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年回到房间, 他直觉外边儿好像下雪了,走到窗边一看,天空中真的飘着细碎的雪花, 昏黄的路灯忽暗忽明。
小镇上烟花爆竹管控并不严格,这会儿外边已经完全黑透了, 有人在放烟花, 噼里啪啦的声音添了几分独有的年味。
贺年找出耳机带上,心里甜的像是一块棉花糖, 还没来得及点开语音, 就先来了电话,是个陌生号码。
难不成是打错了?
铃声孜孜不倦的响着,贺年犹豫了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
相比他这边烟花爆竹热闹的氛围, 电话那头异常安静,还能听见冷风呼啸的声音,对方应该是站在阳台上的。
大过年的,显得有点孤寂冷清。
电话里始终没有回应,贺年奇怪的看了眼屏幕, 又问了遍:
“喂, 请问找谁?”
“……年年, 新年快乐。”
听着熟悉的声音, 贺年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是谁, 只是万万没想到,还会接到林风翟的电话。
他第一反应就是挂电话,又后知后觉没必要,如今贺年对林风翟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没有爱也没有恨, 自然不在意, 甚至还能礼貌的回上一句:
“谢谢,你也新年快乐,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等一下。”
林风翟心中苦涩,又怕贺年真的要挂电话,急忙道: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现在过得好吗?”
贺年觉得很莫名其妙,从前也没发现林风翟是个怀旧的人,他过得好不好又怎么样呢,两人之间早已形同陌路。
“我过得很好。”
一向温软的声音此刻显得不近人情。
电话那边陷入了沉默。
林风翟怅然若失的站在阳台上吹冷风,脸上没有任何温度,他真的很想念贺年,想念温顺的眉眼,讨好他的笑容,体贴细微的关怀,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一直以来都在欺骗自己,身边的好友都知道,他跟贺年一开始,不过是几句荒唐可笑的赌约,谁知道他那么好骗。
“要玩就玩点大的。”
包间里,说话的人是一个家里很有钱的富二代,性格极其恶劣,说这话时,语气里夹着猫捉老鼠的似的兴趣:
“年纪第一那个乖乖仔,能搞到手不?老子跟他搭了几次讪,跟个哑巴似的。”
旁边有人接话:“乖乖仔?那不是林少喜欢的口味吗?”
林风翟没说话靠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酒杯,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纯良无害像是只知道学习的贺年,勾了下嘴角。
他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偏偏有人时不时就爱调侃,真稀奇,原来风流倜傥的林少也有搞不定的人。
后来,他不过是给那黑心老板了万把块钱,就演好了一场戏,假模假样的替贺年讨回工钱,从此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总是眼里盛着光看他。
乖巧可怜的小猫小狗总是让人心软,给两次吃的,就会无条件的信任自己。
林风翟渐渐喜欢上了养宠物般的感觉,贺年成绩好,长的漂亮,对别人百般防备,唯独对自己却乖巧的不像话。
这极大程度上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直到高考前夕,发生了一场意外,贺年替他挡了一酒瓶子,因此错过了高考,还差点成了植物人,在医院里躺了一年多。
林风翟不是没有内疚自责,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形的束缚,他去过医院,老远看见贺年的父母憔悴的不像话,突然就胆怯了,始终没有踏入病房。
林风翟知道贺年喜欢自己,出于愧疚,等他醒了后,他可以陪他玩玩,但两人不会有什么结果,也当是圆了他的念想。
当年林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意思是给一笔钱,从此以后就不要有来往了,林风翟没舍得这只合心意的宠物。
两人关系不清不楚,林风翟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给过贺年一个正式的身份,都是贺年一厢情愿,以为是在谈恋爱。
再受宠的宠物也有腻味的一天,林风翟自己心里清楚,他有钱有那个能力,大好的人生才刚开始,只要想就会有更多有趣的宠物。
他怎么可能会被贺年牵制呢?这传出去不得被人笑话。
实际上,到头来是他在欺骗自己,骗贺年,不肯承认自己动心了,只会恼羞成怒,不过是仗着贺年离不开他罢了。
就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去找了别人,甚至是恋人,一个接一个换,新鲜的关系维持不过几天他就觉得索然无味,还是家里那个好。
