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父戚母的忌日是在十二月下旬,正好赶上云城的一场细雨,不过奇异的是去祭拜那天早上,雨恰好停了。

  墓园在云城郊区的山上,秦知颂抽了半天空,跟戚绥一块上山祭拜。

  早上八九点,来墓园的人并不多。

  车开进停车位后,戚绥从车里下来,拿上在山脚买的花束,站在车旁等着秦知颂。

  过了一两分钟,秦知颂锁好车走过来,替他理了下围巾,分走另外一束花。

  “在家里让你多穿点,现在知道冷了?”

  戚绥努努嘴,半张脸几乎都藏在围巾里,“下回一定,再说平时学校和家里两边跑,地铁上也不算冷,哪里知道今天会这么冷。”

  市区和郊区的温差,都能差个两三度,更别说在山上了。

  “晚上和室友去聚会?”

  秦知颂没理他的狡辩,牵着他的手问:“那要让司机去接你?”

  “好啊,我怕到时候打车不方便。”戚绥没有拒绝,反而很坦然地接受,“你晚上是不是还有应酬啊?”

  去年年底他还在医院,根本没有见识到秦知颂身为一个集团的负责人有多忙。

  现在亲自感受了,突然发现当个小打工人也有好处,做完自己的事就好,当然,这个前提是不会有一个很恶心的老板。

  两人牵着手,并肩往山腰走去。

  从他们的位置看去,墓园排列整齐,几条上山的台阶可以供三个人并肩走,园内青松矗立,哪怕是寒冬也依旧葱翠。

  戚绥往身边看了眼,不由得暗暗想。

  他怎么自己裹得像个球,又是羽绒服又是围巾,身边的秦知颂穿了件大衣套毛衣,完全不冷的样子。

  还特别的帅。

  跟自己一对比,帅到天怒人怨。

  秦知颂握了握戚绥的手,偏过头低声问:“在想什么?一直在看我。”

  “谁看你了,少自恋。”戚绥矢口否认,却毫无说服力,“我只是在想,你不冷吗?今天可是才只有几度而已。”

  “不冷。”

  秦知颂两个字,打碎了戚绥的幻想。

  人和人的差距,果然很大,连冷热感知都不一样。

  沿着台阶,走了快十分钟,来到了戚绥父母的墓前。

  相较于上一次来这里,这一次反而从容了很多,连心情都没有那么沉重。

  戚绥弯腰把花放下,看着照片上的父母,弯了唇角笑起来,“今天我们一起来看你们了,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都一年了。”

  叹了一声,戚绥接着说:“你们可是真狠心,但最后还是舍不得了吧,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偏偏是我一个人毫发无伤地等到了消防队,后来一想,哪里来的巧合,你们是放了我一条生路。”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没有被征求过意见。

  离开的时候,却也有人不打算问他们的意见,好在父母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他。

  “家里的事情我已经全部知道,所以你们不用那么担心了,我会慢慢走出来,而且——”戚绥等秦知颂放完花,握紧他的手,“有秦知颂在,我们会好好的。”

  从小到大,父母从来不让他感到委屈,他只是在一点点地回到过去,在原来的自己身上再成长。

  秦知颂转头看戚绥,目光完全停在他身上,看着他说话,比平时多了好几倍的量,不是勉强也不是强撑。

  他放在心上,想要一辈子都好好照顾的人,终于在这个冬天,开出了新芽。

  等戚绥快要说完,他才收回视线,看向照片里的戚父戚母。

  戚家尚未出事前,他对戚家所有的关注都来自于戚绥,后来想要出手拉戚家一把也是因为戚绥。

  如今戚绥安然待在他身边,一切都刚刚好。

  戚家的事,只能说是造化弄人的遗憾。

  “陪你们聊了好久,我们得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们。”戚绥笑着说完,晃了晃秦知颂的手,“我这辈子都要跟他在一起,虽然你们现在也不反对不了,不过——”

  “还是跟你们说一下比较好。”

  秦知颂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放下后重新牵住戚绥的手。

  “我会照顾好他。”

  从墓园离开后,戚绥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不断往后移的景色,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全新的开始,他会好好把握的。

  “小叔叔,今晚我会早点回家。”戚绥收回落在外面的目光,扭头去看秦知颂,“你不会加班到比我还要晚吧?”

  秦知颂挑了下眉,看一眼戚绥,“说不一定,今晚有事情要跟陈寻商量,安排不能有错。”

  “这么重要?”戚绥突然很好奇,“都年底了还需要你亲自去安排、盯着的事,看来是真的很重要。”

  秦知颂“嗯”了声,“是很重要。”

  “年会那天你就知道了。”

  年会?

  戚绥心里疑惑,不过一想年会也没几天了,干脆没问,反正到时候就会知道。

  秦知颂也不解释,专注开车。

  戚绥看他的表情,忽然有些好奇起来,总觉得秦知颂的表情里带着一点期待他追问的含义,那一点好奇突然无限放大。

  到底是什么事?

  年会上,还能和他有关系的。

  车开回市区,已经接近中午。

  秦知颂订了一家餐厅,两人吃过午饭后,才把戚绥送到学校附近的购物中心,跟他同学们会和。

  圣诞节,年轻人的狂欢夜。

  倒不是真的想过洋节,就是单纯喜欢找一个借口来吃吃喝喝,发泄心里的不爽。

  “晚上司机会来接你,提前打电话。”秦知颂把车停稳,侧过身来说:“不要喝太多。”

  戚绥的酒量差到离谱,平时他在的时候喝一点就算了,在外面还是少喝为妙。

  闻言戚绥撇撇嘴,思考了一下点头,“知道了,我又不是酒鬼。”

  有了以前的教训,他哪里还敢喝醉酒,巴不得滴酒不沾才是。

  秦知颂失笑,揉了揉他的头发,给他整理围巾的时候亲了一下,压低声音,“早点回家。”

  一句话,明明听上去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却被他听出了一些深意来。

  耳尖泛起一片红,戚绥小声嘀咕,“知道了,你乖乖等着我回来吧。”

  丢下这句话,飞快地推开车门,一溜烟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