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街道潮湿，尤其是南方，走在街上哪里都是潮湿阴冷的，羽绒服套在身上也感觉不到热度。
戚绥跟在一个中年男人后面，穿梭在老街的巷子里，两只手揣在口袋，眼睛四处张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好像他以前去谢淮家的样子，也是在这种巷子里。
不过这里比谢淮家那儿要偏僻一些，也要安静一点，走出巷子才能听到外面热闹。
“你要住一个月是吧？也就是年底，不少外乡打工的要回去了，明年不一定来，不然我还没房租给你。”走在前面领路的男人回头道：“你当心脚下，这边虽然街道办打理得干净，但你也知道，住进来的人素质不一样，有些垃圾就随手扔在路边，环卫要是没看到，咱们这监控只有巷口和楼底下有一个，也发现不了谁干的，全靠自觉。”
闻言戚绥立即收回视线，点了下头，“麻烦您了。”
“这不麻烦，不过你就住一个月，床铺那些东西没见你拿，先说好，我这里可没那些东西，还有最近天冷，你要是开暖炉，注意用电安全，别到时候起火。”房东叮嘱道：“这边都是这种筒子楼，你平时重要东西尽量带着，进出门记得反锁，不反锁门很容易被撬开。”
“年底了，偷东西的越来越多，胆子大的就入室盗窃，你年纪轻轻，注意点。”
戚绥腼腆笑了下，“知道了，谢谢叔叔。”
顺着楼道爬上三楼，从走廊尽头钻出，一排看过去全都是堆积在过道上的杂物，还有各种花盆、啤酒瓶、蜂窝炉。
房东领着他走到他住的那间，拿出钥匙开了门，“你就住这儿，这一层其他都是两口子或者是一家人，住了比较久，人也好相处，不过有小孩，晚上八九点的时候闹得凶，做作业嘛，上不起培训班就自己做，家长也没什么文化水平教不会，但孩子不会写就哭，头疼得很。”
戚绥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尤其是在学校里的。
从小到大，他们的学习都有老师和学校负责，再不然就是请的家教，没有碰到过这种状况。
懵里懵懂地点了下头，“知道了，不过我这段时间忙课业，估计也不怎么出门。”
戚绥走进房间，一眼就看清楚了房间的构造。
里外套间，外面很空，就剩下能做饭的台面，还有一张老旧的木沙发，跟电视机，桌子都是四方桌。
走到里面看了下，倒是有床，不过被褥那些都没有，衣柜也是那种组装的布艺衣柜。
好在床旁边有一张小书桌，书桌还对着窗户，只不过房子后面还是房子，窗户正对一面墙，间距就两三米，光照不进来。
“你是短租，就一个月，所以得押一付一，押金还是得给，等你退房了我再给你。”房东把钥匙从钥匙串上摘下来，递给戚绥，“那行了，周边的话你自己逛下，餐馆和市场都有，东西随便买，你要买新的被褥和床单那些，巷子出去街对面就有，你拿不了让人家给你送过来，就十块钱跑路费。”
戚绥一听，连忙道谢，“我知道了，谢谢。”
房东摆手，“你这房租是转账还是什么？租房合同我没带，就要不你写一个？”
“我带了。”戚绥从背包里拿出两张纸，“内容都是我自己写的，比较简单，您看下，没什么我们就签了。”
租房合同是戚绥自己在电脑上搜的，今天从学校出来随便找了一个打印店打印出来。
他也没弄过，不过条例反正自己不会吃亏，对方也安心。
“行，没什么，那你扫一下这个码，付了钱，期间有什么水电问题你给我电话，我会找人来修，我们这里可比别的地界好，人家水费是按月收，都在一块接水，一个表，用少的觉得自己亏，多的就占便宜，我给每家都接了水管装了表，看得见。”
房东亮出手机，“一共是三千四，你看下。”
戚绥把合同折好收起来，看着收款码愣了下，然后抿抿唇。
“叔叔，我——”
“我用现金付。”
房东一愣，这年头别说年轻人，就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不带现金出门了，还别说这么大数额的。
戚绥看他表情变化，立即解释，“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美术学生，来这边考试的，你看这是我证件。”
把证件拿出来给房东看了眼，“我就是觉得现金好一点，因为家里给的是现金，不会转账，就取出来给我的。”
“那行，我点一下。”
“嗯。”
等房东一走，戚绥把包放在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木沙发上，关上门打开灯，没一会儿就觉得怪冷的。
不知道秦知颂今天去港城那边怎么样了，顺不顺利。
