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确定关系之后比从前更黏糊了，邵西臣一放学就往陆星野的酒吧跑。先去买小炒菜，偶尔也到海鲜馆打包龙虾扇贝什么的。陆星野等着邵西臣一起吃晚饭，走廊尽头的小包间就这么被陆星野擅自征用了。
吃完饭邵西臣留下来学习，陆星野怕房间太暗，特意买了两盏台灯放在桌子上。外面稍微得闲，陆星野就踅进来。口袋里藏着刚刚热好的牛奶，有时候是一颗苹果。
邵西臣一见陆星野就露出微微的笑意，稍微侧开身子，等陆星野一走近就把人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你在这里学得进去么？”陆星野翻着邵西臣的考卷，一题都没看懂，但注意到了卷头那鲜红的分数。
“嗯。”邵西臣一手转着笔，另一只手搂着陆星野的腰，不经意间便探到衣服里去。
“别乱摸。”陆星野用手肘狠狠捅邵西臣的胸口，回过头时带着暧昧且嘲讽的笑，“优秀学生代表，你到底是要做题呢还是要做爱？”
邵西臣以侵略的目光打量陆星野，穿的牛仔裤很紧，还系了皮带，不好脱。谁知还没想完，先挨了陆星野一个清脆的巴掌，一点不疼，但把邵西臣打懵了。
陆星野冷着脸看他，把旁边考了82分的化学卷子拍在邵西臣面前，“挺不错啊，只退步了14分。”
刻意咬字，加重了“14分”的语气。
邵西臣继续沉默，与陆星野对视时也冷静从容。
“你回学校去。”陆星野语气凝重坚决，不容转圜。
短短的一个月，邵西臣的成绩退步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陆星野终于明白，为什么要阻止青少年早恋。邵西臣一个好好的尖子生因为跟自己恋爱，上次月考竟然掉出了全校前二十。
陆星野心里惆怅又愧疚，他不能糟蹋邵西臣，不能让邵西臣光明的未来就此坠落。他要他喜欢的人实现自己的理想，考上江大，成为一名好医生。
“回去上课。”陆星野扯开邵西臣环抱自己的手，站了起来。他靠在桌旁点烟，浓郁的雾气腾上来，扑进眼睛里让他觉得直发酸。
邵西臣不动，抬头无言地看着陆星野，两根手指捏紧黑水笔，忽然啪一声响，直接折断了。他终于开口，“我回去。”
邵西臣说完便站起来收拾书本，动作干净利落，那张82分的卷子被他团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你干什么发脾气？”陆星野心里也舍不得，一伸手便拉住邵西的胳膊。
邵西臣转头看陆星野，神情淡然地说，“我没有。”
“那你扔个屁啊。”陆星野的目光瞥向垃圾桶里的那一团纸。
“错题我重做过，知识点全都掌握了，所以扔掉。”邵西臣解释完便唰一声拉上书包拉链，他始终看着陆星野，站直身体，像是对峙。
陆星野叹口气，他把烟按灭了，跟邵西臣说，“我送你回书院。”
邵西臣迈出一步，挡住陆星野的去路，“我回书院，你住我家。”
“什么？”陆星野吃惊地看着邵西臣。
这才开始正式交往，邵西臣竟然要跟他同居，什么好学生，简直是臭流氓。
“不然我没时间见你。”邵西臣解释。
“我抽空过去跟你一起吃晚饭。”陆星野去拉邵西臣的手腕，想把人拽出包间，“况且周末也能见。”
“不行。”邵西臣纹丝不动，他盯着陆星野，表情冷峻决绝，“每天都要见。”
陆星野使劲拉他，咬着牙说，“行，我每天都去书院。”
“不行，住我家。”邵西臣的手臂被陆星野拉成直线，但他脚下生根似的，仍然一步不挪。
邵西臣是打定主意要让陆星野跟他一起住，陆星野最近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都是匆匆扒两口，根本不会有时间去书院找他。他如果不来酒吧，可能一整周加起来都没法跟陆星野待满两个小时。
“邵西臣，你他妈是什么毛病？”陆星野嘴上骂脏话，但心还是软下来。邵西臣就这么安静又毅然决然地看着他，沉默半晌，陆星野捋了把头发，做出让步，“我再想想。”
