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都市情感>校长到底有多少马甲>第34章 伤疤

  真是诡计多端的年轻人啊!

  俞鹤似乎也和他同样的想法, 拍打弟弟肩膀的动作十分僵硬,像是关节生锈的机器人。

  他们很久没有在现实中见过面了,俞凌甚至回忆不起上一次一起吃年夜饭的晚上。

  “那有什么能帮忙的, 哥你一定要告诉我……”俞凌这样说。

  “当然,等有靠谱的线索, 哥就找你一起商量, 行不?”俞鹤有些懊恼, 可能是觉得伤了弟弟的心,他走上前,轻轻抱了俞凌一下, 然后揉了揉他的头, “好了,咱们出去吧,别让你的朋友等急了,邵炎这小子, 肯定是他撺掇你上船的?还有那位, 应该叫‘山路纪夏’吧, 我看新闻,都说他特别讨厌你,阿凌,你要小心些……”

  面对哥哥的爱护,俞凌很感动, 但他不想听到人揣度纪夏,网络上类似的恶语已经足够多。

  “哥,你误会了, 山路前辈人很好, 那些新闻都是瞎说的……我和邵炎能上船, 还是多亏了他的帮忙……”说着,他突然闭上嘴,意识到俞鹤本来就不想让自己上船。

  “好好,哥知道了,走,咱们出去吧。”

  幸好俞鹤还算讲理。俞凌松了口气,离开厨房,回到纪夏身边。

  “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他把纪夏手里的茶杯拿掉,重新填满热水,“刚刚管子插得不太好,可能弄疼您了。”

  “没有弄疼。”奚佑微微侧过脸,垂下眼睫,汗湿的发丝黏在额头上,肩膀颤抖着,似乎冷得厉害。

  昔日光芒万丈的对手,儿时遥不可及的偶像,现在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苍白的,脆弱的,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折断……

  俞凌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战栗,他替纪夏捞起肩头滑落的羽绒被,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忘记了呼吸。

  “阿凌?阿凌?”骆邵炎蹲在旁边喊他。

  “嗯?”俞凌回过神,左右看了看,对上纪夏略带揶揄的目光,顿时就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突然开始发呆,”奚佑说着,慢慢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想要尝试着坐起来,“俞老师说,如果害怕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顶层,明早再回来收拾行李。”

  “您害怕吗?”俞凌问。

  “有一点,毕竟经历了那种事……”奚佑卖起惨来毫不吝啬。

  俞凌点点头,看向俞鹤:“好,哥,那我们现在就走。”

  下一秒,他穿上外套,背对着纪夏半跪下去:“我背您。”

  “噗”骆邵炎刚开了一罐啤酒,差点全喷到俞凌脸上。

  这家伙性格又冷,又有那么点不可忽视的洁癖,竟然愿意主动背人?

  那个山路纪夏,虽说从卵里出来以后洗了个澡吧,但没过多久就又开始库库冒冷汗了啊,现在衣服肯定都湿透了,黏黏糊糊的,俞凌怎么能愿意?

  骆公子摸了摸下巴,用他那不甚灵光的脑子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阿凌肯定是出于礼貌,于是十分仗义地走上前:“阿凌!我来背他吧,你一晚上也累了,来来来,山路大哥,你过来”

  奚佑不想。

  他状似不经意地看向骆邵炎手里的啤酒罐,俞凌的目光果然紧跟着就被吸引过去。

  “不用,你别喝多了再把人摔着,”俞凌催促纪夏,“前辈,快。”

  奚佑感激地朝骆邵炎笑了笑,慢慢趴到俞凌的背上。

  青年人肩膀宽阔,身高腿长,没一会儿就背着他爬了好几层楼。

  “前辈,您要多吃点饭……”

  “好的。”

  “前辈,我们到了,二楼那间卧房给你好吗?我和骆邵炎住一楼。”

  “好的。”

  “前辈,晚安。”

  “晚安……谢谢你,渡秋,你救了我。”

