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离婚前夜>第三十四章 番外1·旗袍和春夜

  作话手动提前:来晚了,先摸个奇奇怪怪的番外。

  赵牧,曾经被人逼过婚。

  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活着的,只手可数,死去的,也没几个。

  这事儿说起来,其实挺有趣,拽得二五八万的人,也有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那可真是能让赵二娘家人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的事情。他如果真娶了别人,那倒也没有后头这一摊子事了。只是这狗东西下手早,逼婚苗头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和赵二有民事关系的人了。

  逼婚一事如果要从头掰开来说,从几年前的国企改制就开始了。

  对方的家族姓许,倒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枪火家族,上上下下都还挺低调的。只是份位比较特殊。许家是北方从政世家。位高权重的许老爷子只见过赵牧两次,就拍了板——这个孙女婿人选他很满意。

  赵牧出身海外百年经商世家,教育背景优异,有手段,同时也有分寸,倒也是块联姻的好料子。只是许家不知道他在国外已经和赵二结了婚,种种利益勾连间,颇有心计地传出了赵许两家要结亲的风声。

  当时陈晚还在世,餐桌上提起这件事情,也酌情地劝了赵牧两句。赵二在旁边听着,头埋在碗里,死死咬住嘴唇,差点没掉下泪来。

  赵牧看着他的发顶,敷衍一般平淡开口,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别人就不必了。

  陈晚没有料到,暗暗一惊,不知什么样的人,能入这祖宗的法眼?

  陈晚向来和赵牧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也没越界追问。以为这事就这样遮过去了,不想赵牧又跟了一句:“这人挺漂亮的,小二认识。”

  陈晚有些奇怪,这两人的关系,何时亲近到能共享秘密了?

  转头看赵二,陈晚被他诧异的神色和鼻子眼睛吓了一跳,慌忙起身:“怎么了这是?”

  “没事没事,夜里凉,老毛病……”赵二不以为然,假装咳了几声,想遮一遮泛红的眼眶,却摸到一手鼻血——

  餐桌底下,赵牧使坏的脚,近一步往他的大腿根探去了。

  赵二不想他要发疯,惊得一颤,刷一下涨红脸,连人带椅子地弓身躲开,碗筷掉在地毯上,发出一串闷响,在大宅中显得尤为突兀。

  陈晚不知道餐桌底下的一番调情,以为赵二又犯肺炎发烧了,要去探他的头,喊陈管家:“老陈!老陈!”

  赵二连忙捂着鼻子跳开几步,腿抖得心惊肉跳,却还要连说没事,只是方才喝了点酒,上火了。

  陈晚没往别处想,满心想让他看看家庭医生。赵二却不肯。陈晚正有些没辙,听赵牧开口:“我送小二去吧,正好我有一个专治这种上火的医生朋友。小二不是过几天就回英国了吗?这会儿不治一治,到时候天南海北地管不到他,指不准流成什么样子呢。”

  他那个流字尾音极长,其中下流的意思,只有赵二才懂。赵二咬紧牙关,眼睛里的火花没克制住,直杀向餐桌对面的赵牧。后者好整以暇地微笑着,还给他面前的碟子挑了一筷子西兰花。

  陈晚正要问他要不要去看看?却见赵二圆着眼睛,有些凶神恶煞地说:不去!

  这个小兽一般恶狠狠的人,一连几天没有给赵牧好脸色。两三天后,赵二就要回英国了,赵牧渴了十天半月都没捞到一口肉吃,做出伏小做低的姿态。赵二仍旧没理他,等上车要赶去机场的时候才发现,这厮换了身司机的衣服,床头捉刀,给他唬到车上去,一个方向盘直接把人转到了北京城。

  两千零六年,三月三日,北方许家有饭局,专程为了捕赵牧而设。

  老练的政客们摆下鸿门宴,却没想到,赵牧会带着一个男人一起出席。

  许家对赵牧的荒唐作风早有耳闻,不料他竟然敢把人直接送到场面上来,气得许老爷子几次想要拍下筷子,却也不得不忍住,毕竟之前是许家自个儿放出去的那些消息,事到如今,也只得全盘否认了吞下,和赵家划清界限,保许家一张老脸。

  赵二虽然不懂其中有暗流涌动,但也明白这样的场合看似言笑晏晏,实则如坐针毡,只低头静静吃饭。

  原以为安静走个过场也就罢了,哪只晚宴上有许家人嘴不干净,刻薄赵二男妾一个上不得台面,正房还是得娶他们许家那位,才能登大雅之堂,还暗戳戳指示底下人给赵二的手上泼了酒。

  赵牧并没有立刻说什么,拿帕子给赵二擦手,边擦边好脾气地听那人说完了长篇大论才把帕子放下,很有礼貌地转向许家那位长辈:

  “许老,我是不知道许家有这样的待客规矩,我太太和我有合法的婚姻关系,怎么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男妾了?要放在旧社会,我太太为上,许小姐嫁给来才是作妾呢,您说是不是?”

