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邵西臣几乎没阖眼,瞪着天花板思绪万千。
房产证给出去,他以后便没了栖居之所。听李霖的意思,至多半个月,旧公寓就要卖出去。公司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钱款流动半刻都缓不得。
邵西臣不后悔,这是他一早就打定的主意。
纵然跟邵孟齐亲情浅薄,但到底是血浓父子。那天眼看着讨债的高利贷拿刀子扎邵孟齐的手背,邵西臣于心不忍。
没爱过父亲,然而他也不恨。
这种天然的情愫难以割舍,令邵西臣无法完全对邵孟齐置之不顾。
至于之后要搬去陆家住还是租房子,邵西臣打算等陆星野醒了再跟他商量。
想到这里,邵西臣低了头去看怀里正半梦不醒的陆星野。浓粗的眉拧绞着,睫毛密黑,在橙黄的灯光下开始颤抖。
陆星野不安地挣动了几下,忽然捏紧邵西臣的手臂。
“疼。”陆星野呻吟之后便迅速窜起来去开门。
邵西臣早预料到了,翻江倒海般地吐完之后必然又要闹肚子。
从抽屉里找了药凉好水,坐在沙发上等陆星野出来,邵西臣有些发困。
正半拢着眼打瞌睡,大腿一沉,陆星野歪歪扭扭地倒进了他怀里。
手臂半圈着邵西臣的脖子,陆星野气息奄奄地哼哧,“拉死我了。”
邵西臣掌心里托着药喂给他吃,陆星野乖乖吞下去,一边握住邵西臣的手往自己睡衣底下钻。
“给我揉揉。”陆星野仰起脑袋靠在邵西臣肩膀上,他闭住了眼,感觉到对方宽大温暖的手掌正贴着自己绞疼的腹部来回轻轻摩挲。
“以后还吃不吃了?”邵西臣湿热的呼吸在耳边流动。
陆星野有气无力地摇头,“不。”
之后又闹了两次,直到四点多钟陆星野才安稳下来。
邵西臣从背后抱住陆星野,手仍然揉摸着他的肚子。
六点闹钟响,陆星野没能起床。他只微微动了下睫毛,疲惫地跟邵西臣说,“老婆,我今天能不能请假?”
“嗯。”邵西臣看着陆星野憔悴的病容也不忍心硬把他拽起来。
出门之前煲好粥,邵西臣回到卧室,亲了亲陆星野的脸颊,叮嘱他记得吃饭吃药。
等陆星野一觉醒转,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肚子不疼了,肠胃开始闹饥荒。踅到厨房,陆星野喝过三大碗青菜瘦肉粥,精神便重新焕发。
下午窝在家里看了会儿影碟,又沉沉睡过去。睁眼,潦倒却快乐的一天就这样流逝了,外面已经昏黑。陆星野忽然觉得生病也很不错,因为不用去上学。
这阵子被邵西臣约束着埋头苦学,陆星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着实给他憋坏了。
趁此良机,陆星野打算去外面的花花世界里逛一逛。换了衣服正要出门,然而钥匙往锁眼里一扭,愣是没动。
陆星野仔细琢磨了片刻,幡然醒悟,邵西臣他妈的换了门锁。
“草。”陆星野踹一脚门,涌上来一阵气怒。
邵西臣依然是不信任他,时刻警戒防备着。
不过,陆星野知道邵西臣是怕了。怕自己无端消失,不告而别,怕又被遗弃,孑然一身。
想到这里,胸中的那些怒意开始散淡,最终只剩下无奈又幸福的悲伤。
他拿邵西臣没办法,邵西臣要捆着他绑着他,限制他所有的自由,陆星野也不能怎么样。
这就是邵西臣的爱,固执倔强,也扭曲畸形。它过于浓重,因而铺天盖地地将自己拢住了。纵横经纬,天罗地网,到处都是邵西臣,他逃不出去。
陆星野犹豫片刻,还是打电话叫了人来开锁。除此之外,他还另配一把钥匙,小心翼翼藏在内兜里,绝不能让邵西臣发现。
出了菁华苑,陆星野直奔台球厅。魏瑜带着方添添去杭州四季青进货,陆星野便约上杜狗他们。
有阵子没光顾,前台的小弟弟阿双水灵灵的眼睛眨着,直冲他暧昧地笑。
不过今天纯属是正经玩,不起歪心思。况且他自打跟邵西臣恋爱,便失了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兴致。
邵西臣,玲珑剔透,美丽无双,陆星野看他看多了,一双眼睛里就容不下别人。
杜狗早听说了邵西臣在会所里大打出手的事,捏着台球杆直往陆星野屁股上戳,“你他妈还敢出来鬼混,不怕挨骂?”