戚绥拿出手机，一边走到里间一边看着昨天晚上和秦知颂的电话记录。
等秦知颂从港城回来，应该就忙完了，而且也不会担心他，他说了学校这一阵要集训的，所以等发现他查完事情回去，应该来得及。
他想，暂时分开冷静一下。
戚家的事情有太多的版本，他现在没办法说哪一个才是事情真相，他不能总是在秦知颂的身边，等着他办好一切。
秦知颂……
找不到自己的吧。
戚绥坐在床沿，看着那扇小窗户。
冬天黑得早，这会儿他坐着已经是很昏暗的环境，明明已经过了那个会害怕独处的阶段，但此时此刻的戚绥坐在这里，不由自主地跌进一个陌生的世界里。
很遥远，但又很近。
如果在没有秦知颂的世界，他是不是就会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没有更好的渠道去了解世界，也没有一个能为自己处理各种麻烦的人，他需要自己解决温饱，甚至连空调都装不起，只能用电暖炉取暖，还要担心电费超标、用电功率过大。
戚绥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从房间出来，走到外面，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想了想，背上包拿着钥匙出门。
不能被天气影响心情，先去把日用品买回来。
他取了六千的现金在身上，房租给了一般，现在身上的钱去买日用也要好几百，不过剩下的——
除了一日三餐，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不过他得再去见一次戚东方，探一探他的口风。
还有那封信，虽然是戚宏方的笔记，但一定有哪里有问题，还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他。
不会有第二个人，比这个人还要了解秦知颂的一切了。
包括秦家。
戚绥锁上门，才一转身就被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孩撞到。
“对不起！”
戚绥下意识说，结果对方站得老远看他，一脸害怕，戚绥一怔，“我撞疼你们了？”
“不是不是，我们是——”大一点的男孩拉住身边小女孩，“你是新搬来的吗？”
戚绥笑起来，“是啊。”
“那就好，我们以为是什么人，我们回家了。”小男孩拉着小女孩从他旁边钻过去，立即跑到了中间一户人家，掏出钥匙自己开门，然后又锁上门。
戚绥看了下，发现对方大人好像还没回来。
看了眼时间，才不到六点，但天已经很暗了。
戚绥没多想，往走廊尽头走，顺着楼梯下楼，按照房东说的，找到家用超市。
买了两床被子、一条毯子和四件套，还有一些日用品。
戚绥麻烦对方帮自己送到家，还顺便在旁边的店里打包了一份快餐。
等上了楼，付完钱后，戚绥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会儿，才开始收拾床。
饭热起来简单，用微波炉简单热一下就行。
盘腿坐在沙发上，戚绥端着快餐盒，看着电视里无聊的综艺，突然很想秦知颂。
可是——
忍耐，得忍耐。
—
三天后，远在港城的秦知颂从大楼里出来，坐进早已停在路边的车，示意司机开车后，看向入座前排的陈寻。
身上大衣放在一边，内里的黑色西装解开了扣子敞开。
“订机票，回云城。”
陈寻正在给团队的其余人发文件，听到后愣了下回头，“今晚不是还有一个庆功宴，大概要十点才结束，明早——”
“十点之后的航班。”
秦知颂打断陈寻的话，抬眼时，眼里不见疲惫，反而很有神。
历经三个月，港城这边的项目终于落地。
接下来只需要按照计划执行，照常推进工期、组建人员架构，就可以进入到正常的运营里。
剩下的事都有下面的团队去做，他可以从这个项目里抽身。
“总经理，这么着急回去是——”
“戚绥不对劲。”
秦知颂看他一眼，“之前让你问的，学校那边给答复了吗？”
陈寻反应过来，和戚绥有关的事，秦知颂一向是会不按常理出牌的，“问了，学校回答的确是有一个分批的集训，戚少爷也的确是在名单里。”
“没有出错？”
“没有。”
秦知颂皱眉，看向车窗外。
“订机票。”
他这几天和戚绥有联系，但总觉得不太对劲，哪怕是在集训也不对。
戚东方和傅荆言那边他都有让人盯着，没有接触过。
戚绥，到底在做什么？
“知道了，我立即去订机票。”陈寻看秦知颂的表情，点头答应，开始查看机票，然后跟团队的人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