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寂静的, 重逢的两人也是宁静的。
半晌，云星越才终于从楼西尘的怀中抬起头，在系统面板当中拿出了一盏新的灯。
楼西尘仿佛要将这一路上所有没能看见云星越的时刻都补回来似的, 仍然赖在云星越怀中不肯出来, 甚至直接躺在地上, 将头放在云星越的膝盖上。
而云星越也只是纵容他, 用手指轻轻理着楼西尘的头发。
不知道这样的温情持续了多久，云星越突然温声开口：
“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告诉你。”
“什么？”
云星越说：“你送给我的书, 我已经全都看完了。”
正偷偷摸摸去搂云星越的腰的手臂猛地收紧了！
他瞬间便理解了这句话当中包含着什么样的深思，腾地从云星越怀中坐了起来, 双眼亮晶晶：
“都看完了？”
云星越道：“不骗你。”
“那、那……”楼西尘期待地搓了搓手, 想到自己最开始送给云星越书时候的打算。
——当云星越看完了所有书的时候, 那就是他告白的时候！
楼西尘抬头看一眼云星越, 又飞速地低下头去；看一眼，又低下去。到了这时候, 他竟然有些羞怯了，云星越是看完了所有书没错，可是他自己！还没认真计划准备好怎样告白的流程啊！
原本他的计划当中，是应该构思出一些浪漫又新意的告白流程, 然后从中选出一个最好的, 经过多次的完善……
云星越突然再次开口，语声温柔：
“不过我还是有了一个未能看懂的疑惑, 你可以为我解答吗？”
楼西尘几乎是瞬间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有了准备的时间；但是又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应该松这口气，怎么样都有点不太对劲似的。
“当然, 你尽管问好了！”
云星越便问：“这些书中的主角好像都并非是孤独一人，他们都有全心信任依赖的人, 全力保护牵挂的人，不见的时候会想念，在一起的时候会开心，又似乎并不仅仅是伴侣。这种关系是什么呢？就像我们这样吗？”
楼西尘并不是能够说出绚丽而深情的话的人，他此刻所能够解释出的就只有唯一一个词语。
“因为有爱情，他们互相爱着对方。”他说，“没错，就像我们这样。”
“那么，什么是爱情？为什么会爱？”
云星越看着楼西尘的眼睛倒映着灯盏温暖的光辉，又像是夜色星空下澄澈的湖水。楼西尘在他的瞳孔中只能够看到自己。
他仿佛被吸引了心神，情不自禁地开口：
“就是……因为你就在这里，所以我便爱上你了。”
仿佛一湾澄澈的湖水骤然泛起欢欣的波澜，他面前的人弯起了眉眼。
楼西尘听见云星越说：“所以，在告白成功之后，是不是就可以亲吻了？”
楼西尘有些呆呆：“这、这就告白成功啦？”
身前的云星越已经慢慢凑了上来。
在楼西尘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唇上压下来的柔软感觉的时候，便觉得有一个湿滑的触感从自己唇缝一扫而过。
楼西尘猛地睁大了眼。
“我……唔……”
要说的话还没能说完全，楼西尘便重新晕晕乎乎起来。等到两人的唇舌终于分开的时候，楼西尘还感受着舌尖被吮吸的余韵回不过神来。
这是……唔，伸舌头的亲亲也成就达成了？
可是为什么仍然是云星越主动的？
……没关系！虽然亲亲总是云星越主动，但是告白是他主动的呀！他都抢占了告白的先机了，那么亲亲这件事就让给云星越来主动好了。
别说……还、还挺舒服。
云星越好会哦。
两人之间的气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楼西尘脸颊红红，朝云星越的方向看一眼都觉得羞涩；云星越也垂眸尽量不去看楼西尘，微微抿起的唇红得鲜艳。
好半晌，云星越才轻咳一声，问楼西尘道：
“事情都完成了？”
“什么完成了？”楼西尘回过神，双手搓一搓滚烫的脸颊，有些茫然。
“你不知道吗？”云星越正色起来，“因为执法者上门之后会用主系统赋予的权限进行彻底的搜查，我担心在其他地方给你留消息会被发现，所以就提前同小十二嘱咐了话。我让他告诉你发现我不在之后不要担心我，先去寻找海婴，他既然在你的终端当中留下过智能，那么只要你找他他就一定会出现。找到海婴之后，再带着暗空间的‘钥匙’来寻我。你……”
楼西尘心虚地抬头看天。
他想到了被机械管家扔进卧室里的小十二。
这个小屁孩……有留言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早点说的话，他……就晚点把他扔出去了。
