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霖在沙发上面坐着，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杯里的咖啡。
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这俩人是怎么到一起的。
这个世界，好像不是那个世界了。
“不是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唐文霖还是没有忍住，向顾砚池问道，“一点儿迹象都没有啊，你这也太突……”
不对，不突然。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他只是不想往那方面去想而已。
他怀疑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怀疑过江深。
因为他觉得怎么可能呢？
但偏偏就是这0.01%的可能。
“你俩如果能去当卧底，肯定能隐藏的很好。”
唐文霖缓了一会儿，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道，“作为医生，我什么事情都见过，不过这件事情属实是让我很是意外。”
“知道的，如果换做是我，我也得需要一段时间。”顾砚池道。
“行吧，那既然你们两个是在一起的，那么砚池你的身体状况，江深也肯定全都清楚，对吧？”唐文霖道。
江深接过话道，“我清楚。”
“好，那我就知道了。”唐文霖道，“最多还有四个月，四个月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你们两个可以好好准备一下，先提前跟你说好，小深，到最后两个月的时候，要尽量给他多一点的信息素。”
江深点点头，“我知道。”
“然后再来说说你这里。”唐文霖道，“国内的生物研究院应该已经研制出来了Enigma的抑制剂对吧。”
“霖哥，你这是怎么知道的？”
当初他参与研究院的项目时，做的就是这个，现在样品已经进入实验阶段。
“这个你就别管了，我消息灵通着呢。”唐文霖道，“控制好你自己，我不想再从新闻上面看见你了。”
江深低下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唐文霖，“霖哥，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也绝对不会伤到砚池，我做过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幸好，他没有继续怪我，我不想轻易许下什么诺言，可今天我想当着砚池的面，跟你说，我会跟他好一辈子，你放心。”
“……”唐文霖小声道，“这话你跟叔叔阿姨说去吧，反正如果，今后你跟燕池这边儿出了什么事儿，我肯定第一时间出来揍你。”
“你可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唐文霖笑道，“我希望不会有。”
三个人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唐文霖道，“行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得回家了，下了飞机之后，就来咖啡厅喝咖啡，然后被你们的事情反复震撼了好多次，时差还没倒过来呢，现在困得要死。”
顾砚池道，“快回去吧，补足精神。”
“走了走了。”唐文霖抄起外套道，“这天儿是越来越冷了，也该放寒假了吧，放寒假的时候，多来找我哦。”
唐文霖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家门。
客厅里是黑的，但是自己卧室里面却亮着一盏灯。
唐文霖向卧室走去，只见白子真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待他走进，发现白子真已经睡着了。
“这孩子吃我的，住我的，还睡我的，到最后直接连我床都占了。”
他拿起手机来，对着白子真的睡颜就拍了一张照片。
拍完之后就去洗澡了。
他没注意原本闭着眼睛的白子真，下一秒就睁开了眼睛。
一个热水澡冲完。
唐文霖神清气爽的躺回了床上。
他也不管白子真在他旁边了，闭上眼睛不到五分钟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白子真起身看着唐文霖，他想，这人细看其实还挺好看的。
虽然好像在说梦话。
白子真离近一点，才听见唐文霖说的是，“给我离顾砚池远一点。”
“你这人，怎么连做梦都是顾砚池。”白子真道。
算了，睡觉。
*
因为江深对家长下了口头的对赌协议，所以期末考试前的8班，可谓是卯足了劲。