  许家的老先生忍无可忍铁着脸啪地摔了筷子,赵牧微微一笑,亲自帮他把筷子捡起来。

  一大屋子显贵里头,赵二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嚼东西,听见赵牧说:“当然,许家这样的门楣,晚生有自知之明,高攀不起,相信许老也知道我的斤两,清楚我的底线,声张出去,我们谁都别想好看。”

  从许家出来,天已黑尽。

  三月上旬,北方仍然很冷,甚至一出门,天上就飘起了密密匝匝的小雪花。

  夜风之中,赵二垂着头一点一点地朝前走,没注意身边的人停下了步子。待反应过来,两人之间已是隔了七八步的距离。

  赵二回头,和身后的人静静对视着,雪花落下,政委大院停车场静谧的空气一簇簇地往他胸腔里钻。

  赵牧立在原地,也一动不动地盯着赵二,似要把他盯一个洞出来。两人相互较着劲。

  认输了似的,赵牧提了步子,上前搂住他,喁喁:“上车吧,外面太冷了。”

  赵二却不动,只看着他嘴里冒出的白雾在灯光下即刻消散。雪花落到赵牧眉毛上,融成细小的水痕,从眉峰处往下淡淡地拉了一条渍。

  赵二像是看了什么温柔的景象,伸手轻轻帮他把水渍擦掉,然后勾着他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赵牧看着他垂在自己眼下的卷曲睫毛,嘴角弯弯笑了一笑,待他松开自己,才温声问:“怎么了这是?”

  赵二看着他,摇摇头,和他十指相扣往车里走。

  晚宴上其他的客人都有司机接送,就他们俩亲自开了一辆中规中矩的奥迪A系,完全不见身价。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赵牧开车,赵二都会坐副驾驶,哪怕吵架闹脾气的时候,也不例外。坐副驾驶,两个人正好一句一句、生动地吵,吵着吵着,情话就吵出来了。

  但是这次,赵牧给他开的是后座车门。赵二不明所以,刚一上去,就被人从后面急切地压住。

  赵二知他动了什么心思,有些怕,刚才嘴上的温热还没下去,软出一句:“别发疯,这里不合适。”

  “那你刚才勾引我!”赵牧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抬手开了车灯。

  赵二简直冤枉,翻过身来,自证清白:“谁勾引你了!”

  唇上又一软——是赵牧贴过来亲了他一下,赵牧在笑:“这样还不算勾引?”

  那算勾引吗?那分明是,是……赵二想驳他,却想不出合适的词语,就吃吃笑了。

  “知不知道你多骚?”赵牧与他交颈相贴,手伸向他的后腰:“嗯?”

  赵二被按在车座上,听着这话,想气,但又气不出,没收住心底的蜜,眉目在车灯下骚得赵牧浑身骨头都在痒。赵牧又啄了他一口,欺身向他,手摸上他的腿:“是不是知道我不会和许家那位结婚,就又愿意被我操了?”

  赵牧用词不太好听,赵二却没打算计较,还那么笑着,瞥他一眼,绵绵缓缓地,嗯了一声。

  被他腻了一眼,赵牧又暗骂他小骚/货,他怎么就这么迷得他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心头涌出杀人热浪,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赵牧掰过来他的脸来又啃又亲。

  赵二半侧着身子,由他放肆,甚至轻轻哼了几声。渴了半个来月,两个似乎人都有点疯,赵牧吮着他的嘴唇又尝了几口才放开,看着他嘴唇沾水,微微张着,全是蚀骨情态,恨不能咬下他的一块肉,打情骂俏:“惯得你,发/骚也不看看地方!”

  赵二小声地笑,空气安静了两秒,赵二看着车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赵牧,今天谢谢你。”

  谢谢你在众人面前护着我。

  谢谢你承认我是你太太。

  谢谢你为了我得罪整个许家。

  谢谢。

  赵二在心里一行一行地补充,听到赵牧凑到他耳边麻酥酥地发问:“真想谢我?”

  赵二还在反应,见他撑起了身,下一秒,一只精致的纸袋子掉到他手上来。

  赵二捧着那纸袋子一愣半天,面前的人已经将腿一收,端正坐在了车座上,不正经含笑看他,轻佻好似嫖客模样:“换上。”

  愣怔后又呆了两秒,赵二才把手伸进袋子里,指尖是一片滑腻的触感,扯出来看,竟是一件绛红色旗袍。旗袍上绣着大朵大朵的人间富贵花。因为没穿过女装,他看得忍不住俊脸一红,温情氛围顿收,赵二回过神来,凶巴巴地瞪赵牧一眼:“你想冻死我啊!”

  “车子里还怕冷?”赵牧笑了一声,不容拒绝,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商量口气:“换上吧,来北平就是要穿一穿旗袍的。”

  赵二发现赵牧有时候挺爱用一些很老的词语,像是从另一个时代中走出来的。

  麻利把冰凉的丝绸胡乱团了皱进口袋里,赵二呛他:“要我穿旗袍,那怎么没见你给自己搞一身军阀?”

