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戏长风【完结】>第50章 十七(三)

  “真像一头被逼急的小狼。”(两合一)

  在信王造访后, 不出半月便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丞相府收到黑骑暗动,赶至黄州边界的密信。

  一件是三司结案前夕,昭狱突起大火, 宋拂不知所踪。

  看似毫无关联, 实则千丝万缕。

  是夜, 千里无月, 黑沉沉的。

  更夫执锣巡夜,只觉比平日冷上不少, 鼻涕揩了又生,让人直缩脖子。

  随着一声“子时三更, 平安无事”,空中飘起雪花, 很快便纷纷扬扬。

  这场雪, 是姗姗来迟, 亦是猝不及防。

  “风雪已至。”

  阿城脸色苍白地靠在窗棂上, 手紧紧按着后脑, 看向外面茫茫大雪,任由冷风扑面吹得衣袍猎猎, 并无动作。

  身后房内, 所挂舆图随风翻飞, 哗然作响。

  许久,阿城缓慢地撑住墙, 想要离开去里面,但头痛欲裂难耐,最后只得顺着墙滑下, 蜷缩在地上, 按住后脑的手青筋直冒, 骨节泛白,额头上更是冷汗涔涔。

  当日南城郊长亭,他对于孟怀晋口中那些所谓真相,其实并不十分相信,甚至觉得孟怀晋是在混淆视听,故而只想尽快脱身。

  或许那一刻,他隐隐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但他内心还是愿意为苏洛屿留一份信任。

  “我说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但是苏洛屿不也一样吗?”

  彼时孟怀晋好笑地看着他,却意外地放出路来放他离开,只是指指后脑位置,语气古怪道:“不过要是能想起之前的事,大概就能印证谁在欺瞒,谁在实话实说,不是吗?”

  “或许,你可以尝试取出郭宣放在你后脑中的银针。”

  阿城几乎是逃一般地回到城内,心里只想回到帅府。

  但离帅府一步之遥时,阿城看着眼前森严的府邸,不知为何突然有种陌生感。

  他,真的属于这里吗?

  阿城也不知道在帅府面前站了多久,但最后他没有选择走进去,而是找了一家鱼龙混杂的医馆,让大夫帮忙取出后脑中的银针。

  大夫先是奇怪,但见钱眼开,不多问。

  最后,大夫还真在他后脑取出了三根特制的银针。

  随后不一会儿,阿城便开始头痛欲裂,空白的脑海中仿若涌进澎湃巨浪,刻意被隐藏封锁的记忆随之而来,冲击着阡州三年来的每一个朝夕。

  阿城……

  十七……

  或许,其实世人更应该叫他曲斯远,那个永不能得见天光,却是一切起点的名字。

  “品超斯远,云飞而不碍空。”

  “有杕之杜,其叶菁菁。”

  年幼时,父亲总会抱着曲斯远和妹妹,一遍遍念叨他和妹妹名字的来源。

  只是曲斯远年纪尚小,并不十分懂此话深意,只关心母亲今日是否烙了糖饼,妹妹是否学会了喊兄长,还有怎么绕过街头那只爱咬人的大黄。

  再大点后,妹妹不仅能喊兄长,还能做一条小尾巴,他到哪里,妹妹就跟到哪里。

  “曲菁菁,不许老跟着我!烦死了!”

  正是逗狗撒欢的年纪,他更喜欢和街头年岁相仿的男孩们玩,不爱搭理自家妹妹,觉得她跑得慢,总觉得她麻烦。

  但是妹妹从来不听,怎么说都没用,坚持死皮赖脸地跟着,还总会在小荷包里揣几颗糖,半路再分给兄长和自己。

  某天,他实在烦急了,便将妹妹荷包直接丢到小溪里,转头和伙伴们跑开去玩。

  因为他知道,那个小荷包是母亲缝的,妹妹很喜欢,所以扔进小溪里,妹妹肯定要去捞,暂时管不了他,况且小溪水浅,不会出啥大事。

  但他忘了,妹妹一贯身体不太好,又正值深秋,水冷刺骨。

  等到他玩够了回家,妹妹却已经躺到了榻上,高烧不退。

  母亲急得扇了他一巴掌,他这才反应过来,知道闯了祸。

  “兄长,我会死吗?”

