的事情,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元羡沉默半晌,严肃道,“不敢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