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天，章司接到了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
他没有接听陌生电话号码的习惯，而且这还是自己的私人号码，所以便将其置于一旁没理会。
但对方在系统自动挂断后，又无缝衔接的打了第二遍。
章司放下手上的工作，终于拿起了放到一边的手机。
“你好。”
可对面没有声音。
章司看了眼屏幕，确认还在通话中，又重复喊了一遍：“你好？”
对面依旧没有反应。
章司等了一会儿，想着是不是别人打错了时，话筒忽然有了动静。
“生日快乐。”声音很平淡，却非常耳熟。
是程礼。
他原来的旧号码早就换了，程礼又是哪里来的新私人号码？
章司沉默了片刻，然后疏离地回了句：“谢谢。”
程礼打的这通电话，仿佛只是为了说一句话，在两人同时静默了二十多秒后，他就主动挂了电话。
章司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相比之下，他还算能接受这种程度的接触，起码不会很影响自己生活。
而程礼果然做到了不打扰，那天后章司也没有再接到他的电话。
等工作上的事情差不多能稳定下来后，章司带着小然去何宅见了何老爷子。
老爷子逗了两回小崽子后，这才跟章司谈起了正式事。
“转型的事得提上日程了。”
章司没有立刻回应，这事他没有把握能做好，所以迟迟不敢下决定。
何老爷子又说：“总拖着也不是办法，荟英里头有几个老家伙心眼多，你要是不争，别人就会惦记上。”
章司垂眸，办法他不是没有，只不过……他不太敢迈出那一步。
万一走错了，或者自己没能力应对往后会出现的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那他就是把章家最后的资本都白白搭了进去。
何老爷子看了他一眼：“连破釜沉舟的勇气都没有，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我只是担心……”
“程礼给的那些股份，你可以收着。”
章司眸色沉了沉，这事都知道了，那肯定是和程礼见面谈过。
难道两人也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尊敬何爷爷，待对方如同自己的亲爷爷，如果是跟程礼约定好了什么让他去执行，他肯定是拒绝不了的。
就跟当初遵从爷爷的遗嘱安排一样。
但这回并没有什么协议约定，程礼是真的想将股份白白送了出去。
合同一式两份，都在章司办公室的闲置角落里待着。
“要是这样了你都还做不成，”何老爷子语气和蔼，但话里意思就没那般通人情了，“就让你姑姑回来执权吧。”
“……”章司说，“我知道了。”
-
……
A市。
宋璆没有撑过冬天。
程礼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一直守在她身边的程肇均，直到她彻底没了生息后，也没有想过通知程礼过去。
程礼是接到自己在院方安排的人的电话，才匆匆赶过去的。
他看到盖了白布的人后，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但床边的程肇均神情悲切到了极点，甚至都不知道程礼就在不远处的身后。
程礼只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姜文安知道消息，已经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了。
程肇均吩咐过不能将宋璆所有情况传播出去，所以外头知道的人并不多。
姜文安立马联系程礼，却怎么都联系不上，他还问了许多人，但这几天没有人见过他。
他担心程礼会出事，调动了人手去找。
当他稍稍静下点心的时候，才想起他连程礼家都没去找过。
姜文安当即开车去了他的住所。
他有程礼家的大门密码，直接输入密码闯了进去。
程礼正在客厅沙发里喝水，看到强闯进来的神情焦急的人时，神色冷淡。
“有事？”程礼喝水时头都没动，直接侧目扫过来看着他。
姜文安见他没事，稍稍放下心来：“怎么没接电话？”
“充电。”
“……”姜文安叹气，“你人没事就好。”
程礼没说什么。
但在姜文安无所事事却强留在他家待了老半天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你没事干？”
姜文安看了他两眼：“没有。”
程礼说：“我要睡了。”
姜文安犹豫了一会儿，问：“要我陪睡吗？”
最后姜文安被程礼直接扫地出门。
姜文安看着禁闭的大门，挠了挠头，过了一会儿后，才往外走，一边打电话通知找人的取消任务。
程礼的心理承受能力似乎比任何人的都要强大。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
年底，众家团圆的时段，程礼早早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国。
