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司。”程礼忽然开口，喊住了他，“你对所有人都好，唯独对我冷漠，为什么？”
章司顿住了脚步，却没有转回身。
程礼挺有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只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别说回答了，他甚至连动都没动。
“以前，我确实对你很不好，”程礼想了想，又说，“但是后来，我有很认真地在弥补，也有在努力对你好，不是吗？”
他很清楚这一路来自己做过了什么，对别人做了什么，他不否认自己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但在章司面前，他总觉得自己没有坏得彻底，他从来没有这么努力讨好别人过，也从不会在别人面前这么卑微过。
“你不会是觉得，伤害了别人，之后再弥补就好了吧？”
章司依旧没有回头，说话的声音也很平静，仿若是在说着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
“和你一起生活每一天我都很痛苦，担心你对我好是因为我身上还有利可图，担心哪天你厌烦讨好我了，会再次毫不犹豫地报复后丢弃。
“但跟你分开后，我很开心，因为我的人生步入正轨了，终于可以不用每天活得那么担惊受怕了，可你为什么又要重新出现在我眼前呢？
“你以为对我的那些好，都是你自己强加过来。你还是跟以前没有区别，只会从自己出发，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不懂得尊重别人的想法。
“如果你真想弥补，能不能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看见你只会让我想起痛苦的过去。”
程礼看着他的背影，眼色渐渐暗了下去，到最后，他握紧了拳头。
章司顿了片刻，又说：“你不在，我会过得更好。”
“这是你的真心话？”程礼心有不甘地质问。
“是。”章司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程礼轻笑：“那章应呢？他一喊你，你就巴不得立马跑到他跟前？”
“……”章司说，“至少堂哥从不会勉强我什么。”
气氛僵了僵。
章司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但也才得出来不会有多好看，不过他不在意。
他更希望程礼最好因此伤了自尊，从而对他失去兴趣。
程礼脸上的笑容瞬间冷却。
“……我以后也不会勉强你。”
章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所以你现在还没死心？”
他就不该肖想通过言语打消对方的念头。
二十多年培养出来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被区区几段话改变呢。
程礼骨子里的那份自我，没人能改变得了的。
章司深感无力，也隐隐的开始烦躁：“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非要把我逼到悬崖边上吗？”
程礼皱眉，同时感觉到头又开始发痛了。
“程礼，以你现在的条件，要什么没有？你要是觉得自己太闲了孤独寂寞了，可以挑个听话乖巧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人做伴儿，别再来祸害我了行不行？”
程礼刚想解释些什么，就看到章司转回身，凝望着他，眼底之色掩盖不住的厌倦和疲惫。
“就算是我求你了，好吗？”
程礼脑袋突突直跳，头疼得更厉害了，同时还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
章司见他没作回应，以为他这是想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沉下了心：“难不成要我跪下来求你？”
他可能是脑子一时犯浑了，说出了这样的话后，竟真的开始做出准备屈膝下跪的动作。
程礼在他微微弓膝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双手钳住他的双肩将他往上提。
“……”程礼头疼得厉害了，最后有些艰涩地吐出了两个字，“……我走。”
章司的臂膀被钳得生疼，但无意间撞上程礼的双眸时，却又顿住。
程礼的脸色看着很痛苦。
他手上的力量和脸上的神情一样，都没太能受意识的控制。
章司看到他额头上密密麻麻地渗出了冷汗，怔了怔。
过了几秒，程礼放开了双手，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
依旧是很艰难地吐出了词句。
这一声道歉，也不知道是因为哪件事而做的。
程礼在说完了话后，转身走进了濛濛细雨里。
对方离开的背影很干脆，章司甚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后，他才从眼前的情景中回过神来。
-
程礼浑身湿漉漉的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呼吸急促地去车上的储物箱。
他刚生咽了颗速效止痛药，电话铃声就响了，是姜文安打过来的。
他接了。
话筒对面的声音有些焦急：“夫人在医院。”
程礼愣了愣，方才缓和了些的痛感似乎又开始发作了。
“什么情况？”