  俞凌深吸一口气,体贴地替山路纪夏带上房门。

  今晚发生太多事了,救援纪夏,再见大哥,一起搬到顶层总套……俞凌有些疲惫,迅速洗漱完上床,关灯前,突然觉得后脑勺有什么东西在硌着他。

  他皱眉,抬手从头发里摘出一小根章鱼脚。

  嘿,这可爱的家伙还在蠕动着呢。

  他扯起一个邪恶的笑,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把小章鱼弹出窗外,然后拉上被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好好休息,明天约前辈一起吃早餐。

  ……

  翌日清晨。

  俞凌醒来时,山路纪夏已经坐在沙发上开始看新闻了。

  看见俞凌,他朝旁边指了指:“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叫了点中餐。”

  俞凌“唔”了一声,慢吞吞地坐到餐桌前,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发呆。

  “渡秋?”奚佑心想这小年轻怎么比埃德蒙同学还爱发呆,他以为后者已经是登峰造极了,结果这位发呆的频率只增不减。

  难道这以后就要成为我们霍顿的特色。

  “嗯…前辈……邵炎呢?”俞凌端起碗,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一大早就去找他母亲了,”奚佑边说,边拿起放在另一侧的果酱和面包递到他面前,“喝不惯粥的话,还有别的东西。”

  俞凌点点头,最终把这些东西全都吃掉了。

  这可是来自前辈的好意。

  早饭之后,奚佑刚准备和他聊聊昨天晚上的事,这人就迅速收拾好一个背包,向纪夏发出了邀请:“我想去游会儿泳,前辈,您要一起来吗……当然,您昨晚刚受了惊吓,暂时还是不要下水了,可以在温泉区泡温泉……”

  奚佑:“……”

  他能怎么办,他也没办法,只能收拾收拾跟去了游泳馆,搬了把躺椅在旁边看着。

  “哗啦哗啦”

  俞凌游很很快,但泳姿并不优美,甚至像是在狗刨。

  奚佑观察了一会儿,慢慢开口:“渡秋,你知道……”

  俞凌倏地停下来,撩了把头发,扒在池边看他。

  “……你知道,隔壁就是健身房,如果只是像锻炼身体的话,攀岩和网球也是不错的选择,没必要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运动呢。”

  纪夏的声音温柔优美,像一把醇厚的提琴;俞凌听完,突然觉得外界对自己的评价没错,和纪夏比起来,他是如此阴郁而孤僻,像角落里独自爬行的老鼠。

  当然,最后一句话是他自己加的,没有媒体敢这么写。

  他丧气地低下头:“我不太喜欢………人。”

  “啊,原来是这样,”奚佑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依旧笑着说,“抱歉,是我的错,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体育中心的布局……那别管我了,继续游吧。”

  俞凌摇摇头,撑着池壁翻上岸,到纪夏旁边坐下。

  奚佑递过去一条大毛巾:“小心着凉。”

  和骆邵炎相比,俞凌结实的十分内敛,穿戴整齐的时候,他看上去甚至只是个普通的、高高瘦瘦的学生模样。

  这会儿,他两肘撑着膝盖,上身压得很低,一动不动盯着那些蓝白相间的瓷砖,似乎有什么心事。

  奚佑思考片刻:“说起来,我有在看你最近的连载……”

  俞凌猛地抬起头:“什、什么?您在看‘地下海的来电’。”

  他飞快回想从开始连载到现在的每一格画面,思考剧情逻辑和人物形象………嗯,应该没什么bug,笔法也是一如既往的风格。

  他对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偶尔在纪夏面前感到自惭形秽,不是因为漫画家“渡秋”,而是因为人类“俞凌”。

  除了漫画,他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很拿不出手。

  糟糕的性格就不说了,还有那些阴暗的、奇怪的想法……更别提,他总是会给身边人带来霉运。除了骆邵炎似乎比较“阳气充足”,其他人只要长时间呆在他身边,就肯定会变得很“倒霉”。

  有的时候是丢手机、外卖被偷、考试断铅笔……有的时候是车祸、坠楼、客户突然跑路……

  所以俞凌的“宅”不仅是一种自我封闭,他讨厌和人类接触,因为担心哪天惹出什么了不得的事,还要麻烦俞鹤来处理。

  “是啊,一直在追,每周两更实在太少了,渡秋最近有些偷懒呢……”奚佑说。

  俞凌有些不好意思:“最近确实不太有状态,一直在努力积累灵感……那您看了之后,觉得怎么样?”