等到贺年真的不要他了,不会再回来了,他才慢慢醒悟,但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一阵寒风从窗口灌进来,林风翟回过神,脸上有冰冷湿意划过,手里的电话早已经被挂断。
储家老宅,室内明亮温暖。
春晚已经放了大半,一家人守在客厅里陪老人家打麻将,梁筠筠发现大儿子心不在焉的,摸着手里的牌不解道:
“大过年你这么严肃做什么,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
储西烬面上没什么表情,贺年已经有很久没回他消息了,这个点儿不应该在看春晚吗?他明明看见他才手机上显示正在输入。
节目演了十几个,桌上的手机始终没有震动过,已经快要十一点半了。
家里老一辈人是要讲究个守岁的,惜别留念逝去的岁月,熬夜迎接新一年,寄以美好的寓意,梁筠筠收了麻将,拉过储老夫人的手:
“妈,要不别熬了,熬夜您又上火。”
储铮也劝道:“就是,让小寒那小子替您守吧。”
正在游戏里奋战的储寒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时电视里已经开始表演歌舞节目,喜庆的声音响彻大厅,老夫人还是坚持要熬年,几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梁筠筠笑得花枝乱颤。
桌上手机震动,储西烬拿起看了眼微信,他那小男朋友终于肯回消息了,还发了个888的新年红包。
刚要上楼,手机又传来震动。
【先生,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隔了几米远的梁筠筠拉着老夫人的手跟着电视唱难忘今宵,储铮去收了储寒的手机,让他起来参加家庭活动,没人没注意这边。
很快客厅里想起耳熟能详的歌声。
贺年这边家里来了亲戚,他小叔提着礼品上门拜年,还带着两个小孩,两家本来就住的很近,马上就过十二点了,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再次低头的时候,最先看见的是一笔转账,贺年数了一下那串数字,瞪大了眼睛,比他发的多出两位。
哪有人发红包发八万八的!
手机上马上又蹦出了条消息,储西烬发过来的。
【可以打视频吗?想跟你一起跨年。】
【可以。】
贺年心跳的很快,屋里的长辈们聊的热火朝天,他刚回屋视频电话就过来了。
“先生。”
他眼底发亮,换上了红色的高领毛衣,左边胸口还有只小鹿图案,是贺明兰给挑的,说新年要穿新衣服。
“你怎么给我发这么大一笔巨款啊?”
储西烬望向视频里的人,明眸亮齿,许是喝了点酒,脸颊酡红。
“奶奶给你的,这都是她刚刚打麻将赢来的。”
贺年忍不住哇了一声,他忽的很想念那位可爱的老人,又想起上次在老翟喝醉了,手腕上多出来的镯子,心里很温暖。
“先生,麻烦你替我向奶奶问声好,让她保重身体,什么时候有机会了我就去看望她……”
“那我呢?”
客厅里传来欢声笑语,时间马上逼近零点,储西烬说: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贺年对上男人眼底的热意,他自然明白,两人已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原本害臊的人脸皮也厚了点儿。
兴奋,紧张的情绪充斥着胸腔。
墙上挂着钟表,秒针哒哒哒的响,贺年默念着时间,十,九,八,七……
三,二,一。
零点的时候,贺年鼓起勇气,通过视频,直直看向储西烬的眼睛,那模样特别的真诚,就像是在许愿一样。
“先生,新的一年,我会很喜欢你。”
储西烬听得心里一跳,心软的不行,恨不得把人抓过来抱在怀里,贺年的头发会软软的蹭着他的下巴,头埋在他的胸口,那截腰又细又韧,摸着手感很好。
又软又甜蜜,挠的人心痒难耐。
这样还不够,他还有更过分的想法,比如把人锁在床上,哪里都不让去,欺负哭了再慢慢的哄,然后再欺负……
两人隔着视频电话温存聊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年已经窝回了床上,松软的被子被他压在胸口,他困的睁不开眼睛,却又不愿意挂断电话。
储西烬无奈的笑笑:“困了就先睡吧。”
“不困……”
贺年迷瞪瞪的,纤长的睫毛搭在一起又缓慢分开,声音软软的带着困倦,心里还惦记着事情:
“先生,你还没跟我说呢……”
那模样看上去下一秒就能睡着,储西烬哭笑不得,明明都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还说不困。
最后,手机还在手上拿着,人已经睡着了,枕头凹陷下去一块,储西烬对贺年太熟悉了,甚至脑补出他所有的小动作。
他听着电话里绵长安稳点呼吸声,深呼了两口气。
“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很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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