离开A市那天，姜文安送他到了机场。
两人从同窗、兄弟、上下属一直到现在发展成了不是家人胜似家人的关系，自然希望对方能过得好好的。
姜文安在一开始就对他的计划安排表示不理解，但程礼自己做下的决定，其他人都没那么轻易改变得了的。
他能做的，只有无条件支持程礼的所有决定。
分别时，姜文安矫情地想跟他来个深情拥抱。程礼虽然深深地皱紧着眉头，但没有拒绝。
两道躯体分开后，姜文安不由得感慨一句：“肌肉真结实。”有点羡慕。
程礼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最后姜文安一边揉了揉被硬拳头胖揍的臂膀，一边目送程礼走远。
——
……
章司在加班的时候，电话铃声在安静的空间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目光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伸手直接接通了电话。
但几秒后，依旧没有声音传出来。
章司看下手机，发现是个境外电话。
他回想了下最近接触到的客户，似乎没有外国人，所以顺手就挂断了。
当晚十点半他才结束工作，开车路上章棠问他在哪了。
“在路上了。”
“等你来了，跟你说件事。”
章司在开车，不宜长时间接听电话，章棠交代了一句话就结束了通话。
等到章司到了后，她将睡着的小然抱给了他。
“过两天崔家的满月酒宴，记得去。”章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章司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荟英掌权人，自然得主动多跟顶层大佬接触。
“知道了。”章司将小然抱上了车。
上一回是结婚喜宴，这一回是满月酒宴，原来时间已经过了一年多了。
章司颠了颠小然的重量。
小崽子长高了也体重也重了。
他不自觉地笑了笑，养娃也不比事业有多容易，不过好在，最辛苦的那段日子他都熬过来了。
-
两日后的酒宴，章司准时参加。
他现在已经没有上回的那种拘束感了，虽然酒还是不太能喝，但好歹不用拼着命自己灌酒进肚子。
他也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地应付一切了。
宴上有挺多熟悉的合作伙伴，同时也有不少新面孔，不管与哪个类型接触，章司总能用礼貌妥当的话术回应对方的交流。
在他刚跟几个人聊着时，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章司？”男人声音带着些许惊讶。
章司顿声，转头看了过去，可他并不认识喊了自己名字的男人。
“你是……”
“啊，抱歉。”男人自我介绍，“我是崔氏集团外派境外的员工，刚从国外回来，刚才看见您的身形有些眼熟，就是想确认您是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位。”
章司听他提到“境外”，突然就想起了几天前接到的那个境外电话。
“不好意思，”那男人打算他的思考，礼貌问道，“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章司顿了顿，还是跟其他人说了声，这才答应了他的请求。
两人走到稍偏点的角落后，男人才将自己的内心所想道出来。
“我其实是一名外科医生，姓杨。”对方说，“但一直在国外工作，这次回国是要处理些事情，刚好遇上了这次酒宴，就出现在这里了。”
他说明身份来处后，才直接进入话题重点：“章先生是不是跟A市尚呈科技的老总程礼认识？”
章司不知道他这是何用意，但还是如实道：“认识。”
“太好了。”杨医生的说话语气有些如释重负后的轻松，“他前几天给您打过一次电话，您没接？”
章司皱了皱眉。
“没有。”他当时以为是诈骗电话。
杨医生有些了然：“难怪。”
章司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这事该怎么说呢……”杨医生正想解释，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歉意地继续道，“对不起，差点忘了，医生有义务保护病人的隐私。”
“病人？”章司抓取到了话里重点，微微蹙眉。
杨医生不知道应不应该将这件事告诉他，想了想，问：“我听说您跟程礼以前是……配偶关系？”
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章司问。
病人的隐私不能随意跟外人透露，但病人家属就没那个顾虑了。
杨医生还是希望病人能多几个治愈的机会的。而且他和程礼也算是朋友，虽然交情还不太不深，但也是想他能好好的。
“病人家属享有知情权。”他说。
作者有话说：
好像也可以写成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