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存青收到了一束玫瑰。
玫瑰足有九十九朵，鲜艳如火，里面夹了张精致的卡片，留有一句“无事绊心弦，所念皆如愿”，署名为空。
保姆奇怪：“怎么忘记留名字了？”
段存青收过的礼物不少，鲜花更不计其数，他拨弄了两下还带着露水的玫瑰花瓣，抽出卡片细看了一阵。
“不明不白的东西，扔了吧。”
保姆：“啊……好可惜。”
段存青闭上眼，轻声说：“再名贵，也终究来历不明。”
他等了一阵没听见脚步声，再睁眼，见保姆还是舍不得的模样，微愣了愣，索性抬高了手将卡片抽出来，“我将心意留下，就足够了。”
保姆叹口气，知道小少爷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再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人，只好抱着玫瑰丢去了后门。
天气还冷，保姆提前做好了年夜饭，收拾完厨房准备离开，段存青从楼上下来，怀里抱了束康乃馨，他叫住了已经把鞋换好的保姆，把自己下午订来的花束放进了保姆怀里。
“新年快乐。”他微笑道。
保姆惊喜地接过花，声音在发颤：“小少爷……谢谢，谢谢。”
段存青又拿了两个红包放进她手里。“这是我和言哥给您家孩子的，这一年辛苦您了。”
保姆眼泪都要出来了，连声说了好多句感谢，余光忽然扫见楼梯上站着的许茵，僵了僵。
她知道许茵和段存青的关系不好，高傲的母亲和内向的孩子注定难以有一方主动将距离拉近，只会让时间不断滋养二人间巨大的裂隙。
于是保姆轻声对段存青说了句话：“夫人今年秋天摔伤了左手，骨头没长好就拆了石膏，现下天气冷估计还疼着，她不肯让我对您们说，我还是放心不下，这两天我不在，小少爷你们当心些，不要让夫人提东西。”
段存青吃了一惊，压低声音：“妈受伤了？”
保姆点头：“您也知道，夫人心高气傲，是决不会向自家孩子示弱的。”
她话中有话，段存青听明白了意思，心下叹口气，低声回：“我明白了。”
保姆高兴地抱着花回家过年了，段存青回头和还站在远处的许茵对视一眼，没有像以往一样避开视线。
他迎着许茵的视线向上走去。
许茵有些诧异，然而情绪掩饰得极快。
“可以吃年夜饭了，”段存青说，“我去叫哥下来。”
许茵颔首，段存青走过几步，听她在身后说：“花很好看，你选得不错。”
段存青愣了一下，转过身，试探地问：“妈也喜欢吗？”
许茵淡淡回答：“没有母亲会拒绝一束康乃馨，正如没有人会拒绝心上人的一束玫瑰。”
这几乎全是许茵这几年说得最能让段存青触摸到她心声的一句话了。
段存青不知怎么就紧张了，他张了张嘴，听见自己慌张的声音：“对……抱歉，我现在再去订一束。”
“不用了，”许茵利落地拒绝了段存青的弥补，她觑了眼段存青身上的灰色棉衣，叹口气，“去了D市之后，不要忘了母亲节的问候就好。”
段存青眼窝不受控制地发热。“我以为你不会让我去了。”
他现在连出门都难，毕竟段言青他们就算能把别墅内外都改造成不会触痛段存青的模样，也没办法改造段存青将要触及的世间万物。
“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干涉，你想去，或者不想去，都取决于你自己，”许茵深深看了眼段存青，语调透出了分温柔，“不要让我丢脸，存青。”
一整顿年夜饭，段存青都处在一种轻飘飘的状态里。
一家四口用马克杯装上红酒碰了杯，庆祝了新年的到来，段言青夫妇没有察觉到许茵于段存青之间的转变，一如既往地承担起了活跃气氛的责任，段存青坐在一旁听着，心底暖意融融，分明窗外还有寒风呼啸，胸膛中却似艳阳高照。
新年倒计时要来了。
段言青抱着妻子坐在了屋顶的露台花园里，边咬耳朵边等新年烟花的绽放，段存青坐在卧室窗边，将贴着花纹贴纸的窗户推开，他握着手机，屏幕上有串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他似乎并不打算拨出去，于是等着等着，屏幕又熄灭了。
五，四，三，二，一。
烟花在夜空炸响的瞬间，段存青的眼睛睁大了许多。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新年的烟花了，那一束又一束于黑暗中绽放的五彩光华如极光流转，映亮了他漆黑的瞳眸。
他看得呆了，连手机震了一次又一次都没有察觉，直到最后一朵烟花散去，他才揉了揉被寒风吹得僵硬的脸，低头去看手机里大家的祝贺。
【程景新】：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一帆风顺！
【舒可】：今年也要好好挣钱干大事呀！附红包一个，请回复口令领取哦！
【方槐】：新年快乐！
……
段存青心轻轻的，暖暖的，他翻了一条又一条，从群到人，从人到群。
然而翻再多遍，也依旧没有他想看到的那个名字。
一定是许茵今日的温情给了段存青勇气，他在通讯录里翻出了霍成知的名字，打下了在这一天里最常见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霍成知大抵是不会回的。段存青想：那个人向来十点之后不处理公事，更何况，自己是比公事更让他厌恶的存在。
不过做了就是做了，至少能知道霍成知还没有把他拉黑。
段存青心态异常好，他去浴室洗漱了一番，躺回床上后，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许茵的话。
“没有母亲会拒绝一束康乃馨，正如没有人会拒绝心上人的一束玫瑰。”
他的脑袋发了热，已经是凌晨两点的寒夜，段存青裹上了一层毛毯下楼，在自家后门找到了被保姆堆放在角落的玫瑰花。
玫瑰上凝结了层薄薄的霜，在黑夜里折射出了微弱的光。
段存青抽出一朵，悄悄带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从棉衣口袋里找出了那张祝福卡片，在署名处写上了三个字，和玫瑰一起放在了自己的床头。
他闭上眼，嗅着玫瑰花上的冷冽寒气，沉沉入梦。
叮——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
【橙汁】：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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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一少我就会自我怀疑自我泄气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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