  “非常棒,”奚佑从山路纪夏的记忆里搜刮出一些有关渡秋的评价,“笔触非常有感染力,情节铺垫目前为止也非常成功,我个人很喜欢‘仰山盗’这个角色,感觉很渡秋本人也有点像………不过在分镜处理可能还需要继续努力,现在有点怎么说呢……“

  “……群魔乱舞。”俞凌摸了摸鼻子,显然也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奚佑笑了一下,从手机翻出两本电子书:“你可以看看齐老师写的那本《如何合理利用分镜避免过度意识流创作》。”

  俞凌接过来看了几页:“诶,这里还用了您的漫画当范例,是您13年创作的那篇‘全猎杀’,我很爱这篇,记得您当时还说要发行5周年纪念刊,还会增添番外,但是”

  他倏地闭上嘴。

  但是,但是两年前山路纪夏突然转向黑暗系,别说他不愿意画了,就算他愿意,粉丝们也不敢让他画怕毁人物。

  纪夏本人倒是不太在意,眼神似有怀念:“是啊,‘全猎杀’一直是我的一个遗憾,但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吧,后悔没有当时就把番外补充完整……”

  “您……”俞凌看向他手上的伤疤,“您是想要画下去的吗?”

  “当然,”奚佑无奈一笑,“我知道,那些恐怖的画风并不适合我,但画家有的时候并不能控制自己的灵魂……”

  他伸长胳膊,从俞凌背包里勾出一张纸和一根笔:“……打个比方,我现在要画‘猎人’从泳池翻上来,斩杀宿敌‘乌拉童’。”

  俞凌赶快凑过去,起得太急还差点摔倒。

  “地上滑别着急,”奚佑扶了他一把,“你可能不会满意你看到的东西……”

  说着,他唰唰地在纸上落下几笔,动作之潇洒,挥笔之凌厉,不愧是天才选手山路纪夏。然而,等俞凌的目光从他手上,转移到纸上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团杂乱无章的线条。

  甚至连线条都不能撑得上流畅。

  俞凌确信纪夏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都不止能画出这样的东西。

  他喃喃道:“我一定是疯了……”

  奚佑摊开手,那些伤疤,即使在颜色变浅后依旧显得触目惊心。

  俞凌沉默片刻:“……是因为这些吗?”

  奚佑笑了下:“不是,这些是后来才有的。”

  “那么”他话没说完,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游泳馆入口走进来,“哥?你怎么来了。”

  俞鹤身上穿着运动服,微微有些气喘,看起来刚结束在隔壁健身房的锻炼。

  “阿凌,我在外面听到你的声音,就想进来看看………要一起吃午饭吗?”

  俞凌看了看山路纪夏,他们早上出门时已经约好了。

  俞鹤又说:“纪夏先生也可以一起来。”

  奚佑缩在俞凌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俞鹤似乎和昨天晚上不太一样,但仔细看看,又说不上来哪不一样。

  “可以吗,前辈?”俞凌回过头。

  “当然,”奚佑依然是那副脾气温和好说话的样子,“我都没问题。”

  于是俞凌飞快冲了个澡,三人一起向餐厅进发。

  途中,奚佑感觉俞鹤的目光时不时就要往自己这边瞟,明明在和宝贝弟弟说话,注意力却都在他身上。

  “我们吃什么?”坐下后,俞凌翻开菜单。

  奚佑自然表示服从指挥,俞鹤却敲敲桌子,对侍者说:“炸豆腐、香草烤鸡、燕麦奶酪……”

