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傅雪衣从来没有去过剑库选剑, 他的剑是谢凛给他的,他曾经思考过这柄长剑的来历,却始终没敢去问谢凛。

  虽然春昼并不是他亲自寻找到的, 在使用这柄本命长剑的时候, 他一直都觉得这柄剑是最适合于他的剑。

  三个时辰说长不算长, 说短也不算短。

  傅雪衣与贺流云驻守在剑库之外, 谈及起近日修炼之事,兴致来的时候, 两人各自唤出自己的本命的长剑,就着近日所学的剑招, 来回比划了一遭。

  收剑时,贺流云道:“傅师弟, 你拜入宗门不过两年有余, 就单纯论剑招而言, 我都快打不过你了。”

  傅雪衣正欲出声时, 自远处掠来一道声音, 很快由远及近,传到了两人耳畔。

  “贺流云, 那是你平日里练剑不够多。”

  贺流云扭头往过去, 原本不忿欲辩驳的神情在说话者现身之后, 化作了惊喜:“大师兄,你怎么就回来了?”

  傅雪衣闻言, 一同看了过去。

  来人一袭玄色长袍,容貌俊美,星眉剑目, 一柄宽大的重剑被他背负在身后, 气质如渊渟岳峙。

  贺流云小声对傅雪衣道:“这是我大师兄, 凌南洲。”

  傅雪衣拱手行礼道:“凌师兄,我叫傅雪衣。”

  话音落罢之际,傅雪衣忽然间想起来此前宗门弟子说起过的有关于凌南洲之事,这位凌南洲大师兄好像就是上一届青云台之争跟他哥哥争夺青云台榜首的人。

  果不其然,凌南洲摆摆手,示意道:“我知道你,上次遇见你哥哥的时候,他提及过你。你还是仙尊如今唯一的亲传弟子,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

  听凌南洲这话,好像是傅闻寻跟他的关系并不差似的。

  傅雪衣正思索着,凌南洲就如同是猜出了他的想法,蓦然开口道:“你哥哥上次又输给了我。”

  傅雪衣闻言,神色微怔,迟疑地问道:“上次是什么时候?”

  凌南洲道:“就……年初的时候吧,我已经进阶了化神,他当然打不过我了。”

  难怪上一次回家,傅闻寻每每提及起化神之事都略微有些暴躁,原来是因为年初的时候又输给了老对手吗?

  贺流云问道:“大师兄,你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明年不是新一届的青云台之争吗?”凌南洲解释道,“师尊让我回来带带你们这群还没有参加过青云台之争的弟子。”

  青云台上,风云齐聚。

  届时,青云台之争将是九州之中最盛大的一场盛会。到时候,剑、道两宗都会是九州修士所关注的势力,参加青云台之争的所有弟子都备受瞩目。

  通常来说,要进入青云榜前一百,需要金丹极其以上的修为。

  凌南洲道:“师尊说,在这一次青云台之争当中,我们宗门至少得有十人进入青云榜前三十名,知道了吧?”

  “贺流云,往后给我加练一个时辰!”

  贺流云一声哀嚎。

  结果,他的声音被剑库出口豁然打开的声音所打断。原本哀嚎不绝的贺流云立马恢复镇定,轻轻咳了一声。

  他是绝对不能够在这群师弟师妹面前哀嚎出声的,那样多没面子啊。

  凌南洲“啧”了一声,道:“瞧你这出息?人家傅师弟可没像你这样不稳重。”

  傅雪衣没想到因为贺流云的不着调,自己竟然也能成为较为稳重的师兄代表了。

  离开剑库之后的弟子们脸上神情各异,有喜悦的,有高兴者,也有失魂落魄沮丧的。

  傅雪衣出声道:“各位师弟师妹,还未得到本命长剑的,不必沮丧,距离青云台之争,还有一段时日。”

  贺流云闻言,亦是道:“别担心,从明日开始,我们宗门上一届青云台之争的榜首凌师兄,将为大家讲解在青云台上的各种经验。”

  “大家现在若是对青云台就有兴趣的。可以趁着我们凌师兄就在这里的时间,上前来询问一番。”

  贺流云话音落罢,才刚出剑库的众多弟子便一起涌了上来,将凌南洲齐齐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堵了个水泄不通。

