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元羡的表情变得放松,因为这会儿说的的确是实话。
张涵之点点头,“与殿下同床?”
“当然。”
张涵之笑笑,嘴角压着,似是将信将疑,“殿下和萧将军什么时候离开贺州?”
“约莫再过两日。”
“好。”张涵之立刻换了问题,“殿下来城中这几日,可有跟巫国使臣接触?”
“没有。”元羡摇头,虽说是一同住在邀月楼,但是来的这些时日,确实是连使臣一面都未曾见过。
“可跟巫国相关的人有接触?”
元羡想了想,实话实说,“前两日,与蒋侍郎在街上看过巫国杂耍师的表演,但没有交谈接触。”
“拱桥下?”
“是。”
“难怪,贺州城中,就那儿苦味最重。”
苦味?元羡想起昨天他说的,自己头发上有苦味的事情。
难道,他真的查到什么线索了?
甚至是,知道凶手是谁了?
“张大人,是查到有什么事情,和巫国有关?”元羡试探着问。
张涵之却不多说,毕竟是大理寺的,又怎么会被人试探出什么,于是起身,“殿下,臣告辞。”
“问完了?”元羡跟着起身,表情惊讶。
张涵之拱手行礼,不再多言。
张涵之走后,元羡在凳子上坐下,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心惊胆战地回想刚才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或是有没有说多了什么话。
再说,张涵之来找他问话的事情,要不要跟萧庭煦提起?
元羡苦恼地托着腮帮子,就是不确定自己说的这些话,会不会将嫌疑扯到萧庭煦身上。
可萧庭煦跟巫国无任何关系,所以,兴许是无法将事情扯到他身上的。
饮下一口茶水后,元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担心萧庭煦呢?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现在跟他在一条绳子上?所以怕有什么事牵扯到自己,以至于丢了性命?
可是这样的担心,也并无道理。
深思熟虑之后,元羡觉得,刚才的事情,还是要跟萧庭煦说。
张涵之刻意挑萧庭煦不在的时候来,说不定就是有什么招对付萧庭煦。如果不说,在清荷轩外守着的护卫,肯定也会向萧庭煦说。
到时候萧庭煦逼问他,不如待会儿主动说。
过了小半个时辰后,萧庭煦终于回来了。
元羡从书桌后抬起头,赶紧起身走了过来,“你回来了。”
见他起身迎来,萧庭煦的面上有一丝吃惊划过,开口回答时,语气却平静,“嗯,怎么了?”
“张涵之来过。”
萧庭煦不意外,因为就在张涵之前脚踏进清荷轩的时候,护卫后脚便已经来告诉他了。
“他与你说了什么?”
“问了我落水那日,高林泉因为什么事与我争执。”元羡实话实说,也没想对他隐瞒,“还问了我,有没有跟巫国使臣接触。”
“你如实答的?”萧庭煦问。
“……是。”元羡点头。
“那你有什么事,是没有说实话的?”
元羡一惊,疑惑萧庭煦是不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为什么能不多问一句废话,便能问到点子上?
“高林泉遇刺当晚,他问我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你说谎了?”
“嗯。”元羡点头,仔细去看萧庭煦脸上的表情,发现无异常后,才问,“我说没听见动静,这样回答,应该没错吧?”
“话已经说出,便不要再纠结于对错。”
元羡不明白他说的,所以自己那样回答,到底错没错?
“我不该那样说吗?”元羡不解地问。
“那我问你,”萧庭煦脸上的表情严肃几分,“你为何没有说实话?”
“因为你说,让我看见也当没看见,还让我,不要管这些。”元羡垂眸抠着手指,其实在回答张涵之的时候,脑袋里没有想那么多,可是话到嘴边,便是那样说出口了。
萧庭煦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脸上的表情有些动容,眼底似乎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在缓缓流动。
过了好一会儿,元羡没听见萧庭煦说话,抬眼去看他,问,“我这么说,不对吗?我想听一听,你的回答。”
“你是在为我着想,还是觉得,高林泉被害一事与我有关,避免你自己受牵连,才这么说的?”
