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视频而已，还不足以掀起轩然大波。别说起浪，连水花都得看秦家的脸色再决定起多大。
秦知颂驱车返回秦家，倒不是为了兴师问罪，是去看热闹。
出发前已经嘱咐陈寻先查视频的源头，不过苏蓉和秦炳胜恐怕也已经在查，就看谁先查出来。
视频爆出来的时间太巧，知道他在跟港区那位客户的人屈指可数，他不得不怀疑秦家内部的人。
再根据利益相关缩小范围，最大的可能就是秦鸣章。
不过秦鸣章脑子比秦开言聪明，从中作梗看似坏的是他的事，实际上是坏秦炳胜的事，也不见得这么傻。
多半是秦恒在背后指使。
指使谁去做，煽风点火的又是谁，那就有得看了。
而且——
秦知颂眼色又沉了几分，一脚踩了油门，直奔天宸区的老宅。
曝光这个视频的目的，也有可能不在他，而是戚绥。
还好戚绥在学校，军训结束后还有迎新晚会，这一两天都不会离开学校。
视频到他手里，说明网上的舆论已经被秦家的公关团队接手，至少不会大范围传开，连戚绥在学校里也能知道。
八点多钟，戚绥他们从餐厅出来。
魏一峤站在路边，问他们是叫网约车还是打出租过去。
陆梓扶着林言，已经撑到有点不太行，连忙道：“别管什么车了，先坐上车，回去我就吃点健胃消食片，不然准得睡不着晚上。”
“那直接打车得了，网约车按照这个点的堵车速度，估计比拦车还慢。”林言说着看一眼戚绥，“戚绥，你一会儿坐前面。”
站在路坎上盯着鞋尖发呆的戚绥被点到名字，抬头看去。
手指缠着书包肩带，戚绥犹豫了几秒，果断开口，“你们先回去，我跟辅导员请假，有事回家一趟。”
陆梓嘴快问了句，“不会是我们刚才吃太多，被家里发现了吧？”
戚绥哪能想到陆梓脑回路这么奇怪，摆摆手，“不是这个，是回家有事，明天一早我就回学校。”
魏一峤扯了下陆梓，免得他再口无遮拦，“那行，你到了在宿舍群里说声。你先打车，等你走了我们再走。”
戚绥满脑子都是刚才和秦知颂的那两句聊天记录，没头没尾的，却无端勾出他迫切想要见到秦知颂的心思。
算了算，军训十天，就十天没见面，比以往秦知颂任何一次出差都要久。
拦下一辆出租车，戚绥跟三人打了招呼，飞快地钻进出租车。
他想见秦知颂。
想见他的欲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从市区到家里的车程原本只需要半小时，因为晚高峰的堵车，生生花了四十五分钟。
一下车，戚绥背着书包迫不及待地跑进客厅。
这个时间秦知颂应该下班了，说不定就坐在客厅里，旁边放着笔记本，手里拿着平板。
看见他跑回来，会不会很惊讶？
尤其他军训这几天，应该晒得健康了点，秦知颂看到会高兴的，说明他身体很健康。
“我回来了——”
戚绥在门口连鞋都顾不上换，径直跑到客厅，还没靠近沙发就愣在原地。
坐在沙发上的人不是秦知颂。
张姨才泡完茶，原本打算给秦知颂打电话，才进厨房，号码还没翻到，就听见戚绥的声音，什么都顾不上先跑了出来。
“听幼宁说你这段时间在军训，还以为碰不到你。”
赵幼宁的母亲从沙发站起来，眉目舒展却透着不近人情，“我们今天来，原本只是打算见一见小弟。”
“秦先生他还没回来吗？”戚绥对上秦迅的眼睛，下意识往后躲了一步，扭头去问张晴，“那我先上楼了。”
他不喜欢跟秦家的人接触，哪怕赵幼宁父母已经自立门户，但终归还是秦家出来的人。
秦知颂是例外。
他不觉得秦知颂认同秦家人的身份。
赵幼宁父亲赵城心急地出声拦下他，“难道你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现在小弟怕是没时间顾得上你，正忙着怎么处理自己的八卦绯闻。”
往楼上走的脚步停下，戚绥茫然地看向他们。
什么八卦绯闻，秦知颂连派对都不参加，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那位郑氏集团董事长的小女儿也没出现在家宴上。
秦知颂有什么八卦绯闻是他比别人还晚知道的？
