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对头A他人美心狠>第54章 松原

  在医院的时候他的意识很清醒,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也很清醒。傅铖锐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没有委屈自己的遭遇,也没有痛恨背地里的小人,他在想,躺在病床上的日子一定是非常不好过的,他的龙瑛要早早回来见他。

  早知道龙瑛已经走了,通过手机传达给他的任何信息他都不会接收,现下没有纸没有笔,傅铖锐便默默打字到那个对话框——打了很多字又删了很多字,最后只留下“很想你”三个字。

  谢晴接傅铖锐回老宅那天,T市下了很大的雨,傅铖锐身体还没有好全,裹着严严实实进了老宅的门,刚要去前院见老太太就被人使了眼色先去祠堂看看。

  傅铖锐从未踏进过老宅的祠堂,即便原主和傅家有着血缘关系,他也承认了与傅钦和谢晴之间的羁绊,但这不代表他认这个“根”。

  刚跨进祠堂傅铖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除了站在一旁的傅锦平,同辈的小辈全都跪在地上,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来看,看见傅铖锐的一瞬间也都各怀心思地扭了过去。

  “老太太近两天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她老人家吩咐我,您回来务必先来祠堂一趟。”

  傅铖锐住院这几天,赵大夫和老太太算是摸清了事情的大概,老宅里故意有人这样做。老太太几番在餐桌上指着他们的鼻子点他们,先就指着那群当爹当妈的骂,男人又推给女人,女人又推给小孩,反正没人承认。

  “那就每天晚饭后跪两个点,跪到铖锐回来那天!他自由处置你们。”老太太怒不可遏,她又话锋一转,看向傅锦平,“锦平,你最识数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底下这帮小孩跪着,你给我看着他们。”

  她最后又道:“检举揭发的不用跪,你们彼此互相监督。”

  小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滴溜溜地转。

  “敢做不敢当,既然如此,那就安生跪着吧。”

  ……

  傅铖锐无心跟他们搞宅斗,他此刻心烦到了极点,有时候他真想朝着天空大喊:“我只是个恋爱脑。”

  不过此时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那以后的麻烦事更多,傅铖锐想起自己在机甲学院的时候整治那些刺头,倒不用和他们骂爹骂娘,打作一团——慢慢折磨他们就好,这底下的小孩还不如那群人三分之一难对付。

  傅铖锐差人搬了一套桌椅、一盏台灯、一把伞、一碗茶过来,东西备全以后他便坐下,把自己从医院里带回来的东西掏出来放在桌上。

  茶杯压着年前的高考卷,傅铖锐点亮台灯,掐表,开始安静地做卷子。

  傅锦平的表情有些错愕,地下那帮小孩也是,傅铖锐像是注意到了傅锦平,他慢慢抬起头来问他:“奶奶没罚你么?”

  傅锦平挺直着腰杆说:“罚了,不过事情又不是我做的。”

  “那事情就是底下那帮小孩做得了?”

  “我不知道。”傅锦平面色有些愠怒。

  雨点噼里啪啦开始往大了下,傅铖锐坐在祠堂下的檐儿里一点雨也淋不着,只能感受到一股湿意,他把伞扔给傅锦平:“拿着,看谁撑不住了就给他打上伞。”

  “你们其中最小的都已经12岁了,算是半懂事的年纪,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你们跪在我面前我也觉得折煞,不过说到底不管你是大是小,是男是女,一声不吭倒也不像是冤枉了你们。”傅铖锐把卷子翻页,看后面的大题,他声音幽幽的,“你们心里怎么想我会不知道么。”

  “没人说话就一直跪吧,古人凿壁偷光、囊萤映雪,如今这寒冬天,我夜伴孤灯,也让你们知道想好好学习的人能学到几更天。”傅铖锐一个犀利的眼神看下去,这帮小孩只敢低着头。

  下雨的冬天着实冷得刺骨,傅铖锐坐在椅子上还好,跪在地上的是真的冷得发颤。小孩们原本以为今天跪不了几个钟,可料不住傅铖锐这人不好惹。

  做到数学第20题的时候,傅铖锐眼尖看到祠堂外站着老太太,两人似乎在雨中对视了一眼,傅铖锐没应继续做他的题,老太太也没应,看了两眼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傅铖锐做到了第22道大题的时候,祠堂外面就开始有人闹了,听声音是二房和四房的两个婶子。

  妈在外面越喊越撕心裂肺,里面的小孩依旧嘴硬得像木头,傅铖锐听了心烦,他叹了口气,写完最后一个答案,身子微微往后一仰,语气平淡地问傅锦平:“半大的孩子跪这么久不说一句话,也不说我冤枉了他们,锦平,你说他们在怕什么。”

  “你什么意思。”

  “人话的意思。”傅铖锐起身,走到雨中,他长身而立眸色幽深道,“现在,我要请你出去了。”

  雨幕中,傅锦平的脸闪过一瞬的狰狞,傅铖锐在心里轻轻地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少吃了几年的盐,一个只会和小孩子过家家的蠢货。

  *

  “从这里可以看到连绵的松原,下雪的时候屋子里会燃起篝火炉,冬天的时候天会亮的很晚,不过可以听到驯鹿人赶着鹿的铃铛声,夏天的时候天气很凉快……”段悯看着眼前几米宽的落地大窗外的景色语气微微停顿,他在想,坐在他身边的龙瑛还能撑到夏天吗。

  龙瑛看着天际的蔚蓝不由得发出感叹:“在此长眠有种此后都能与天地共生的感觉。”

  “是啊,有些原始,有些安静。”段悯将兜里的钥匙掏出来递给龙瑛,“房子空旷你一个人会很孤单,我想请人照顾你最后一程,又怕他们照顾不周。龙瑛,我陪你走过最后一程吧。”

  屋子里全部铺了厚实的毛毯,客厅里的篝火炉发出火焰的燃烧声,本应是无比温馨的环境却谈论着一件冰冷无比的事情。

  “让你看着我去死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

  “我会给你一个alpha最后的尊严。”段悯说得认真。

  龙瑛暗暗失笑,他歪脑袋说:“好吧。”他指了指外面的松原,“帮我个忙,给我找一块还未腐烂的木桩。”

  段悯并未问龙瑛要拿来做什么,他只是听他的,他要他干什么,他就去干什么。

  电视里插播着国际新闻,段悯眼球失神地盯着电视,龙瑛披着毛毯窝在沙发里雕刻物件。段悯给他的尊严就是完全忽略他——忽略他疼得满头大汗在地上打滚,忽略他做饭摔碎了碗,忽略他手抖撒了汤饭……忽略他越来越不精致的一切。

  有时候龙瑛会急得大哭或者疼得大哭,段悯也不会看他一眼,可是有一天龙瑛打上了吗·啡精神麻痹地躺在沙发里抱着自己雕刻的半成品,那时他恍惚看见段悯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哭鼻子。

  他想,他应该忽略哭鼻子的段悯,因为他要给他一份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