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校门口分南北两条大街, 周边设施没有大改，但有些饭馆没了，又有新的店代替, 很可惜今天卖酱肉饼的爷爷没有出摊。
两人站在十字路口的林荫下，高考生放假了, 高一高二的学生还没到放学的点, 街道上格外冷清。
贺年有些后悔，白跑一趟不说, 虽然酱肉饼很好吃, 但先生应该从来没有吃过路边摊吧，他扭头扯了下储西烬的袖口：
“先生，我也就是突发奇想, 不一定非要吃，我们回去吧。”
储西烬看着对面的街道，想起那份资料上写的，贺年以前高中时候是走读，并没有住在学校。
“你那会儿, 是一个人在外边租房子住吗？”
“嗯？”
贺年像是没想到先生会突然问起这个,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段时光想起来大概总是忙碌以及不愿意去回想的, 他其实不喜欢跟别人诉苦。
“小年, 跟我说说看。”储西烬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大手温柔的从他额前抚到脸颊，最后揉了揉肉感的耳垂。
“关于你的事情，我想知道。”
贺年又往旁边靠近了些, 两人都胳膊紧紧挨在一起：
“就住在学校对面呀, 很近, 也很方便。”
私立高中住宿费用十分昂贵，他又经常打小时工，所以时间上没那么自由，宿舍有门禁很不方便，学校对面有二十平米的单间，都是低价出租，划算很多，省下来的钱可以买资料。
旁边的栏杆上还贴着租房小广告，纸张很新，应该刚粘上去不久，私立高中各方面条件都好，没有特殊情况，学校都提倡住校。
想到这里，储西烬心中泛起酸楚，梧桐大街蛋糕店见面的那次，贺年清瘦的模样，光看背影就让人心疼。
“那为什么想吃酱肉饼？”
贺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说：
“先生，你应该知道的吧，我那会儿晚上十点下晚自习，学生都出校门吃饭，我跟餐馆的老板说好了，每天算三个工时给帮忙，也不是什么重活，人多的时候就收收盘端菜，分工洗洗盘子什么的，那时候我最希望的就是忙完还能买到酱肉饼。”
他又解释：“卖酱肉饼的那个爷爷每天都是把酱肉饼卖完下班，所以有些时候买不到，饭店老板娘人很好，偶尔会留我吃饭，那样的话，买下的酱肉饼可以当第二天的早餐，还能节省几分钟睡觉呢。”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高中学业压力又大，哪有不贪睡的，早上能多睡几分钟别提多幸福了。
储西烬听嗓子眼发苦，资料上白纸黑字几句简单的描述，远不能比亲耳听见贺年轻描淡写的说起这些事情。
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一个人吃过那么多的苦，甚至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每个月支付高昂的医药费。
他的小先生内心很强大，即使生活不如意，也在很努力的好好生活。
胸口阵阵闷痛，储西烬脸上始终平静，因为不想让贺年觉得倾诉会给对方带来负担。
他不知道要用多少爱才能弥补那些遗憾，如果能再早一点认识该多好，那样他的小年就可以少吃一点苦。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储西烬声音有些微哑。
贺年认真想了想，指着对面的一家小饭馆，脸上的表情很生动，眼睛弯弯的，眼尾有很漂亮的弧度，纯真，干净。
“那家的红油抄手特别特别好吃，我好久没吃了，先生你要尝尝吗？”
储西烬说：“好。”
五分钟后，两人面对面的坐在小饭馆里，桌上摆着两碗刚出锅的红油抄手，还冒着白色的热气儿。
红木桌被擦的油光发亮，贺年心中百感交集，这张桌子他曾经不知道擦了多少遍，而先生竟然会来陪他吃六块钱一碗的抄手。
“哎，你是贺年吧？我没有认错吧？”
老板娘都快进后厨了，又拐了回来，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张姨，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贺年也挺惊喜的，他虽然回来复读了，但这回住校，管的严平时出不去，放假也有司机等着接送，还真没那个机会去吃一碗抄手。
“我记性好着呢！”老板娘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时间过得真快，说起来这都好几年了，我招了那么多的员工，就属你最勤快最踏实了，不过真是男大十八变啊，阿姨差点没认出来。”
“旁边这位是——”
老板娘这才注意到对面还坐着个人，不怪她没有见过世面，这样相貌英俊又气质非凡的男人，光看穿衣打扮都不一般。
“这是你叔叔吧？”
贺年尴尬的看向储西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老板娘还以为是默认了，便笑呵呵的招呼他们：
“哎，那你们慢慢吃，我后厨还忙着呢，就不打扰了。”