  没想赵牧挺认真看他:“你想看?”

  赵二噎了噎,刚要说话,就又被赵牧压制了手脚。赵牧一腿折着跪在赵二身侧,一腿搭在地毯上,两人呼吸纠结,气息相缠。赵牧啄了口他的颊边,逗他:“你想看,我就穿给你看。”

  赵二扭了扭身子,刚想回一句:又不是演戏,谁要看你穿成那鬼样子!就听赵牧凑到他耳边低笑,痒得他不断往车门边退:“换上吧,是你的码数。”

  听着这话,赵二不禁有点分神,旗袍以贴身著称,赵牧能把握到他身体几分,他有点好奇,于是拿着旗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什么时候去买的?”

  赵牧刚看他把旗袍拿在手上,便惊艳地笑了,绛红色和他雪白的皮肤太衬了:“早就买好了,去一个老师傅那里定做的。”

  “定做的?”赵二没料到,但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赵禽兽法子多,有了亲密关系后,用过不止一个法子测他全身每一个尺寸。赵二如果不是赵二,根本就不是他看得上眼的对手,不论是床上,还是床下。

  想到这,赵二难得起了一点玩性,摸了一下他的腿,笑:“我也可以穿给你看,但你总先得——让我换上吧。”

  赵牧见他开恩,喜得哆嗦,着急忙慌解赵二的衣裳,比赵二自己的手指还灵巧:“我帮你。”

  赵二却压着他的手懒懒一拦:“都被你看光了,还算哪门子换?我要换婚纱那种。”顿了顿,软声说:“你先下车。”

  赵牧一顿,婚纱两个字,把他迷了心眼。

  赵牧站在寒风里,忍不住那啥地胡思乱想。赵二肩窄腰细屁股翘,正适合穿旗袍,想着想着,脑子里就有声音和画面了:

  赵二穿上旗袍,一定刚好合身,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绛红色格外挑人,很多女孩子都吃不住这个颜色,但赵二却能把它镇住。赵二瘦,四肢纤长,五官也清秀,把腿一曲,腰一折,扬起头就来抓他的衣领,撒娇:“赵先生,——我好看不好看?”

  赵牧浑身一颤,七魂六魄全都给脑子里的他勾跑了,直哆嗦:“好看!好看!”看他的腿在高叉间若隐若现,赵牧凑到他耳边笑,居高临下地调戏:“果然是当不了大家闺秀,骚得像只狐狸精。”

  把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扣在手里,赵牧借力压他在车座上,见他滟滟一笑,一脸娇气简直绝了:“可不是吗,赵先生,像你这么宠出来的就只能是姨太太。”

  “姨太太也只有你一个,点了火就别想逃。”

  两个人已经是近得不能再近了,赵二的腿被他拉了扣在腰间,旗袍滑下,把他的一双好腿一览无遗……

  画面越加丰富,赵牧想得喉结微动,回神间,听到几声轻唤:“……赵先生?赵先生?”

  赵牧赶紧脚步一旋,转过身去,却没有让他口干舌燥的画面,而是他的情人露齿一笑,坐在驾驶位上,衣衫整齐,把下巴搭在车窗边,顽劣看他:“赵先生,从天上回人间了?”

  赵牧迅速收拾那方面的心思,一看人,一挑眉,一心动,喜欢得一塌糊涂:“这是还学会开车了?”

  是真的那个车。

  “上个月刚学的,国际驾照。”赵二笑眯眯地把一串车钥匙亮出来,“你手底下人那么多,也有北京的吧?”

  赵牧一摸自己的裤兜,刚才不警觉,竟然被他吃了一招,笑了笑,也不气:“北京这么大,认识路吗?”

  “认字不就得了。”赵二歪头,麻利起步,把没说完的话补成了另一个方向:“赵禽兽,我要是下回再被你绑来当挡箭牌树威风,我不姓赵!我们,不对,是我和你,下个月都别见面了,下下个月也是!”

  赵牧一怔,懂了,敢情他以为他那么出风头护着他,就是想拿他当挡箭牌,树树赵家的威风?这人还能再单纯一点吗?他是那么没有野心的人吗?他肯定还想图点别的嘛。

  赵牧刚想问他下个月和下下个月都不给见,那打个商量,下下下个月能见见面吗?那辆奥迪A系就直入飘扬的碎雪中,往机场杀去了。

  赵牧挺可怜的站在政委大院里,话都不敢大声朝他吼。那时候两个人吵架,毫无规律可言。彼此恃宠而骄,见面吃个饭能吵,看个书也能吵,出去旅行,采珍珠,北欧看极光,还是吵。但是从来没有倦意,甚至对此有一些乐此不疲。两个人越吵越好,越好越吵。

  很多爱称和骂称都是那样来的。在赵牧印象里,赵禽兽这一称呼,好像就是那个下雪夜来的。

  北京那个春天的晚上,有夜航西飞,赵牧仰头看了看,跟着雪地上纷乱的车辙印走,想走到天荒地老,结果落了一身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