陆星野得意地扬眉,利落开球,“放心,他不知道。”
杜狗点烟,看着陆星野嗤笑一声。他凑上去,烟盒大方敞开,“进口货,尝尝?”
陆星野瞥了眼,心痒口干,抿紧嘴犹豫片刻,伸手捏了支。
杜狗替他打火,陆星野的瘾头在烟草燃烧出热烈香气的同时沸腾起来。他半靠在台球桌上吞云吐雾,不禁赞道,“味儿真不错。”
大概有个把月没碰烟了,邵西臣看他看得紧,连偷摸着藏在鞋盒里的烟都被能找出来。
陆星野这回觉得很痛快,接连抽了好几根。他眯起眼睛看墙上的钟,十点,大概再有一个小时邵西臣就会放学回家。
阿双把冰啤酒送进包间里,杜狗招呼陆星野过去。
陆星野扔了烟蒂,叹气摇头。他从浓郁的烟气中挣脱出来,开窗,闻到外面清新的花香。
“走了啊。”陆星野跟杜狗笑,继而朝阿双一扬下巴,“今天这场记我账上。”
“操,陆星野你小子怎么越来越没劲了?”
陆星野转身出去,对杜狗不满的秽骂置之不理。他双手揣进口袋,有只打火机,不知道是谁的,不小心被他拿走了。
经过垃圾桶,陆星野顺手丢进去,接着又开始脱夹克,拎着衣领在空中胡乱甩。
不过,凝集的烟味一时半会儿还散不去。
陆星野到家便将自己脱了个精光,直往浴室里冲。
沐浴乳滑溜溜地抹了满身,他一手将皮肤搓得通红,一手捏着牙刷在嘴里野蛮来回。
反复洗漱七八次,陆星野才觉得自己洁净了,没露出半点破绽。
于是,哼着歌松快地进了被窝,陆星野身体歪赖,装出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直等邵西臣回家。
十一点零五分,听见玄关的响动,陆星野用手使劲揉搓自己的脸颊,惹出一阵红烫。他闭紧眼,心跳快起来。
邵西臣太聪明,稍微的蛛丝马迹都能让他琢磨出真相。
不知道这回能不能骗过去,但陆星野实在不愿意上学。
今天虽然玩得不太痛快,好歹是玩了。不用整天面对那些枯燥的古文公式,陆星野觉得很高兴。
邵西臣推门进来,一双清凉的手贴在了陆星野脸上,他试探性地轻声问,“还睡呢?”
陆星野迷朦地睁眼,睫毛垂下去,似乎是很疲倦,“难受。”
邵西臣紧张地皱眉,托起陆星野的脊背把他搂进怀里,“白天还是拉肚子?”
陆星野下巴搁在邵西臣肩膀上,俏皮地眨着眼笑,声音却绵软无力,“嗯,喝的粥又吐出去了。”
“我们去医院。”邵西臣的当机立断将陆星野吓了一大跳,他攥住被角往后缩,“不用,吃药就行。”
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瞬了瞬,陆星野伸手去扯邵西臣的外套,“老婆我饿了,你给我做饭吧,我还没吃呢。”
知道饿,能吃能喝,邵西臣略放下心来。陆星野连哄带骗,又说自己只是上午难受,下午好多了。
邵西臣目光深邃地看他一眼,陆星野在这阵凝视中心头发跳,迅速钻进被窝里去了。
邵西臣没再说话,去厨房煮了碗鸡蛋细面给陆星野吃。
糖化出了香浓的甜味,陆星野捧着大海碗呼哧吸溜,心满意足地靠在垫了软绒毯子的太师椅上打饱嗝。
他笑眯眯地看邵西臣,邵西臣同时也微笑着看他。
细长的眼角挑上去,那张美丽的脸靠近来,邵西臣伸手轻轻揉摸着陆星野的肚子,问他,“还疼么?”