等老板娘走后，贺年伸手扯了扯储西烬的袖子，最后干脆把碗推到桌对面，自己也跟着贴了过去，乖顺又软乎。
“先生，你不生气吧？”
“生什么气，因为你刚刚没有解释我们的关系？”
贺年点头嗯了声。
储西烬一本正经的说：“我大了你快十岁，叫声叔叔也不为过，其次……”
“什么？”
“我们是伴侣，之间没有什么上位者，我会满足你所有合理，以及不合理的要求，包括如果你真的想喊我叔叔。”
突如其来的情话烫的贺年耳尖都红了，叔叔什么的也太羞耻了吧，先生明明看上去那般稳重严肃，说的每个字却都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温柔缱绻。
“我，我没有，想喊叔叔……”
见储西烬还要开口，贺年生怕又是什么不得了的撩拨人的情话，他摸摸发烫的耳朵，绷起小脸，义正言辞道：
“我觉得这种话题，应该在家里讨论。”
储西烬抬了下眉：“听你的。”
碗里的酱汁微辣浓香，抄手皮薄肉质鲜美，一口咬下去大快朵颐，贺年辣的张开嘴巴吹气，嘴巴跟着红了一圈。
天气热，墙上的大电风扇发出轻微的噪音，正在欢度周末的赵助理收到了自家老板的短信。
信息大概意思是，让他在某个中学门口等一个卖酱肉饼的老头？然后开高工资让人家每天只给小先生做酱肉饼？？
难不成老板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赵乐川跟着储西烬工作了很多年，非常不能习惯自家老板的飞速变化，但他依旧死心塌地，毕竟后边还有一句，本月奖金翻倍。
依他看，这哪里是喜欢小先生，这是分明是迷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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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过的很快，弹指间飞逝，转眼就要开学了。
F大学在梧桐大街那边，距离别墅这边有一段距离，如果开车赶上早晚高峰期，能堵上一个小时。
为了贺年考虑，储西烬就算在怎么不做人，也不得不同意搬去学校外那边住，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每天走路五分钟就能踏进校园。
开学前贺年又把头发染了回来，乌黑的发丝，衬得那张小脸格外动人，窗外时不时传来蝉鸣，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看着先生帮他收拾衣物，贺年莫名有些伤感，只是他还没伤心两分钟呢，就红着脸手忙脚乱的上去阻止。
“先生！这些不用……还是我自己来吧。”
男人手里除了睡衣睡裤，还勾着两条同款纯色的内裤，布料少的可怜，款式是非特殊情况，他打死都不会穿的那种。
全都是储西烬手洗的。
原本一盒里边装了三条的，还有一条被……暴力扯坏了。
“周末回来住。”
贺年抢过内裤火急火燎的塞进箱子最底层，再开口时声音变小了很多：
“那周内呢，你要过来住吗？”
还没等到回答，就已经被人抱进了怀里，颈间是灼热的气息，有点痒，然后他听见储西烬闷声笑了一下：
“新婚燕尔，总不能让你独守空房。”
贺年脸蛋又红了：“你工作忙，也不用天天过来看我。”
“小年，体谅一下。”
“什么？”
储西烬顺势含住那被阳光照的半透明的耳垂，低声说了什么，贺年羞愤又可怜的抿着唇，最后软乎乎的骂了句：
“……流氓。”
这种事情还要怪到他头上来！
储西烬弯腰，随手捡起地上遗落的衣服，是一件真丝睡衣。
“留着给我睹物思人？”
话间又被人摸进了衣服，脸蛋也被亲了几口，好端端的收拾东西的，怎么又变成了调情，还有！
就隔着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哪里用得上“睹物思人”这种话。
开学那天储西烬送小男友去报名，路上的学生总是看他们一眼，转头就跟好友“切切私语”起来。
此时贺年还没意识到，因为F省高考状元这个身份，他也算是学校里半个名人了。
“诶，快看，那边那个穿白色体桖衫的，好像就是今年的高考状元！天呐，长的好乖啊！”
“真的吗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之前电视台有采访视频啊，不过他旁边那个男人是谁，简直帅爆了！目测有一米九！！“
“……”
贺年空耳似的，前边的一句没听清，就听见什么好帅啊，他转头看身旁的男人，心里像是冒着橘子汽水。
太喜欢了，他要缓一缓才行。
贺年忽的又记起某一天晚上，他站在书房门口刚要进门，看见先生拿着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收进了抽屉里。
“走路看脚下，别发呆。”
“哦。”
两人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夏天温热的风带起额头的碎发，贺年偷偷抿着嘴巴笑，嘴角的弧度怎么都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