  妹妹烫红的小脸窝在被子中,整个人恹恹的,但眼睛却睁得很大,都舍不得眨一下,紧紧盯着他。

  因为就在前几日,隔壁人家的小儿子便是因为高烧不退,最后溘然早夭。

  “不会的,不会的!”

  他紧紧抱着妹妹,心里非常后悔和害怕,总觉得妹妹比隔壁那家小儿子身体差多了,很可能离开得更快。

  “兄长不要再抛弃我了。”妹妹揪着他袖子,泪汪汪的。

  他忙握住妹妹手:“我是你兄长,我怎么会抛弃你?”

  妹妹这才稍微放心,从小荷包里摸了颗糖递给他,讨好道:“兄长说话算数啊。”

  他愣然握着糖,第一次除了在父亲揍他时,惊天动地地嚎哭起来。

  年少对死亡,总是格外恐惧。

  他不再去找伙伴玩,也不缠着母亲烙糖饼,只默默守着妹妹。

  母亲看在眼里,想解释什么,但父亲见他难得这般懂事,便对母亲笑着摇头示意。

  直到一整个冬天过去,他看着又能吃又能闹,却赖着不肯起的妹妹,终于后知后觉过来什么

  ——或许一开始确实受了风寒发烧,但后面绝对都是装的。

  “曲菁菁!”

  随着一声怒号,兄妹两又回到了之前的相处。

  只不过,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他嘴上虽然任旧嫌弃,但再也没有丢下过妹妹。

  “我去,曲斯远,你整天带个累赘娘们,不嫌麻烦啊?”

  昔日的伙伴嗤之以鼻。

  “切,你们懂什么?”他将一颗糖丢进嘴里,美滋滋的,“我有妹妹带糖吃,你们有吗?”

  伙伴们无奈翻白眼,有的当天回家也问爹娘要妹妹,直接被削了一顿。

  不过再大些后,本着男女有别,他很少带妹妹去鬼混了,自己也收敛心性,开始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读书习武上。

  渐渐地,他开始明白世间运转的道理,苍生黎民的艰难,开始理解早出晚归的父亲,还有从无怨言的母亲。

  “曲斯远,没必要这么刻苦,你看如今朝堂结党严重,没门第没出身根本混不出头。”

  “就是啊,你爹不过是个百芳县的小县令,我爹更不用说了,就是一里长,哪里敢奢求功名富贵啊?”

  “不如混吃混喝,开心平安过一辈子吧,总好过碌碌一生不得志。”

  昔日的伙伴们也都悄然长大,却选择了与他完全相反的道路。

  他并不规劝,只予尊重,然后继续跟着父亲步伐,走自己认为对的路

  ——那怕位卑权轻,也当忧国忧民;纵使前程渺茫,也应鞠躬尽瘁。

  “兄长,你和父亲越来越像了。”

  妹妹拖着腮帮子,看着他若有所思。

  他问:“哪里像?”

  妹妹道:“看书时像,练武时像,连想问题的时候都像,还有……”

  见妹妹故意打顿,他便顺着追问:“还有哪里像?”

  妹妹嘿嘿笑道:“还有那股倔劲啊,你都看手里书看了一个月了,还纠结在那一页呢。”

  他闻言跟着笑了,却很快又皱眉叹气

  ——事实是,他并非纠结于书中内容,才迟迟不肯翻页,而是心有所虑,才没将心思放在书上。

  他虽年少,却少年老成,开悟早,看得透,自然烦劳也多。

  这一年,正是元景七年,曲斯远十岁,妹妹七岁。

  彼时朝中暗流涌动,一场腥风血雨正在酝酿,虽百芳县远离帝都,但曲家父子已然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

  曲父最初的打算,本是明哲保身,但事态的走向却往往出乎意料。

  七月,包括百芳县所在的整个华北道,遭遇大楚开国来的最大旱灾。

  庄稼尽数旱死,所有井河枯竭,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灵都开始迅速衰竭,而朝廷却根本没有精力和财力恢复生息。