云星越已经很熟悉楼西尘心虚的表现了，他眯了眯眼，“怎么回事？”
楼西尘嘟嘟哝哝：“还不是那个小破孩……看我伤心，竟然出去找了新的‘十一号’带到我面前，说什么要安慰我！哼，要安慰我，怎么不早点把你的留言告诉我，回去后一定要罚他三天不能玩玩具！”
不对，小豆丁不喜欢玩玩具。楼西尘换了个惩罚，“罚他三天不能学习，一直玩玩具！”
云星越忍俊不禁，“所以，你生完小十二的气，就直接出来找我了？没有什么别的准备？”
楼西尘道：“还要什么别的准备，难道有我还不够么？”
“当然够，我要你就够了。”闻言楼西尘才刚刚露出一个羞涩的笑，便又听云星越说：
“可是，你也进来了，那我们要怎么出去呢？”
楼西尘：“……”额。
他眨眨眼，悄悄看向云星越。
云星越眼睛笑得弯弯，可是楼西尘却感受到一种带着压迫的危险。
“——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够出去的！”楼西尘举起手发誓，“就算我们出不去，还有小十二呢！既然是他没有告诉我你的留言，那么就应该他自己去找海婴才对！我们等着就好了！”
云星越对于楼西尘这种把重任推卸给小孩子的行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突然表情一顿。
“你之前说……小十二……找了新的‘十一号’想要安慰你？”
“是这样。”楼西尘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忿忿，“我不同小孩子一般见识，否则当场就要打他屁股了！”
云星越抬起头看向楼西尘，“可是，在我的公民编号还没有被收回的情况下，在如此多的教育肄业公民当中找到其中一个最有可能接替我的公民……连我所拥有的权限都很难做到，小十二一个小孩子，又是怎样做到的？”
楼西尘原本想说可能是小家伙随便从路边拉了一个公民，但是想到小十二能够说出对方成绩优异、以及中央区即将到达寿限的十三先生，显然小家伙并非是信口胡诌。
“他……”楼西尘看向云星越，“难不成，小家伙也有问题？”
云星越有些沉重地点头，“恐怕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小十二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一开始表现得老成又冷冰冰，可是这些都阻碍不了实际上的小孩儿是一个内心充满好奇、虽然方法不对但却会关心人、甚至还会偷偷摸摸翻白眼嘲讽人的正常小孩儿……
正常小孩儿会想要给爸爸找一个新伴侣来安慰人吗？
楼西尘下定结论：“我觉得，小破孩不像是被智能控制的样子……”
云星越道：“那么便有可能是……海婴提前将他送到我们手里，是想要利用小十二来做什么。只是这个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们还不得而知。”
但是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他们第一需要做的并不是思考海婴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他们，而是如何从这个静谧的暗空间当中出去。
“你是怎样进入这里的？”云星越问他。
楼西尘如实说道：“是通过‘重器’。你知道吗，‘重器’竟然是进入暗空间的端口！”
云星越微微皱起眉，“‘重器’能够进入暗空间？”
“难道你不是通过‘重器’进入这里的吗？”
“不是。虽然我被遮蔽了视线，但是至少我能够确定押送我的执法者并没有靠近‘重器’。‘重器’竟然能够进入暗空间的话……”
“对了，”楼西尘说道，“还有一个东西，是一个叫做‘管理员权限’的东西，在我触碰到‘重器’的时候突然跳出来一个对话框，询问我是否要脱离‘乐园’链接……等一等，‘乐园’？”
楼西尘突然瞳孔紧缩。
他将这一路所发现联系起来。想到了一个可能：
“我们之前想错了。‘乐园’并不是指自由城，也不是通道当中的地下世界，而是——就是这里，我们所生活的人类联盟！”
*
楼西尘已经将自己的所有猜测和发现告诉云星越，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一个巨大而可怕的猜测逐渐浮出了水面。
“……在末日之后，所有人并没有去寻找新的人类宜居地，而是确实就如同通道给我看的那样，重新回到了地下。他们做不到重建毁灭的文明和残破的生态，于是就重建了一个虚拟的完美世界，这个世界叫做’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