试卷一张接一张的做，很快就摞成了小山一般高。
虽然之前也在学，但是完全没有现在的这股拼劲。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期末考试。
最紧张的莫过于顾砚池了。
“大家在前往自己的考场时，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遗漏，做题的时候认真仔细，记住了？”
“记住了。”
“去吧，期末考试之后就是寒假，提前祝你们寒假愉快。”顾砚池收起课本，他也得去监考了。
考试一共是两天，生物这门课被放到了最后一科考。
周四下午，顾砚池带着生物试卷，进入了八班的考场。
“考试过程中，不要交头接耳，如果发现有作弊行为，本科成绩作废，好，现在我发试卷。”
整个考场的试卷已经发完，他道，“考试开始。”
……
“哇哦！终于熬到放假喽！在没出成绩之前，我要好好的疯玩儿几天。”
“怎么了王冰？你考试前不是挺努力学习的，这次期末考试成绩应该不错才对呀。”
“你还不知道，我考试前两天都在复习生物，其他科我连看都没看，答题的时候我心都凉了，哎，我为了让江老师不辞职，可是下了心血的，你考怎么样？”
“还行吧，不过这次的题真的是挺难的，我看都快赶上去年高考题了，不知道呢考成什么样，你说江老师真的辞职了，怎么办呀？”
“真的话，那也没有办法，虽然很舍不得就是了。”
顾砚池在办公室窗边站着，看着学生们涌出学校门口。
考试结束了。
这就证明，江深和家长们打的赌，也马上就要分出个输赢了。
“怎么一个人开着窗户在这站着？小心冻着，现在冷。”
顾砚池一偏头，摸到了江深给他盖上的外套。
“我在等那帮孩子的成绩。”顾砚池道，“我之前带过两届高三班，当过五次班主任，但是从来没有哪一场考试能让我这么紧张过，也从来没有哪一场考试能让我这么注重成绩。”
“别担心了。”江深安慰道，“我看他们都挺努力的，成绩肯定差不了。”
“你这当是人倒是很轻松。”
“还行，大不了，我再用体育老师的身份混进来。”
顾砚池笑道，“那你可能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
“不是吧，你占体育课啊。”
“我不占，我还挺希望。体育课能适当的多增加几节的。”
“那不就得了。”
两个人正在交流的时候，办公室的门从外面推开。
进来的人是霍凌，看到江深顾砚池后，他的脚步愣了一下。
然后霍凌低下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江深和顾砚池对视一眼，都理解到了对方的想法。
自从江深的那则新闻被广泛流传后，霍凌对他俩的态度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砚池起身道，“霍凌，在忙什么？”
“那，那个，没什么事情。我在写总结。”
“行，你要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关于生活上的事情，你对我有什么疑问的，也可以来问。”
“生活上，生活上哪有啊，对不对，这说的。”
“你是不是自己猜到什么了？”
江深冷不丁说话把霍凌吓了一跳，“没，没有。”
“随便吧。”
“我不会跟别人乱说的。”
“嗯。”
说完之后，整个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直到别的老师进来，才恢复了热闹。
“哎，就你们三个在啊，哎呦喂，可给我累死了，学生们高兴我当老师的也高兴，忙了一学期，可算是能歇歇了。”
“是啊，能歇歇了。”
学生放假，老师还得几天。
出期末成绩的那天开始，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全校师生的假期。
苟主任拿着成绩单交给顾砚池，并道，“你们班的成绩，回头我把电子版的发给你，你先看看纸质。”
顾砚池拿起成绩单，第一眼看的就是生物。
成绩单上面，平均分，年纪排名，都写的一清二楚。
八班生物，相对于上次考试，并没有进步。
苟主任道，“已经努力过了。”
顾砚池没有说话，一个个的看下去。
看到白子真那一栏时，他看到原本生物次次考满分的白子真，这次的生物却只考了四十分。
四十分…
如果白子真正常发挥的话，平均分可以往上至少再提三分。
那么，他们班的生物成绩就是进步了的。
顾砚池发呆的时候，江深走进来，看到他手上的成绩单道，“成绩出来了？考怎么样？我看看。”
江深拿过单子，一个个看过去，“可以啊，八班整体往上提了不少，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你看你那科。”
“我这科，我这科怎么了？挺好的，我记得这个王冰上次月考才考五十多，这次及格了啊。”
“但是排名没有变化，你跟家长打的赌是，整体。”
“……”江深扯出一抹笑容，“那也没有办法。”