  凌南洲见状,神色顿时无奈,隔着人群遥遥盯着贺流云看了一眼。

  广场上,大家好一阵喧闹过后,才各自散去。

  这日过后,学堂教习对于宗门弟子的训练又加紧了些。

  期间,不仅仅是凌南洲这个上届榜首会来到学堂帮忙传授经验,就连上一届其他参加过青云台且有成绩的弟子,也都会一一来到学堂进行分享各自的对战经验。

  时间一晃眼,从七月初到了春和十三年的年底。

  这时候,距离傅雪衣拜入宗门,也将近三年之久。

  从前,傅雪衣从来不会觉得时间过得有多快,三年应该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可现在踏上修行之路后,他才意识到三年对于很多修士而言,不过眨眼之瞬罢了。

  进阶金丹中期之后,傅雪衣细数了自己被打开的灵窍与灵脉,早已经超过了半数之多。

  到年底时,他仅仅只剩下最后十处灵窍和灵脉未开。

  起初,傅雪衣数到十数的时候,还微微一愣,心想按照三数来算,怎么也不该剩下十数才对。

  而后,他才回忆之前离开凤凰谷后的那次,变兔子那一晚,他好像和谢凛多做了几次,并不能算三之数。

  只剩下十次,大概只需要三个月,或者四个月时间。这个时间,也就是春和十四年的三月初,或是四月初。

  在那之后呢?

  在那之后,他和谢凛的关系……就能够恢复到一种正常的地位上来了吗?

  傅雪衣思忖良久,不知道该怎么去想,索性放弃了思考。

  春和十四年初,傅雪衣收到一道意料之外的灵讯,来自于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晏朝光。

  当初,傅雪衣第一次去青州神城的地下黑市,遇见了正在一位贩琴摊主前试弹琴音的散修少年,出手帮助过他。

  事后,也是从晏朝光口中,傅雪衣才得知了《心言曲》的来由。

  晏朝光约傅雪衣见面的地点,是青城神树下面。

  傅雪衣应邀赴约。

  晏朝光当初反反复复在那位贩琴摊主那里练习心言曲,是为向他的心上人表明心意。

  傅雪衣前应邀时,听闻晏朝光已经和他那位心上人互通了心意,便笑着恭喜道:“恭喜晏道友,终于得偿所愿。”

  晏朝光此次前来,是为了还傅雪衣当年帮忙垫付买琴的那一百枚灵石。

  这一百灵石对傅雪衣而言,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散修而言,却有可能是将近半年的花费。

  面对晏朝光诚恳的目光,虽然傅雪衣并不缺这一百灵石,但是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收下了它。

  这一百灵石背后代表的心意,对于晏朝光而言,更多的却是他与他那位心上人之间的情意见证。

  晏朝光看向青城这棵几近高耸入云的神树,语气开心地道:“傅道友,听说你们青城这棵神树是极为灵验的,你试过吗?”

  傅雪衣闻言,又想起从前在神树之上挂过的祈愿牌,轻声道:“我在神树前许过两个愿望,第一个祈愿已经实现了,第二个祈愿却还没有实现。可能是……心诚则灵吧?”

  晏朝光从不远处拿了一块空白的祈愿牌,写上自己内心的祈愿,借助灵力将其挂在了神树枝干之上,抬手无声地祈愿,并道:“那我肯定是会心诚则灵的。”

  傅雪衣抬眸看向神树高挂的那些祈愿牌,好像已经找不到自己两年多以前挂上去的那块祈愿牌了。

  清风吹过神树枝头,吹得那些祈愿牌微微相撞,发出轻而脆的悦耳声响。

  傅雪衣一时失神。

  直到晏朝光出声问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转眸看向晏朝光,眸光略微茫然:“晏道友,你刚才说什么?”

  晏朝光问道:“我是问傅道友有心上人吗?上一次在青州神城的地下黑市时,我记得傅道友问过我关于心言曲的事情来着。”

  傅雪衣神色微怔,不自觉地抿了下唇。

  良久之后,他才出声说:“没有。”

  晏朝光神色顿住,旋即坦然地笑了起来,大大方方道:“那我也可以祝傅道友往后终将得偿所愿,与自己喜欢的人长长久久,永不离分。”

  傅雪衣听见这话,亦是笑了下,应声道:“好,承你吉言,我会春风得意,未来可期。”

  春和十四年二月底,傅雪衣特地给沈景之传了灵讯,让他不要多跑一趟来青州青州为他祝贺生辰了。

  毕竟在三月中旬左右,这一届的青云台之争,就在豫州道宗驻地附近举行。届时,所有人都会前往豫州。

  到了三月初这一日,沈景之虽然说不来青州,但还是一大早就给傅雪衣传了灵讯,祝贺他生辰快乐。

  宗门学堂上课时,贺流云和同门相熟的师兄师弟都知道这一日是他的生辰,纷纷来祝贺他,还起哄说明日就是休息日,要不要撑着不用上早课的时间,今日夜里去神城的夜市聚一聚。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说吧。”

  傅雪衣笑着说:“再说了,还剩下十日时间,就是青云台之争了,你们都不用抓紧修炼的吗?”