秦迅看他脸上茫然，猜到戚绥还什么都不知道，拿出手机走到他面前，“这是一段在网上曝光的视频，时间很短，但都是对着一个位置拍，说明对方认出了小弟，才会偷拍。”
偷拍视频？
戚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联想到之前游艇上的事。谢淮告诉他，第二天早上有一个订婚了的女生和前任在码头的车里亲热被拍，闹得沸沸扬扬。
眼瞳逐渐聚焦在视频画面上，一段视频反复来回循环播放。
脑袋一热，伸手想要去抢过手机，却被旁边赵城一把扯开，“你想做什么？你做贼心虚了？视频里被秦知颂抱着的人是你吧？”
戚绥立即张口反驳，“我——”
话还没说两个字，就被秦迅打断。
“小弟怀里的人是谁，别人认不出我们不可能认不出。戚绥，小弟对你这么好，为了你连郑家小女儿都不见，现在视频爆出来也只会护着你，动手删掉全网视频，免得你受舆论影响被骂。”
秦迅关掉手机，并不介意刚才戚绥的莽撞，反而逼视着那双眼睛，“但你为他考虑过什么？”
“不是这样，那天我们一起在游艇上，我等他的时候，喝了一点酒，他才会送我回房间。”戚绥解释过后，反驳道：“十几秒的视频，没头没尾，什么也说明不了。”
“你认为那些看热闹的人会听你解释吗？会相信你的解释吗？”
“为什么不相信？这就是事实。”
秦迅盯着戚绥，“是事实，但那个视频里，你们看上去关系亲密。戚绥，你被带回家照顾这大半年，你们住一个屋檐下、睡一张床，他宠着你、护着你，你见过谁家‘小叔叔’是这么照顾晚辈的啊？他没把你当成晚辈，你呢？是不是借着这样的关系自欺欺人。”
小叔叔、晚辈、一张床……
戚绥脸色一白，咬牙不想在秦家人面前退缩，脚牢牢定在原地。
“我们没有！为什么一定要和别人家一样？那有的父母虐待、抛弃孩子，全世界家庭也要一样？”
“那你就要放纵他这样任性下去？再这样迟早会连累的是秦家，还有他自己。”
秦迅对戚绥了解不多，但偶尔赵幼宁会在家里提几句。他们作为父母，关心一下女儿的社交很正常。
她不进反退，转身走回沙发，“你知道他回秦家来想要做什么？是成为秦家的继承人，而你和他的事存在，就会是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哪怕他能迈过去，也要比没遇到你之前的费劲。”
“那是他的事，我会——”用别的方法去报答他。
戚绥后面的话被赵城打断。
“小白眼狼，他把你当什么？是当喜欢的宠物一样养，好吃好喝地照顾。你倒好，他现在正在跟集团一个大客户谈合作，对方十分痛恨逢场作戏的风月之事，传到他那里，十几个亿的合作丢了，你知道老爷子那边会怎么看秦知颂？难成大器！”
一笔生意就能改变父子关系，那秦炳胜也没有把秦知颂当儿子，只是当个赚钱工具。
戚绥紧紧攥着书包肩带，腹诽过后，一阵苦涩漫上心头，脑袋乱成浆糊，心底豁开了一个洞。
宠物养在笼子里，哪里还能往外飞？
即便是飞出去了，也还是会回来的，因为早就不适应了外面的世界。
他才不是什么宠物，是他们不懂他和秦知颂的世界。
“我不知道，你们有问题去找他，我要回学校了！”戚绥背着书包咚咚咚往外跑，完全不听身后张晴的叫唤。
——他把你当什么？
——他没把你当晚辈。
风吹过来，戚绥心里的惶然瞬时扩大无数倍，仿佛连心眼都有风吹过。
闷头冲到小区门口，飞快拦了辆车，报出学校地址，戚绥坐在后排闭上眼睛。
所以秦知颂把他当成什么？还是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一个住客。
明知秦知颂平时对他不像个住客，却受制于被低落困住的情绪，只好紧抿着唇眼圈发红，扭头盯着窗外。
车才开下山进入市区，给秦知颂设置的铃声倏然在出租车里响起，连前面司机都被戚绥一副惨状吓得频频看后视镜。
垂眼去看手机屏幕，戚绥别开脸，关掉铃声后，任由手机在包里震动。
屏幕亮了又暗，戚绥一直托着脸颊看窗外，连余光都不敢扫向手机，生怕一看他就会让出租车掉头去见秦知颂。
【秦知颂：戚绥，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