“你再看白子真的成绩。”
尽管他不想用恶意去审视一个学生，但是他控制不住。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难不让人去琢磨。
为什么偏偏是这次。
为什么偏偏是白子真。
番外跟正文没有太大关系
顾砚池一直都记得，他第一次接手一个班级，第一次做班主任的场景。
当时的他，刚刚步入教师行业，刚从学校出来工作的第一份职位就是班主任。
尽管在此之前，他已经有过任课经验，和丰富的教学经验。
但是如何管理学生，他确实一窍不通。
在这一点上，他觉得江深比他要强的多。
他第一次做班主任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发生过，学生打架犯事进派出所，聚群斗殴都是常事了。
所以他真不觉得八班的孩子有多难管。
可是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八班不好管。
原因就是因为八班里面基本都是高一的时候，各个班级成绩最差的学生。
仅此而已。
但是，这并不能判定一个人的品行。
这天苟成义来找他吃饭，就说了这个事情、
“砚池啊，开学的事都弄得怎么样了？”苟主任打完饭后坐下来说道。
“差不多了，开学典礼定在什么时候，有日子了吗？”顾砚池回道。
“没有呢，不过我估计也就在开学后的第三、四天吧，每年都差不多。”
“也对。”顾砚池笑道。
“砚池啊，你现在，应该对八班这个班，挺了解的吧。”苟主任忍不住道。
“嗯，有了解。”顾砚池点头道。
“可以说，这次分班，几乎是把之前高一所有的刺儿头都聚集在一个班了，没有老师敢接，所以，没办法，校长就定的你，没想到你就答应了，这几天我也一直忙，没空跟你说情况，今天碰上了，就和你说一说。”
“嗯，你说。”顾砚池道。
“你们班啊，每个人都挺奇葩的，只不过最奇葩的还要属一个叫白子真的学生，你那时候还带高考班所以不知道，这学生啊，高一的时候打架滋事，不尊重老师样样干了个遍，你可要小心点儿啊。”苟主任一脸担忧道，“你心态应该是全校老师最好的了，但即便如此，我也很怕你气坏了身体。”
顾砚池咽下口中的食物，对他道，“主任，你要再说下去，我可能就真没胆量再接八班的手了。”
“别呀，那我找谁去。”苟主任似乎真的被吓到了，瞬间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顾砚池轻轻笑了笑，“去找孔子。不跟你开玩笑了，我吃完了，还有事先走了。”
苟主任看到这个回复无奈地摇了摇头。
中午的时候，顾砚池没有吃饭，“哎？顾老师回来了。”办公室里有人进来，看到顾砚池惊讶道。
“回来了，前几天有点事情。”
“嗨，谁还没个急事，能理解，不过啊，你们班倒是真够闹腾的，小温帮你带班，差点被气哭好几回。”
“是吗？他没跟我说过。”顾砚池道。
“他那人你还不知道？老好人一个，哪会主动跟你说，反正啊，你好好管管八班吧，我有点逾距，说了你们班好几回。”
“应该的，我一会儿过去看看。”
“行。”
对话完毕，顾砚池按了按太阳穴，他从自己座位上休息了一会儿，准备去班里看一眼。
下午没有课，他只能趁着下午上课之前去趟班里。
他走进楼道，走廊里闹哄哄得，所有班级都在说话，但是声音最大的，还是属尽头的那一班，也就是八班。
顾砚池一边走着，一边从心里打草稿，由于太聚精会神，他没注意到苟主任宽厚的背影闪进屋子并大声喊道，“安静点儿！整个楼道就你们班最吵！”
这个每年都要从苟成义口中说上那么几句的话，令顾砚池的大脑停顿了片刻。
“？”
“顾老师，你来了，我这正说他们呢，太吵了。”苟成义望向顾砚池说道。
“苟老师，这明明是午休时间，凭什么不让我们说话啊。”班里一个留着长发的男生笑中带着一些挑衅说道。
“王斌你个小兔崽子，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眼看着苟主任要当众发飙，顾砚池赶忙道，“主任，你忙你的，剩下的交给我吧，别生气。”
“气死我，那我先走了啊。”一边往门口走还一边指着八班学生道，“说说他们啊。”
“去吧去吧。”
苟主任一步三回头，直到彻底看不见才罢休。
苟主任走了之后，顾砚池才看向自己那帮孩子。
传闻中的问题少年聚集的班级，这次他才是真正近距离接触，开学那天他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并没有一个人一个人的观察过。
都说最新分班的高二八班不好管，但是在顾砚池的眼中，没有好不好管这一说，只不过，都是一群需要引导的孩子而已。
“首先，我要先跟大家道个歉。”顾砚池道。
“？”
底下学生们本来想着怎么给他们班主任一个下马威，但是却没想到顾砚池开口第一句话是这个。
顾砚池继续道，“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所以五天都没有来学校，错过了和你们相处的最佳时期，不过我觉得现在也不是很晚对吧？”