姜文安也不太清楚：“老程总只让我通知您回来，别的什么都没说。”
“知道了。”程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就订机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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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过后，章司再也没看见过程礼的身影。
某天偶然间从负责跟进合作项目的同事口中得知，尚呈那边换了另外一个人跟进。
程礼似乎真的从Z城里“销声匿迹”。
章司想起那天他的不对劲，好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只不过当时他走得太突然，没法求证具体原因。
但程礼不在四周晃悠了，他还乐得清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好了些，连带着改变了他周身的磁场，近来工作上的事情开始变得顺利了很多，他晚上失眠的频率也开始慢慢降低。
熬过了那一段事业瓶颈期后，工作效率也增长了不少。
好像在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好。
章司近来没那么频繁地加班了，把当天的事情都处理完后，就准时下班回家带娃。
这天的事情也不算多，四五点的时候章司就空闲了下来，正犹豫要不要翘班早退时，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进。”
助理带着两份资料进来，一边递交到他手上，一边道：“这是智产项目的检测报告和同类产品专利分析评议报告。”
“嗯。”章司见他站在原地，似乎还有话要讲，便问：“还有事？”
“那个，尚呈的老板程总，说想见您，但是没有提前预约。”
章司皱了皱眉：“公事？”
“没说。”助理说，“但手上好像拿了文件之类的东西。”
章司沉默了会儿，道：“请人上来吧。”
“好的。”
章司提前去了接待室等，而助理将程礼带到门口后就转身离开了。
程礼推了门进去，看见章司面无表情地望了过来。
这个地方程礼还挺熟悉的，以前没少在这里接待客户，没想到他也有成为以客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一天。
程礼没开口，章司也不出声，两人诡异安静却又十分默契般地坐在一块儿。
程礼将手上的合同推到他面前：“看看。”
章司以为是那个合作项目的相关资料或者项目新增的条款，可看到里头的详细内容后，眉头越皱越紧。
“这什么？”
“股份转让合同。”
章司又不是文盲，当然认识上面的字，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你吃错药了？”章司将合同放回去，“还是喝醉酒了？”
程礼的目光落在他推合同的手上。
“做生意，最忌讳的事就是自命清高。”程礼语气淡淡，“好好的资源都白白送上门了，没必要因为看对方不顺眼，就第一时间想着拒绝。”
顿了下，又补充道，“更何况，你现在非常需要这一份合同。”
“我不需要。”章司再怎么样，也不会接受程氏的股份。
程礼似乎知道他会这么回答，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扯了扯唇角。
“白给也不要？你自己学法的，应该能看明白这份合同里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
简单的说，是程礼想将他手里的程氏股份直接送给他。
章司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自上次分开后，两人已经有几周没见过面了。
而且今天的程礼怪怪的，比上回更让人捉摸不透，章司没有把握能应付得了反常的他。
章司也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这种好事。
程礼大概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笑了笑：“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合同就先放你这儿了，等你下定好决心，我再回来拿。”
怕章司会当场拒绝，程礼又接着道：“你最近应该挺闲，多的是时间考虑，不用急着做决定。”
章司眉头紧锁：“我说了……”
“你最近能走得顺利，是因为我前段时间跟你那些合作伙伴打点过。”
程礼漫不经心打断了他的话，“荟英根基依靠Z城的地方资源，可你总是想着绕开资源名下的那些人，当然总是停滞不前。”
章司放不下心中成见，不想跟那些曾经看不惯的人过多往来，很多事情自然会变得棘手。
当初程礼想方设法想让他多结交人脉，他不乐意，圈子里那些人虽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心里肯定会有意见的。
荟英重走上坡路，最缺的就是外势扶助，而要想回到顶层圈，必不可少的便是与顶层圈的权势打好交道。
并不是所有的势力都会卖何家几分面子，章司能依仗的背景本来就不多，再拒绝帮助就会与走近死胡同没两样。
“你真想章家一直被压下去，最后难以翻身吗？”
章司眼底晦暗，有几分隐忍的愠怒，但不可否认，他说的不无道理。
“你不用说了。”他冷下了脸。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