其实跟邵西臣一起住不是不可以，毕竟是刚在一起的情侣，陆星野也总想跟他待着。但陆星野深谙恋爱的道理，距离产生美，他怕住在一起摩擦太多，暴露出彼此的缺点，到时候争吵不断，甚至可能闹到分手。而邵西臣这个清纯处男自然是一点都不懂，只是想缠着陆星野多亲近。
“先回去。”陆星野转身打开门，但邵西臣冰冷强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现在就想。”
陆星野回头看他，邵西臣已经把书包搁下了。就这么环抱着双臂倚靠在桌子边，是个等待的架势。
“邵西臣，我真他妈服了你了。”陆星野看着邵西臣，没了办法。
邵西臣此刻就像个幼稚的小孩，虽说不吵不闹，格外安静，但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又实在令人无奈。陆星野知道自己在这场恋爱关系里是太纵容邵西臣了，但他没办法，因为很喜欢，所以什么都愿意顺着邵西臣。
“行，我住。”陆星野敞开门，朝外扬了扬下巴，“你现在走。”
“今晚就来。”邵西臣下命令似的。他走到陆星野面前，重重吻下去，用力吮吸，直到陆星野嘴巴发疼。
邵西臣退开，看到陆星野唇上红肿，心里却有种异样的畅快。陆星野抬手抹了下嘴，微微皱眉，骂邵西臣，“你他妈又狼又狗。”
“不是小白鸽么？”邵西臣笑着问，他一早就听到了陆星野的梦呓声。
陆星野拽住邵西臣的手腕将人往外带，一边说，“你配吗？差点没把我生吞活剥了。”
邵西臣低声道，“可我还没做你。”
陆星野转头，眯起眼睛看他，“周末俱乐部见真章吧，最近几天别他妈想乱来。”
“行。”邵西臣说着拍了拍陆星野的屁股，“下周一我不上最后一节自习了，你早点来接我。”
陆星野皱眉，掐了下他的脸，“你上脑了？为了做这个，课都不上了？”
“第一次，值得我不上。”
陆星野虽然笑着，但声音低冷，危险十足，“邵西臣，你要是回不到第一，无论上面下面我都不会让你做。”
邵西臣盯着陆星野的背影，宽阔挺拔，匀称结实。一具绝佳的骨骼，一副上好的皮囊。他很喜欢，很动心。
直待坐进车里，邵西臣对陆星野说，“下次肯定考第一。”
“我等着。”陆星野发动了车子，油门迅速踩下去。轰一声，桑塔纳飞驰出去。
邵西臣从这晚开始就显得神情兴奋，一想到跟陆星野的约定，念书也更有动力，只是精力有些跟不上。
平时学习到十二点半就睡觉了，但现在要等着陆星野回家。有时候是两点，有时候是三点，这几天比较早，一点半，是陆星野极力忍耐着魏瑜的骂才换来的。
好在方添添脑袋灵活，逐渐上手，慢慢也让陆星野松口气。
一点二十，不能再早了。陆星野进家门的时候邵西臣正坐在书桌前边做题边吃酸青梅，听到脚步声便把书本收了。
“累死我了。”陆星野扑上去抱住邵西臣，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邵西臣闻到了浓郁的烟酒味。
“打车了没？”邵西臣问。
陆星野听话地点头，“打了，你说的我敢不打嘛。”
“去洗澡。”邵西臣想抱着陆星野站起来，但陆星野疲倦不堪，一屁股在邵西臣大腿上坐下来，“歇会儿。”
“累死了。”陆星野脸贴在邵西臣脖子上，哼了两声。
“怎么了？”邵西臣捧起陆星野红着的脸，轻轻地吻。
陆星野显然醉了，絮絮叨叨粗鲁地骂，“他妈的那个死胖子，非要跟我喝，洋酒，啤酒，还要喝白的。要不是看他手上有资源，真他妈不想跟他说一句话，除了吹牛逼还会干嘛。后来真不行了，要不是添添出来替我挡着，我肯定要砸地上。”
“还有那个油头粉面，上来就摸老子屁股。”陆星野由于极为愤恨且烦躁，醉意涌上来便忍不住对邵西臣出手。他捏住邵西臣的后脖颈，扑上去就用力啃。
邵西臣正听他讲话，没反应过来便只唔了一声，嘴唇已经被陆星野咬破。他蛮横霸道地深入，把邵西臣的舌头勾出来，然后又用尖利的虎牙咬住。邵西臣疼得皱眉，脑袋直往后缩，但陆星野扶着他的脖子进一步逼上去。