  “教习都说了,这次去青云台的,要是青云榜前三十名没有十个人以上,我们回来,教习会给我们加重训练任务的。”

  傅雪衣推拒了众人的相邀,在藏书阁中看了两个时辰的书,才回到清玄境中。

  在清玄境的雪中空地上,他唤出本命长剑,又练了一会儿的练法。

  夜里沐浴时,傅雪衣在水中多待了会儿,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温热的水中,直至微微窒息,方才豁然抬起头来,靠在灵池壁前,微微喘着气,面颊泛起微微的绯色。

  好半晌后,傅雪衣起身弄干头发,穿好衣裳,朝桃花林外走去。

  到清玄灵殿时,他听见殿内传来的琴音,脚步微微一顿。

  直至殿中琴音停了,傅雪衣轻眨了下眼,脚步极轻地走进殿中,轻声喊道:“师尊。”

  谢凛问:“听过刚才那首曲子吗?”

  傅雪衣迟疑地摇头:“好像没有。”

  谢凛抬眸看向傅雪衣,神情安静。

  傅雪衣主动坐过去,抬手勾着谢凛的脖颈,便听见这个人问他:“今日是你生辰,你有什么愿望吗?”

  傅雪衣神情懵懂,抬眸问:“师尊,是什么愿望都可以说吗?”

  谢凛道:“你可以先说说。”

  傅雪衣没再回答这话,仰头去亲吻他的师尊。

  谢凛起初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直到后来,谢凛的手臂逐渐收紧,揽过他的腰身。

  不知为何,今日夜里,谢凛的动作有些发狠。然而这一次,傅雪衣仍旧强撑着,没有睡过去。

  结束时,谢凛低头吻掉傅雪衣泛红眼尾溢出来的一点儿泪珠,动作终于温柔下来,将人抱到了浴池边,准备帮忙清理。

  傅雪衣勉强打起精神,直起身体,开口道:“师尊,我可以……自己来的。”

  谢凛垂眸,看了他半晌,终于放下手,把他放进温暖的浴池之中。

  “师尊。”

  傅雪衣跪坐在浴池边,犹豫了一下,终于出了声:“我的灵窍与灵脉只剩下最后一处了。”

  谢凛淡声应说:“嗯,你想今夜一起做完?”

  傅雪衣抿唇道:“今日又是我的生辰,我想问一下师尊你,我们之间的关系在最后一次之后,可以回到从前吗?”

  谢凛坐在浴池旁,垂眸盯着被池水淹没了大半身体的傅雪衣,露出来的雪色肌肤上还残留着他留下来的种种痕迹,未曾被消除掉。

  可这个人却在此刻,想要跟他撇清关系。

  “你唤我师尊,又是想回到从前什么时候呢?”

  谢凛语气平静得有些不像话了。

  傅雪衣一时无言,手臂小心翼翼地攀附在池壁之上,被浴池热气氤氲得湿漉漉的眸光看着高高在上的谢凛。

  “傅雪衣。”

  谢凛眸色幽深,问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傅雪衣安静下来,心想是他得寸进尺。

  当谢凛靠近之时,他微微低下头,乖顺地露出自己的脖颈,纤细而柔弱。

  谢凛修长的手指探进来的时候,傅雪衣下意识屏住呼吸,扶住池壁的手指指尖用力地泛着白,血色褪尽。

  冰冷与炙热纠缠,使得傅雪衣额角浮出些许微湿的汗意。

  最终,谢凛却没有再进来过,只是帮他清理干净之后,便抽手起身,离开了浴池。

  傅雪衣失力跌进池中,水花四溅开来,声音在一片安静异常的氛围之中,异常明显,可谢凛也没有回头来,再看上他一眼。

  傅雪衣微微平复了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神情彻底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这个文,无论小傅此刻心里究竟有没有人,但是温和型强取豪夺,本质也是有强取豪夺四个字存在的哈~

  感谢支持,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