  俞凌没什么反应,哥哥离家多年,他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

  奚佑心里却“咯噔”一声。

  他盯着俞鹤用右手食指第二指关节敲桌子的动作,听着他背书般背出一道道菜名那些菜名,它们不是俞凌爱吃的东西,当然也不是山路纪夏爱吃的东西。

  它们是奚佑爱吃的。

  那个真正的奚佑,奚天临的弟弟,集团现任掌舵人。

  奚天临曾经把这些东西叫作“垃圾食品”,油腻,不健康,一个月只能吃一次,勒令大厨房小厨房都不许给奚佑做,助理也不许去外面帮奚佑买,被发现就要扣工资。

  那时候奚佑热衷于和大哥斗智斗勇,每天变着法子溜出去偷吃,没心没肺地连累不少人扣工资,又偷偷用自己的小金库补上。

  但要不怎么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呢?奚天临去世之后也没人管着他了,他爱怎么吃就怎么吃,然而几次路过小吃摊,他怎么看都没胃口,踌躇半天又悻悻回家,吃阿姨做的清炖牛骨、炒青菜、银耳羹……吃那些奚天临喜欢的、简单的“养生餐”。

  他不知道俞鹤的行为只是凑巧,还是刻意为之,如果是后者,那么,那么………

  “前辈?前辈!”身旁,俞凌在叫他。

  奚佑回过神,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死死捏紧:“啊,没事,刚刚在想别的事……点完餐了吗?”

  “点完了,”俞凌说,“您看看还要不要补充。”

  奚佑摇摇头。

  俞鹤又说:“再加个椰子冰激凌。”

  侍者低声道:“……很抱歉,船上没有这种口味。”

  “那就算了。”俞鹤摆摆手。

  什么?真的会这么恰好问到椰子口味吗……

  奚佑突然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俞凌:“好的,您认识路吗?出门左转就是……”

  盥洗室灯光璀璨,香氛腻的人心慌,奚佑撑着洗手台,用冷水来回洗了几次脸,抬头,镜子映出一张惨白的面孔。

  即使是纸片似的山路纪夏,这样的脸色也未免有些不对劲。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需要帮助的学生身上。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那个言语怪异的俞鹤始终在他脑子里撒野。

  椰子冰激凌。

  小时候奚佑的最爱。

  一次奚天临工作忙,助理带他去公司食堂吃饭,并答应可以买一个冰激凌,奚佑想吃椰子的,但人家只剩下巧克力和樱桃味口味;年仅10岁的小少爷哼哧哼哧掏了半天,掏出从奚天临那顺过来的保时捷钥匙,“唰啦”往桌子上一拍:“上一份椰子的,这车就给你。”

  助理不知道他看了什么奇怪的霸总小说,吓得魂都没了,赶快扑上去把车钥匙抢回来,保证一会儿出去帮他买。

  后来,小少爷因为这句“豪气冲天”的话彻底走红全司,并被奚天临按着屁股大揍好吧,根本舍不得揍大批也舍不批。好脾气的奚总只能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一点一点查阅弟弟的电子书阅读器,把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删掉,然后每天花一个小时和他一起读书。一开始是专门的儿童文学,后来越读越深奥,到了初中,奚佑每天和朋友们撒欢回来,还要看一会书才肯睡觉。

  他最终没能没长成“豪车换冰激凌”的土鳖霸总,也没变成脑袋空空的草包富二代,奚天临功不可没。

  话虽这么说,奚天临大概也从没想把弟弟当作继承人培养,只想保证他对这个世界无害更重要的是,对自己无害,然后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奚佑按了按额角。

  山路纪夏的眼皮很薄。

  这让他此刻的失态是如此明显。

  好半天,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洗手间。

  回到餐桌之后,俞鹤再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只偶尔帮他夹一些菜给俞凌夹的更多。

  奚佑默不作声地观察着。

  俞鹤却始终表现的很正常。

  “……”