  九月时候,百芳县所在的干旱重灾区,已经到了树皮都啃食殆尽的绝境。

  曲父看着跪在府衙外,那些面黄肌瘦、满眼恳求的百姓,终究还是不顾一切,打开了粮仓。

  因曲父带头,周围几个犹豫不决的县令也效法追随,开粮仓赈灾。

  “私开粮仓是重罪,曲家大概是要折在我手里了。”

  曲父抱着妻子儿女,仰天发出一声长叹,他并没有后悔,但他对家人确实有愧。

  “你认准的事就去做,不用顾及太多,我会追随你的。”曲夫人紧紧握住丈夫的手,以作安慰,但低头看向两个年纪尚小的孩子时,却也不由悲从中来。

  很快,降罪诏书便先赈灾巡察使一步,到了百芳县府衙:

  曲父不日枭首示众,其余曲家男丁为奴,女眷充作官妓。

  他救了万余百姓,却唯独救不了自己和家人。

  最后,曲夫看着相濡以沫的妻子,为了两个孩子,不得以做了最后博弈。

  曲斯远永远忘不了那场将旧宅烧为灰烬的大火。

  父亲一身鸂鶒青袍官服,自缢于书房横梁上,母亲则一头撞死在柱子上,殉情而去,随即管家按之前父亲所交代的,用一把火烧了整座旧宅,带他们兄妹两人连夜离开百芳县。

  直到这时,曲斯远才知道父亲的打算

  ——宁可背负拒不认罪的恶名,也要送他们兄妹离开,永不为奴为妓。

  他们顺利到达隆州城,并找到了父亲生前挚友李达。

  曲斯远抱着哭了一路的妹妹,以为终于有了希望,但没出几天,他就意外发现,管家在李达劝说下,已经决定将他们送去请赏。

  容不得犹豫和感伤,曲斯远带着妹妹逃出生天,离开隆州城后一路向南,好不容易才摆脱李达的追击。

  但到底是两个孩子,无依无靠,又是罪臣之子,很快便沦落到了流民之中,随其逃命谋生。

  开始时候,曲斯远与大人们一起沿路乞讨,还能勉强有口吃的给自己和妹妹,好歹有个活头。

  但麻烦很快就来了,继承母亲美貌的妹妹被流民中的一个痞子盯上,想要将她卖去青楼换钱。

  无奈之下,曲斯远只能含泪划破妹妹脸颊,以做活命的权宜之计。

  这样流亡大约三个月后,华北道迎来了第一场雪,势虐风饕,仿佛要吞噬一切。

  而流民也终于到了华北道和华南道接壤的地界,贯来沉默麻木的一张张脸上,竟然都有了几分喜悦,因为他们都听说华南道富足,逃到那边说不定就能吃上饱饭。

  “兄长,我饿。”妹妹趴在曲斯远的肩上,有气无力。

  曲斯远将最后一块饼递给她,心情也跟着流民高兴起来,道:“再坚持坚持,我们很快就能到华南道。”

  但是,所有的流民都没能跨过那处两道交界的山谷。

  当他们欣喜地走入谷口时,等候已久的官兵出现,进行乱箭射杀。

  曲斯远走在后面,很快察觉不对,当即背着妹妹转头就跑。

  他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只记得等他筋疲力竭时,已经身处白茫茫的山林之中。

  天际的冷太阳已然落下,夜幕即将降临。

  他小心将妹妹放下,在附近找了树枝生了堆火,又用随身带的小铁锅融了雪水给妹妹喝。

  “兄长,我好饿。”

  妹妹靠在他的肩上,艰难地咽下一口雪水,声音十分虚弱。

  其实曲斯远也没有什么力气了,走到这里全靠一口气撑着,但他还是温柔地抱着妹妹,安慰道:“再坚持坚持,兄长一定给你找到吃的。”

  妹妹从来都相信他,闻言乖巧地嗯了声,便靠在他怀里睡下。

  但是荒郊野岭,又冰天雪地,哪里会有吃的呢?