“老师，你话很多哎，在这儿打什么弱势牌啊，上一个跟我们这么说话的是温老师，不还是那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这话的依然是刚刚敢跟主任刚的王斌。
“王斌同学对吧？”顾砚池道。
“是我，怎么了？”王斌扬起下巴道。
“现在玩说唱的啊，不流行你现在留的脏辫了。”
“？”王斌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玩说唱？”
顾砚池淡淡回道，“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老师，虽然你挺让我们意外的，但是还是要告诉你的是，别管我们，你管不了。”
“我管不了？”顾砚池道。
“对，你管不了，我们八班在座各位有几个是想升学的，没有，本来高一我们是散落在各个班级里面的吊车尾，结果高二就把我们聚到一起了，学校原本就没打算给我们好的资源，而且我们也不稀罕。”
“袁同学，袁笙对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
袁笙愣了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咱们明明只是开学的时候才见过面。”
顾砚池笑了笑，“虽然你们是第一次见我，但是你们的样子跟名字我可是都记住了。”
“这......”
“怎么，很惊讶吗？”顾砚池推了一下眼镜框，“资源，永远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切，谁稀罕。”
顾砚池看破不说破，“既然都不想学的话，那我这班主任当得那可真是太轻松了。”
“是啊，那你还不开心？”
“我不怎么开心。”顾砚池道，“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努力。”
“不是，谁是你孩子了。”
“你们这个年纪，对于我来说，我就是把你们看做了我的孩子，不管你们信不信。”
“切，冠冕堂皇，你这个样子，来当老师干什么，真是想不明白。”
顾砚池笑了笑道，“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在入行前，我给自己说过一段话。”
我一直有一股信念，
我愿意加入人民教师的行列，
这是从小就有的梦想。
我热爱教育，
把所有的知识全部都倾囊相授。
每一届的学生，都亲如我的孩子。
我不会偏视任何一位学生。
因为教不会，一定是有我的一部分责任。
明日之星就交到我的手里，
我怎么能辜负所有人对我的期待。
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
我是一名教师，
我教出来的学生，
成绩不一定是最好，
但是，一定是对生活充满热爱。
善良，开朗。
为什么把老师这个职业当成梦想呢——大概是因为......
小学。
“你这写的是什么作文啊狗屁不通，给我到门口站着去。”
“你已经是我们班的吊车尾了！你能不能去死啊，我怎么教你这么个学生，真是笨死了。”
“我告诉你啊，今天你爸如果来找我了，你明天等着，看我收拾不死你。”
男孩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各种淤青，望向那个Alpha老师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
见男孩不说话，那老师满意地收回了自己的戒尺，“你啊，也就听话这一点讨人喜欢了，不够成绩不好，也是没用的，人家小升初考上了重点中学，你呢？哦对啊，你们家里挺有钱是吧？有钱了不起呦。”
那时候，男孩上五年级。
小升初，学校为了升学率，哦，不对，为了重点中学的录取率，几乎是每天逼着学生学。
那个时候，刚刚六年级。
而在正式的摸底考试中，全班人倒了一大半。
那老师，也受不住了。
他破口大骂，“你们太没用了！这点压力都受不住，以后还能干什么？”
男孩坐在座位下说了一句，“可是，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顶个屁！在天赋面前一文不值！”说完之后，他不管手边有什么，直直冲着那男孩摔过去。
反应过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扔出去的是什么。
那是他的陶瓷杯。
而现在那个杯子，已经摔得四分五裂，有的碎片，还带着血。
多年以后，那名男孩已经成长成了大人，而且，还是本市文科状元。
当他再一次路过那座小学里时，停留了片刻，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