听他一问,元羡眉头紧锁。
萧庭煦谋划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在为他着想,他竟然还让人觉得,自己这么为他做,似乎是错的。
元羡别开脸去,咬了咬牙,“我当然是不想这么早死,更不想受你牵连而死。”
萧庭煦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冷笑一声,“看来,短短几日,七殿下也学到了一些东西。”
“那自然是你萧大将军教得好,纵然是我不想学,耳濡目染一些,也是够用了。”元羡起身,往书桌边走去坐下,不想再与他多言。
萧庭煦扫了一眼桌面,并不见早晨时,他收到的信,看来,傅晟寄来的那封信,他已经好好收起来了。
方才见他手上有墨渍,兴许,连信都已经写好,早就派人送出去了。
“以后不要再与傅晟有书信往来。”
“与你何干?”元羡现在正在气头上,所以说话时,语气很冲。
“与我何干?”萧庭煦冷眼睨着他,俊逸的面容上,多了一丝怒气,“我问你,他为何知道你在邀月楼?难不成,是你这一路上来,一直和他互通书信?还是说,他一直派人在跟踪我们?”
“你莫要给傅晟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元羡紧紧攥着拳头,他认识傅晟这么多年,深知傅晟的为人,所以纵然他心中有疑惑,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如果说,傅晟是因为担心他,才派人在暗中跟踪,也说得过去。
萧庭煦的面色阴沉得可怕,眸底有错综的情绪翻涌,“难道是我冤枉他了不成?”
“你就是对傅晟有偏见。”结合之前发生的种种,元羡不难看出。
或许是因为之前,萧庭煦便对傅晟有偏见,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萧庭煦抬眼看他,犀利的眼神,为那狭长优美的黑眸染上一层薄薄的寒冷冰霜。
元羡感觉到一股无端的寒冷气息,却没敢抬头,因为他知道,这会儿的萧庭煦,一定是气到火冒三丈。
——
傍晚时分,依旧坐在书桌后看书的元羡,听见院子外头传来响动,瞧见萧庭煦的面色还算平和,于是起身走到门口。
却看到为首的张涵之和何刺史带着一队人,气势逼人的往巫国使臣的院子方向去。
身为礼部侍郎的蒋月悟,却跟在这一队人后面。
元羡疑惑,心想难道张涵之这是要动手抓人了?
这案子这么快就破了?
可对方毕竟是巫国人,就算抓了,也是暂时扣押,一切事务,还得将消息传回到朝中,再由朝中派人出面,与巫国共同商议定夺。
这一来二去,倒真是不怕浪费时间?
元羡回头看一眼萧庭煦,发现他也起身走了出来。
元羡抬脚走出清荷轩,站在湖边亭中往那边张望。
为首的张涵之已经敲开门,来开门的正是那红发女子。
红发女子倒是不惊讶,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而一直未曾露面的巫国使臣也终于从屋里出来,他同样是一头耀眼的红发,见此情景,似乎是和何刺史在说着什么。
蒋月悟这时候也上前,像是在解释这事的前因后果。
毕竟隔的远,元羡只是猜测,因为就算是竖着耳朵听,也是听不真切。
不稍片刻,张涵之便让人绑了红发女子,随后返回。
何刺史和蒋月悟还站在使臣门口,没有跟过来。
张涵之带着人走过来时,他双手抱拳行了礼,却没有说话。
元羡却发现那红发女子在看向他和萧庭煦时,嘴角是带着笑意的。
脸上也丝毫看不出惊慌,反倒是出奇的从容淡定。
元羡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再看一眼,发现她的笑容,还是没有褪下去。
她到底在对谁笑?
是自己,还是萧庭煦?
疑惑间,元羡转头去看萧庭煦,却发现萧庭煦还是面色如常,仿佛没有看到红发女子的笑容似的。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元羡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她就已经被抓了。
既然她是凶手,那么,是谁指使的?
背后之人是谁呢?
总不该说,真是巫国人动的手吧?
可为何偏偏是在高林泉受伤,无法提刀剑时呢?
傍晚起了风,元羡咳嗽两声,正想抬脚回去清荷轩时,却见何刺史和蒋月悟已经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萧将军,七殿下。”
他们两个分别向萧庭煦和元羡行了礼。
“何刺史,张大人这是……抓到凶手了?”元羡迟疑地问。
何刺史笑着点点头,“不错,张大人果然了得,这一出手,凶手便无处遁形。”
“如何处置呢?”
“张大人即刻将凶手押回大理寺,等候陛下发落。”何刺史回答道。
“连夜赶回去?”
“是。”
元羡眉头微蹙,不知道这是张涵之的一贯作风,还是此事真是急迫耽误不得,竟然连夜赶回京都去。
“七殿下,臣等还是要事,先行告辞。”何刺史行了礼,抬脚便往前继续走。
蒋月悟自始至终没有言语,行了礼后,跟何刺史一道走了。
“我们明日一早启程。”萧庭煦冷不丁地说道。
“可是,张涵之没有将行刺之人查出来。”
“他会给我们一个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