  曲斯远趁妹妹睡着后,将自己衣袍铺在火堆旁,将她小心翼翼放下,然后自己带着刀和沿路采摘的止血草药,到了旁边一棵大树下。

  他们一定会活下去的,一定会。

  曲斯远咬咬牙,将一根木棍塞到自己嘴里,然后撩开自己里衣,在寒风中露出自己腰腹。

  等到腰腹被冻僵后,曲斯远举起刀,倏地朝自己右侧肚肉割去。

  片刻后,曲斯远嘴里的木棍直接被咬折,满头冷汗涔涔,几乎就要昏厥。

  但他将草药覆上后,简单包扎,便爬着回到了妹妹身边。

  不多时,火堆上的铁锅发出咕噜声响,淡淡肉香飘开,曲斯远摇摇睡着的妹妹,高兴道:“我找到吃的了。”

  妹妹并没有挣开眼睛。

  曲斯远以为是困倦了,睡得太深,便又叫了几声。

  但妹妹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曲菁菁,再不醒我全吃了啊。”

  曲斯远心里开始发慌,说话开始颤抖,一把抱起妹妹,不停地摇晃和呼喊。

  但回答他的,只有愈大的风雪声。

  黎明再一次回归天地,火堆和铁锅都已经被风雪掩埋,曲斯远抱着妹妹靠在树下,却久久不愿离去。

  这一刻,他无比清醒地知道,他失去了所有亲人。

  至此,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坚强下去的理由了。

  曲斯远放声哭了出来。

  而这哭声却又是无声的,压抑的,绝望的。

  “这有两个孩子,看起来才死没多久,要不我们分了吃吧。”

  不知过了多久,有其他流民也到了这里,曲斯远本不想理会,但他们却打起了妹妹尸首的主意,于是只能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刀。

  几个流民早已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朝他们兄妹两跑过来。

  但刚走近时,曲斯远突然睁眼,一刀砍伤前面的流民,目光凶恶,呵斥道:“滚开!”

  几个流民顿住脚步,却都不愿离开,毕竟面前两个孩子可能是他们整个冬天难以再难遇到的粮食。

  生存面前,没有廉耻道德,没有悲悯同情。

  面面相觑后,几名流民还是选择继续冲上去,眼中也明显起了杀心。

  曲斯远持刀迎战,腰腹伤口渗出血来,很快便染红了旧袍。

  好在他虽体力剩余不多,但自小习武,而那几个流民也都水米未进多日,战斗力寥寥,所以勉强还能应付。

  只是,这几个流民有意杀他,他若是留手,继续拖延下去,伤势必然陡转直下,到时候兄妹两人只能沦为口粮。

  就在其中一流民趁他不备,转身去碰妹妹时,曲斯远心下一狠,直接一刀斩杀下他的头颅。

  “都滚!”

  曲斯远嘶声力竭地吼叫一声,就像一只爪牙任旧锋利的困兽。

  其他流民见状,先是一愣,但活下去的本能还是战胜了恐惧,继续朝曲斯远围攻。

  最后,曲斯远虽然赢了,但是看着流民尸体,他心情沉重异常。

  稍微缓了缓,恢复些气力,曲斯远将妹妹尸首背起来,脚步一深一浅往山林外走。

  他记得,妹妹生前很喜欢晒太阳,所以就将她葬在开阔地带吧,开阔地带的阳光都好。

  然后等埋好妹妹,他就在旁边也挖个坑,陪着她。

  “需要帮忙吗?”

  走到半路,身后突然传来温柔的男声,曲斯远警惕地回头,和一名玉冠华服的男子对视。

  “真像一头被逼急的小狼。”

  男子并不畏惧曲斯远的目光,堪堪走过来,突然出手将妹妹从他背上抱起。

  曲斯远慌乱地去抢,却被男子随行的人按住。

  “我可不是坏人,不过嘛,也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微微一笑,丝毫不理会曲斯远的嘶吼,低头将妹妹头上的落雪轻轻拂落,想了想,对曲斯远道,“这样吧,我帮你好好安葬你妹妹,你替我做事怎么样?”

  曲斯远警惕未松半分,问:“你要我做什么?”

