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礼对那个男孩子并没有兴趣。
只不过是因为他留了一头及肩长发,而且身上那股稚嫩纯真的气质,跟当年追在自己身后跑的章司很像。
他便多问了他两句话。
可那男孩子似乎太过胆怯了,有些反应也过于生硬,想做得过分点却又畏畏缩缩的。
程礼难得对陌生人的那份耐心,瞬间消失殆尽。
他本质上还是讨厌那种柔弱无能的男性。
接连喝了好几杯酒后,程礼感受到腿上多了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沉着脸将那只手拍开,而后突然站了身。
段于宋见他站了起来,问他:“程礼,要走了?”
“有事。”
他刚才可是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呢,根本没看到程礼看手机的画面。
这临时有事,估计只是个借口。
段于宋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拦得下人,便道:“那下次再约。”
程礼并没有回答。
这回应有点反常,段于宋想,该不会是因为这次喊了乐子,踩到他的雷什么的生气了吧。
可他刚才跟那男孩子不还是聊了会儿天么?
他们还是特意为他点的新来的男孩子呢,而且那新人长得还可以啊……有点章司的影子。
不过章司的那种骨子里渗出来的贵派气场,就不是别人能雷同的了。
段于宋能确定章司对程礼而言不同一般,至于程礼最近的心思,他就有些摸不准了。
似乎想将章司追回来,但又什么都没做成,他以前权势不及人时,也没见有这么无可奈何的。
估计不是条件不行,而是他有某方面的顾虑,或者某些难以言喻的难处在。
程礼出了夜店后,站在门口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忽然就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去了。
他在偏僻角落里吸了根烟冷静冷静,最后走出路边,随手招了辆出租车。
“先生要去哪里?”
程礼随口报了个地名。
……
章司带小然在虞家蹭完了饭,没待多久就回了章宅。
车子快要行驶至章宅外大门口时,章司远远看见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等看清了那道身影的脸庞后,他微微蹙了蹙眉。
但他没有停下,继续将车子开了进去。
程礼听到了车子的声音,抬头望过去,认出了那辆熟悉的车。
那辆车是当年章司送他的生日礼物,他很少开,离开章家后也没有开走。
车是好多年前的款式了,没想到现在还在开着。
驾驶室位置上的人大概是章司。
程礼此刻所在的位置离门口很近,而且头顶上的路灯还挺亮堂,车上的人应该看见了他。
可车子没有停,就在他眼前直接呼啸而过。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程礼抽完手上的烟后,准备起身走人了。
章宅的位置有些偏,不太好打车,他得沿着公路往下再走一段路才行。
就在他刚从墙边站直身子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
章司抱着小然出了门口,直直地看向他。
程礼一顿,刹那间失去了思考能力,直愣愣地站在原处没动。
片刻后,他听到章司不咸不淡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程礼感觉恍如隔世。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章司站在章宅门口笑着喊他的画面。
脑内画面与现实重叠,他竟有些分不清眼前的章司是哪个阶段的章司。
“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章司见他似在发愣,冷着脸重复问了一遍。
程礼没有说话。
前几天还咄咄逼人问章司话的人,现在像是个失去了言语能力的人,只会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看。
章司察觉出他的异样,沉默片刻后,说:“你喝酒了?”
他也只能想到对方是因为喝醉了酒,才会有这么反常的行为。
程礼渐渐回过神来,但还是只盯着眼前的两人看。
过了一会儿,章司将怀里的小崽子放下了地。
小然看了眼程礼,又抬头看了看章司。
章司微微皱眉,最后还是朝着程礼走了过去。
他脚边的小崽子见他抬脚往前,也屁颠屁颠地跟着。
程礼依旧没有动。
他其实根本没有醉酒,喝的那点量还远远达不到让他醉的程度。
但章司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酒味,断定了心里的结果。
“喝醉了来我家发酒疯?”
可程礼甚至连身体都没动一下,实在不算是发酒疯,最多是发神经。
章司认定他是不清醒的状态,也没想着他能回答自己的话。
但程礼却在这个时候意味不明地回了他一个“嗯”。
章司:“……”
现在是初秋,晚上还是有些凉的,章司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他看了眼他身上的衣着,还不至于太凉快。
而且程礼看着身强体壮的,总不会因为吹了点晚风就着凉吧。
章司犹豫了一会儿。
“你现在住哪?让人送你回去?”