  一顿暗流汹涌的午饭很快结束。

  三个人不尴不尬地对坐了很久。

  俞凌看起来很想一直缩在那里装蘑菇,但总不能也让纪夏陪他一起装,于是,他轻咳一声,刚要说点什么,俞鹤突然掏出手机:

  “船员们报告仓库里有件文物不太对劲,西里尔先生请我过去,你们要一起去看看吗?应该会很有意思,是以赛亚先生当年从海底带回来的雕塑,非常珍贵。”

  俞凌和奚佑对视一眼。

  “好,那要麻烦哥哥当下导游了……”

  ……

  十分钟后。

  底层甲板,1号文物储藏仓库。

  俞鹤边开锁,边和俞凌两人介绍:“你们应该知道,以赛亚写过一本‘航行笔记’,详细记录了他在海底看到的一切。恢宏的城市、时隐时现的神像、暗中窥伺的怪物……事实上,很多人相信那怪物是真实存在的,检索以赛亚的笔记,甚至还能发现它的名字利维坦。”

  “西里尔觉得这很有象征意义,所以用它来命名了心爱的邮轮……啊,我们到了,就是这一座。”

  仓库深处非常昏暗,他试着开灯,但开关似乎不太好使。

  “海上航行就是这样。”俞鹤倒没有太生气,迅速摸出手机,点开手电筒。

  “啪嗒。”

  一张惨白的石质人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俞凌吓了一跳。

  奚佑抓住他的胳膊。

  “别紧张,阿凌,唔,还有这位……”不知道为什么,俞鹤刻意避开了山路纪夏的名字,似乎不愿意如此称呼他,“那片古文明崇拜的‘神’确实长着一张人脸,并不是什么灵异事件………以赛亚将它称作‘种母’,或者‘异种之母’。”

  单从外表上来说,这具神像确实配得上“种母”这样邪性的称呼。虽然整体上是人,但嘴唇变成了细细的、切成臊子丝似的章鱼脚,两眼之间的距离非常宽,中间再长一个小点的人头都没问题。

  还有它的耳朵……俞凌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再爬,眨眨眼,又好像只是错觉。

  这时,俞鹤突然“啊”了一声。

  “奇怪,怎么又出现这些东西了……”他指了指神像上果冻般的灰色胶质,“明明上船前还没有呢……算了,我要去拿下工具,阿凌,你和…在这等着吧?”

  “好的。”俞凌点点头。

  奚佑盯着俞鹤的动作姿态,盯着他翻动仓库管理日记的频率和惯用手势:“……俞老师,我陪你去吧。”

  俞鹤看了他一眼:“好啊,那阿凌在这等会儿,我们马上回来。”

  于是,俞凌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哥哥把自己的偶像领走,无聊地摆弄了一会儿神像。

  隔着胶质,他戳了戳神像嘴部细小的章鱼脚,戳中的瞬间,那些由石头雕刻而成的东西突然“活”了过来,变成了真正的、柔软而灵活的触须,探出胶质,亲昵地蹭蹭俞凌的手指。

  俞凌嘀咕一声。

  触须们来回摆动着,看上去竟然有些失落。

  俞凌又嘀咕一声,这回伸出了一根手指,探进石像张开的嘴。

  “……”

  与此同时。

  俞鹤的房间里,奚佑正在等待他翻找昨晚那种白色粉末。

  “最近怎么样?”突然,俞鹤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奚佑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的背影,眯起眼:“……什么?”

  “没什么。”俞鹤说。

  奚佑沉默片刻:“晚上有点睡不好……但新找了一份‘工作’,同事们都还算有意思,可以帮助一些人。”

  这当然和山路纪夏没有半分关系,他是在说自己。

  俞鹤闻言,动作一顿:“晚上睡不好?是做噩梦吗……”

  “不,”奚佑继续盯着他,“只是睡不着,不踏实,因为想人,特别想。”

  很长一段时间,俞鹤没有说话,当他再次转回身的时候,奚佑注意到他眼眶红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冲击着他。

  是你吗,大哥?