虽然是关心疼爱的好话,但语气中又透着一丝莫名的寒意。
陆星野觉得这样的邵西臣像只鹰,光是凭借敏锐尖利的目光就能将自己捕猎。他胆战地将邵西臣推开一点,摇头回答,“不疼了。”
“嗯。”邵西臣端着空碗起身,开门出去了。
陆星野松一口气,裹着毯子又瘫回床上打游戏。
及至邵西臣看完书进来,陆星野本想装病睡过去,但当他闻到那阵清新蓬勃的青春味道,便忍不住翻身搂住了邵西臣。
脸在邵西臣光滑结实的胸膛上来回蹭,深深地呼吸着,陆星野低声道,“你好香。”
邵西臣手伸过陆星野腋下,将他托抱起来,眼神中带着嘲弄挑逗的意味,“不是病了么,精神那么好?”
陆星野红起脸,啧一声,翻身滚到旁边去了。
邵西臣笑着躺下,主动抱住陆星野,轻声同他讲话,“昨天晚上李叔叔来了,问我要房产证。”
“什么?”陆星野忽然转头,盯着邵西臣问,“要房产证干嘛?”
“卖房,抵爸爸的债。”邵西臣咬重了爸爸这两个字的音,陆星野顿时明白过来,沉默片刻,说道,“你愿意就行。”
“所以,我没家了。”邵西臣说话时额头抵在陆星野凸起的肩胛上,感觉到对方轻微的咳嗽带来了骨骼的震动。
陆星野握住他的手,头往后仰,美丽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白痴,有我在,你还能没家啊。”
邵西臣动容地甜蜜地微笑起来,继而探身,一下就吻住了陆星野。
彼此气息紊乱地分开,互相拥抱着挨在一处,陆星野又跟邵西臣说,“搬我家去吧,房子是旧了点儿,但够宽敞。”
陆星野翻身,将腿搁在邵西臣身上,轻轻晃动着,“或者,我们再买一套新的。”
邵西臣笑了,轻捏住陆星野的下巴问他,“你有那么多钱买房子?”
陆星野叩着邵西臣的手腕往下按,轻笑着,“老婆本啊,你别让我买豪华别墅就成。”
“那我要是就想住豪华别墅呢?”邵西臣黏着薄汗的手在陆星野胯间揉摸,一直往那两朵饱满的臀肉上去。
陆星野刚躺平,就被邵西臣翻身而上,一把压住。灼热的下体在陆星野双腿之间来回摩擦,带着浓重欲望的吻扑下来,热火将陆星野烧了个晕头转向。
“梦里要去。”陆星野笑着喘息,双腿张开,牢牢地缠住邵西臣的腰。他按着邵西臣的后脑勺亲,直到吻得接近窒息。
伸手关灯,陆星野扯了被子将自己跟邵西臣罩在这个朦胧又滚烫的世界里。
一双脚在邵西臣腿上来回摩挲勾引,陆星野轻声说,“老婆,天黑了,你就做梦吧。”
邵西臣吻了陆星野的脖子,令他浑身酥痒,挑逗着,故意问,“你说到底要做什么?”
舌尖轻舔过陆星野突出的喉结,邵西臣眼见它灵快活泼地上下滚动着。
一丛接一丛的肉欲烈火蓬勃烧起,陆星野身体发烫,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邵西臣捧着他,托住他,轻吻又轻吻,暧昧问道,“做梦还是做别的什么?”
陆星野抱紧邵西臣,上半身几乎悬空,在这轻盈晃动的世界里,陆星野回答他,“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