邵西臣知道陆星野是喝多了，所以没有分寸。他在发泄，在纾解，连呼吸都用力。
所有工作上的不如意，所有在外面受到的委屈与折辱，所有的勉强与不甘，在邵西臣面前，在这一刻，陆星野全部释放。
于是，邵西臣顺从地闭上眼，任陆星野粗暴地侵略自己。
几分钟之后，陆星野终于急喘着停下来。他这会儿已经完全卸力，目光朦胧。
陆星野看着邵西臣，他的嘴角还沾着破碎的血珠，显得湿漉漉又可怜。心里涌上来一阵愧疚与歉意，他觉得自己刚刚真是喝大了，竟然对邵西臣痛下狠手。而邵西臣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一丝的怒意，他问道，“好了吗？”
因为嘴里有伤口，邵西臣说话有些慢，“要不要再亲一会儿？”
陆星野擦掉邵西臣唇上的血，垂低了眼眸，把额头抵在他的脸颊上，说道，“对不起。”
“陆星野。”邵西臣叫他，让他把头抬起来，“我是你男朋友，你不跟我说不向我发泄还想跟谁？”
陆星野靠在邵西臣身上没再说话，他轻轻叹息，宁静地闭住眼。
从前几年，他玩惯了，花天酒地，大手大脚，万事有岳川跟陆元卿给他兜着。陆星野没体会过穷的滋味，也不知道赚钱的辛苦与不易。
现在，每天除了应酬就是端酒送水，就这么一个多月，陆星野遭骂又挨醉鬼的巴掌。为了笔单子在冷风口站了五六个小时，结果人家说下雪路滑，就不见面了。陆星野恨得捏拳，但王明津劝他，这才哪儿到哪儿。
陆星野把自己埋在角落里抽烟，觉得其实真的挺难挺累的。他跟岳川提过，不想干了。岳川眼神一凛，让他手底下的周大头领着陆星野去催债。这是第一次，岳川准许陆星野参与他的“生意”。
陆星野站在门口，眼看着那个毒鬼被塞进麻袋，七八个人拳脚相向，然后又从窗口扔出去，砸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发出一阵闷响。
麻袋里骨瘦如柴的男人大声痛叫，当袋子被刀豁开，陆星野看到了他血淋淋的脸，鼻梁骨歪掉一半，一说话就掉出来两颗牙。右手臂断了，膝盖是肿的，已经没了人样。而这时，他又发了瘾，身体痉挛，用力蜷缩，来回滚撞，直往墙上撞。
周大头冷漠地笑，当着众人的面扯掉毒鬼的衣服，让他一丝不挂地躺在小区门口。没多久，警察就把人带走了。
陆星野坐在车里忍不住回头看，心还突突跳着。他打架斗殴，满身是伤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心惊胆战，烂毒鬼绝望而屈辱的眼神竟然令他这样心虚。
周大头手烘着蓬勃的暖气，翘起脚，满脸舒适畅快。他跟陆星野说，“这个毒鬼本来挺好的，做生意的时候被人骗了。钱全没了，人还沾上毒。过不下去，他把女儿卖给个五十多岁的温州老头，瘾发起来又把老婆打跑了。想戒毒，去了好几次戒毒所，但是那群人就是不肯放过他。现在吸到没钱，山穷水尽，问我们借，利息滚到他卖祖产。”
“就你那些屁大点的事都不算事。”周大头用力拍陆星野的背，嗤笑一声，“陆星野，二十岁的大男人了，能不能有点样儿。你他妈玩这么多年，也该玩够了吧。不学点本事，就靠你干爹吃一辈子？”
“干嘛都不会，干什么都嫌苦嫌累，你还是不是个男的？”周大头说着又无奈摇头，“人这一辈子啊，能做的没多少，只要把你自己立起来，能担负起你自己的人生，就他妈的足够牛逼了。陆星野，你根本就不行，就他妈光长得好看，光会玩。”
陆星野沉默着，车子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飞速行驶，他的身体剧烈晃动，连着心来回撞。一回头，已经看不到毒鬼，看不到警车，看不到那些渺茫又肮脏的路。
陆星野点了烟，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他心想，你他妈矫情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