  还是我的意志影响了俞凌的梦境……

  俞鹤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工具,看他的样子,似乎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奚佑动了动嘴唇,想喊出那个称呼,但他害怕害怕这只是他单方面思念太久而导致的梦境扭曲。

  他扯出一个笑:“俞老师,您……咳,您找好东西了吗?”

  俞鹤眼底划过一丝遗憾,但很快恢复正常:“找好了,我们走吧。”

  “阿凌该等急了。”

  ……

  ……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被用来处理那座神像。

  晚饭时,俞鹤被骆雯叫走,俞凌干脆商量着和纪夏买点东西回房间,自己弄火锅吃。

  他不喜欢人群,奚佑当然不会勉强,于是欣然同意。

  “啊,这个很好吃,我们再点一些吧,”他发现了送餐电话,总套可以免费送,这下彻底不用出门了,“喂?嗯……1806房间,两盘鲜切羊肉……”

  奚佑把青菜倒进锅里,用筷子搅了搅:“我饱了,你多吃点。”

  俞凌表示绝对不会浪费。

  二十分钟后,他们两个人一起靠在沙发上,饱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客厅内温暖而静谧,隐约的海浪声从窗外传来,催得人昏昏欲睡。

  然而奚佑可不能让他这么睡了,坐起来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夜间谈话:“渡秋?”

  “嗯?”

  “你有没有觉得……周琦的死很奇怪。”

  “没有啊,前辈你指哪里奇怪。”俞凌抱着膝盖,长腿委屈地支棱在茶几和沙发之间。

  “普通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成章鱼呢?”奚佑一针见血。

  “啊……可是专家不是说,那是一种‘病’嘛,可能周琦先生在某个地方感染到的吧。”俞凌眼神清澈。

  “但是,人类和章鱼似乎有生殖隔离,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章鱼呢?”奚佑试图讲科学。

  “……我不知道,我的生物学的不好,”俞凌说,“只考了13分,前辈,人类和章鱼有生殖隔离吗?”

  奚佑:“……”

  他没想到,让俞凌迈出探索真相的第一步竟然如此困难,S级收容物的寄生者果然难搞,还没有埃德蒙一半听话。

  他拿出撒手锏:“我觉得,周琦很热爱生活,上船这几天他每天按时出门锻炼身体,参加读书会、电影放映会、还指导小朋友跳沙坑,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生命的人呢。”

  俞凌说:“……您的意思是,他染上这种病是因为别人吗?”

  好,终于有推进了。

  奚佑继续说:“我不知道,但如果不是他自愿变成章鱼,那么就只可能是意外或者人为……你注意到了吗,今天在以赛亚的航行笔记上,有一些非常奇怪的描述。”

  [“12月30日,我来到那里,见到了‘种母’,祂给予我恩赐,章鱼之意念保佑我,何其有幸,我拥有这样两条腿、两条胳膊和两只明亮的眼。”

  “1月10日,章鱼,章鱼让人如此愉悦,这些可爱的小生物,我一秒钟都不想离开它们。”]

  奚佑说:“这些描述或许乍看起来还算正常,但周琦在临死之前做出了一些非常诡异的行为,我怀疑他的死和‘种母’有关,并且,我还怀疑,利维坦根本就不是什么怪物,而是神的另一种称谓;周琦听说了这艘船的名字和它的航行轨迹,所以才会想尽办法上船。”

  俞凌抿了抿嘴:“所以他患上了一种和‘以赛亚·李’相同病,觉得古城中有治病的方法,所以才要上船?”

  “然而以赛亚·李健康地活了40多年,周琦才25岁,就算他从出生时就开始患病,或许也不应该这么快死亡,”奚佑准备做最后一把努力,“周琦是个好人,很善良,这几天我们相处的也很不错,我想将他的死因查清楚………渡秋,你愿意来帮我吗?”