  男人直言:“我刚看到了,小小年纪,身手意外不错,给我当个弟子就成。”

  如今亲人皆已去世,曲斯远心灰意冷,道:“我不想活,也不会为你做事,把妹妹还给我!”

  男人闻言好笑,眼中终于露出点危险来:“我说的可不是交易,而是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说罢,男人眼神示意,旁边侍从当即按住曲斯远,将其拽上了马车。

  曲斯远不记得是怎么随男人到帝都的,只记得他留下妹妹的桃木小牌后,男人将妹妹葬在了就近的凫城北郊。

  那里阳光很好,景色很美,他每年都会去看。

  唯一中断的,便是去阡州的三年。

  “阿城,你在吗?”

  郭宣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将曲斯远从回忆中强行扯出来。

  大梦初醒。

  恍恍惚惚中,曲斯远的目光慢慢清明,等看到眼前的一室寂静,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他似乎,一直还陷在元景七年的那场大雪中。

  可是,命运又推他走了很久很久,一直走到了现在。

  “阿城,快醒醒。”

  郭宣语气有些急,又见敲房门见没动静,直觉不对,干脆直接破门而入。

  床榻上被褥整整齐齐,根本没有人影。

  郭宣左右一看,才发现窗户没关,便诧异地顺手带上。

  “我在这。”

  身侧传来熟悉的淡漠声音,郭宣回头,才看到不远处的曲斯远。

  曲斯远正持一盏豆灯,仔细观看着挂上的大楚舆图,好似当郭宣闯进来,才分出神来。

  “阿城,你在就好。”

  郭宣松了口气,两步走到曲斯远面前,却没再说话。

  曲斯远抬头看郭宣一眼,看到了他脸上的犹豫,直接问:“这么晚了跑过来,必然有要事,对吗?”

  郭宣叹了口气,终于坦白:“是江南道那边有消息了,宫变的时间怕是要提前。”

  曲斯远一听便明白了,问:“那你即日起要离京北归?”

  按照之前计划,只待江南道传来消息,郭宣便要亲自回北境调集剩余黑骑。

  郭宣点头,定然看着曲斯远,道:“所以我是来告别的。”

  曲斯远淡淡笑了下,道:“去了很快就回来,不用告别。”

  郭宣摇摇头:“宫变一事凶多吉少,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

  曲斯远见郭宣这般,若有所思,心中一沉,道:“那就做最坏打算,当做是诀别吧。”

  “好啊。”郭宣笑笑,转身倒了两杯茶,递给曲斯远一杯,道,“以茶代酒吧,喝完我就要出发了。”

  曲斯远接过茶杯,神情遮掩在昏暗光影中,看不真切。

  “阿城,实属有幸才遇到你,阡州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三年。”郭宣率先一口喝了茶水,冰冷入喉,“以后你和王爷一定要好好的,他是个苦命的人,很多事都身不由己,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然后……我并未和郡主道别,希望你能之后替我安慰安慰她。”

  曲斯远一顿,没多说什么,只朝郭宣举起茶杯,然后一口饮下,由衷道:“郭宣,活着回来。”

  作者有话说:

  注释:

  ①品超斯远,云飞而不碍空。——出自明·王永彬《围炉夜话》,意为,品格高尚能远离纷扰,就像云彩在天空飘飞不受阻碍一般。

  ②有杕之杜,其叶菁菁。——出自《诗经·国风·唐风》,意为,路旁赤棠孤零零,树叶倒是密又青。

  小剧场:

  曲斯远(冷酷脸JPG):不要叫我阿城,也不要叫我十七,叫我小远

  柿子(紧紧抱住):不听!你就是我的阿城老婆,阿城老婆,阿城老婆x999999

  曲斯远(默默拔剑)

  PS:可能有小可爱觉得阿城十岁懂的是不是太多了,但历史上甘罗十二岁便官拜上卿,通达慧极,所以对于大佬们来说,真的不奇怪哈~

  (当然,像我这种,用我老爸的话说,点个外卖都能把家里住址写错字的大龄青年,属于未开化的猴

  Σ(っ°Д °;)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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