他其实不太想管他的,但人就这么杵在自家门口,也不太好。
就当是还他上回送自己去医院的人情好了。
程礼沉思片刻,突然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章司条件反射地甩手,却没能甩开,对方的手劲太大了。
程礼说:“对不起。”身上几分酒气,演得还挺像模像样。
反正这会儿的章司只当他是在酒气用事。
可都说酒后吐真言,也不知道能不能趁机套点话来。
章司神色微动,顺着他的话问:“对不起什么?”
“……”程礼一时间有点辨别不清他是真信还是装傻,“……你。”
这里头有几分真假,他自己都说不清。
章司点点头,随意般道:“所以你现在是想继续纠缠我?”
这问题可真不好回答。
程礼开始怀疑他是在故意套话了,他垂头看了眼他腿边的小崽子,转移话题:“他也住这里?”
小然闻言,疑惑地歪头。
“不然呢?”
程礼沉了一口气,转眸望向他:“那我呢?”
“……”
章司眼色凝冷:“程礼,你不会是装的吧?”
-
老彭见两人还没回来,便出门看了看,看到程礼的时候,他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
“少爷,”他在后头喊了人,问,“怎么了?”
章司转头看了眼,回道:“他在门口发疯。”
老彭顺着他手指方向与程礼对视了两秒,然后咳了咳:“夜露重,先回屋里吧。”
毕竟有小孩子在,总不能一直在门口待着。
章司想了想,说:“随便扑个客房让他睡一晚吧。”这个他,指的是程礼。
程礼没想到他会松口让他进去,看来装醉酒还是有用的。
不管过了多久,经历了什么,章司那份心软善良的品质还是没有变。
老彭应了声“好”,随后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程礼一眼。
章司眼神警告了他,后者便下意识松开手。
程礼跟着人进去了后,才有些后知后觉。
其实章司早就看穿了他。
-
老彭也算是照顾过程礼的长辈,程礼自然不会光看着他替自己收拾地方,所以最后还是他自己动了手。
“您先回房休息吧,”程礼说,“我自己来就好。”
“如果夜里有动静,请勿惊慌。”老彭一脸和气,“少爷半夜睡不着,会出来走动。”
程礼愣了愣,诚恳道:“谢谢。”
都暗示到这种程度了,他没有理由听不懂。
老管家客套了两句,便回了房。
凌晨一两点时,程礼果然听到了些动静。
其实动静不算大,但因为程礼刻意等着,所以很快就注意到了。
章司今晚没去顶层,而是下了楼。
他看到了客厅灯亮起,还以为是老彭,但走过去后,却发现是程礼。
“酒醒了?”章司意味深长地说。
程礼知道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谎言,便没再做戏:“没醉。”
“哦。”章司看了眼茶几上的水杯。
程礼顺着他的视线看,问:“要喝水?”
他倒是挺会把这里当自己家。
“不喝。”章司说,“你有什么话,直接说。”
程礼琢磨了下他的语气,似乎没有很抗拒。
“你经常失眠?”
章司看了他一眼,无言,并不想回答这类问题。
程礼也沉默了。
两人僵持了好久,依旧是程礼败下阵来。
“我有那么可怕?你不用一直担惊受怕似地防备我,我要是真想做点对你不好的事,会直接动手,绝对不会让你有反抗的可能,而且,你反抗不了。”
章司拒绝他的态度一直没变,只不过是程礼自己还抱着侥幸心理,总觉得他会心软而已。
他还是不太明白,自己的忍让和迁就那么明显,可章司却像看不见似的,还是会把他当做坏人来对待。
“你到底想做什么?”章司说。盗以此四三次
这几年,两人各过各的,互不干扰相安无事。
但他如今却在Z城徘徊,前不久还“觊觎”着股份代理权,总不能又想着从他手里抢走荟英吧?
可他自己不是看不起荟英了么?
“难不成是在打章家产业的主意?”章司稍顿,又说,“既然看不起荟英,为什么还……”
程礼盯着他,突然打断他的话。
“我想要的不是荟英,我——”
程礼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这种感受有点奇怪,大抵是因为鲜少做这种事,有些不太适应。
还有些类似于紧张的情绪在。
章司没说话了,看着他。
程礼突然觉得喉咙艰涩。
——想要你。
这三个字,就这么难说出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