  俞凌把下巴埋在膝盖之间,从表情到身体姿态都抗拒的不得了:“……我愿意,前辈,但我们没有任何线索。”

  奚佑神秘一笑。

  这笑容再配上纪夏偏阴柔的面容,一瞬间显得无比诡异。

  俞凌似乎在期待着他的无言以对。

  然而奚校长从不让人失望。

  只见他微微扯开领口,掏出脖颈上挂着的一根项链,项链最低端坠着一枚小小的尾戒。

  “这是什么?”俞凌问。

  “传家宝,”奚佑说着,一把将戒指扯下来,戴到右手小拇指,“我的母亲是通灵者‘蝶语’的后人,去世之前把通灵者的信物传给了我,必要时,我可以用它来做一些占卜。”

  俞凌似懂非懂:“您要用它来占卜周琦先生的死亡原因?”

  “不,只是一些线索。”奚佑合起手指,捻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看上去真的像是在进行什么神秘仪式,同一时间,他另一只手的指间出现一张卡牌。

  卡牌消失在沙发底,俞凌的注意力被尾戒吸引,奚佑听到汉娜的声音:

  “[占卜]卡牌激活。”

  “使用此卡,可以随机窥探一次梦境创造者的底层架构逻辑,也即提取一条有关梦境发展走向的线索。”

  “下面开启第二次占卜,剩余使用次数:3/5次。”

  俞凌警觉地抬起头:“好像有一阵凉风。”

  “别担心,”奚佑面不改色地说瞎话,“那是先祖的亡灵。”

  “嗯。”俞凌又趴回去。

  一分钟后,奚佑睁开眼,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131xxxx7810。”

  “或许是知情者的联系方式。”奚佑摸出手机,准备直接拨打。

  “等等”俞凌按住他的胳膊,磕绊道,“这太、太冲动了,万一对面是什么终极boss,我们打过去会暴露身份。”

  “所以你相信周琦的死因并不简单了,渡秋?”

  “这个……”俞凌移开目光,“或许我们应该先搞清楚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您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能证明周琦不是自然死亡吗。”

  奚佑看到了一个人类生吞活章鱼。

  但显然俞凌觉得这没什么不正常的。

  于是,他避开这个话题:“我不知道,当我半夜醒来的那一刻,我看到周琦蹲在我的旁边……他以前从不这样做,我们都是有边界感的人,但昨天晚上,他就蹲在我的床边,手和脚都变成了章鱼的样子,从黑暗中看过去,仿佛只剩下一个人头在旁边飘。”

  俞凌:“您没有立刻逃跑……”

  “没有,”奚佑露出一个笑,温柔的,像是初冬雪地上柔软的花瓣,“我占卜了一次,得到两个字渡、秋。”

  “我的身体不好,跑不了几步,但我知道你会来救我……我相信你。”

  其实占卜结果是“等”,但俞凌又不知道,拿来骗他上钩正合适。

  奚佑看着他:“而你果然来了,正因为这样,所以我相信先祖的指引,如果周琦的死亡没有蹊跷,她怎么会给我留下这串号码呢?”

  俞凌“唔”了一声,被纪夏的“肺腑之言”哄得晕晕乎乎,泄气道:“那好吧…前辈。”

  然而奚佑还没来得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就听他继续说:“我们先打一个电话,如果事情太严重,那还是交给西里尔他们处理,前辈您不要插手。”

  “……我不想看到您受伤,所以不会帮助您一起去做危险的事,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他看过来,眼神坚定,盈满了对纪夏的关心。

  奚佑:“……”

  即使身为逢场作戏十级选手,他也冷不防被这目光盯得心头一颤,只好匆匆别开眼,假装表示赞同。

  直到两秒钟后他才反应过来,幽幽叹了口气。

  真是诡计多端的年轻人啊!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说什么给大家一个么么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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