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被他抱起来后，双臂就主动攀缠着他的脖子。
但小孩子心思没那么细腻，他忘了自己手臂上还有伤口，然后就不小心蹭到了程礼身上。
程礼嗅到了那股药酒的味道。
他单手抱着崽子，然后用另一只手将他的小手臂拎了拎。
伤口不深，但对小孩子来说，痛感可能会更明显点。
可是面前的小崽子一点也不怕痛似的，只静静地歪着小脑袋盯着他看。
程礼打量了几下他的长相。
左看右看，还是不像。
“你是不怕痛，还是不敢说？”
程礼问出了口后，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明明就不怎么喜欢小孩子，但今天却非常有耐心地继续这种没有言语回应的话。
小崽子依旧没有说话。
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还喊别人“爸爸”来着，这会儿倒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程礼沉默了两秒，然后伸手轻轻掐了一把他的小脸蛋。
“再不说话，就把你卖了。”
小然眨了眨眼睛。
“爸爸。”他小声又讨好地喊。
程礼：“……”
“你妈是谁？”程礼问。
小然双眼依旧亮晶晶，但又不说话了，但怕不回答会惹程礼生气，便将脑袋凑到他的脸边蹭了蹭。
一点有用的东西都问不到。
程礼拍了拍他的脑袋，语气比刚才冷了些：“不准蹭我。”
小然原本还想继续蹭着直到他不生气为止的，但他好像越来越生气了。
这会儿他也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做了。明明这一招用在章司的身上很管用的。
程礼见小崽子被自己唬住了后，一点动作都不敢做，说出不来是什么感受。
但他铁石心肠惯了，面对一个与自己毫无相关的人，做不出哄人的行为。
而且，他现在看着他感觉非常的不顺眼。
程礼想了想，最后还是摸出了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
小然在他听电话的时候，一脸好奇。
“……嗯。”程礼差不多结束通话的时候，扫了他一眼，继续道，“尽快。”
挂了电话后，他随手将手机塞进了口袋，然后颠了颠手臂上的小身躯。
对程礼来说，这点重量倒没什么。
不过先前看章司抱孩子，都是双手抱着的，虽然他的身高不矮，但体格一直偏瘦，抱孩子时自己也像个瘦弱的孩子。
程礼沉默了片刻，最后对怀里的人说：“还是送你回去吧。”
-
章司的踪迹非常好找了，就在那些商业人士堆里。
甚至连姜文安和虞壬章都在。
只不过章司这会儿已经站到边上，虞壬章经常偏头过去看他的状态。
章司的情况不太好，但表面上还能糊弄过去，让人看着像是一副只是喝多了醉酒的模样。
可程礼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他这是刚缓解了些难受，转头又去酗酒了么？
程礼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他抱着孩子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在章司晃悠着身子正欲往一旁倒时，程礼及时伸出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带到自己的怀里。
虞壬章正想上前的脚步顿住。
程礼对上他的视线，点了下头。
虞壬章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随后也朝他颔了颔首。
姜文安同样也看见了全过程，只不过他现在走不开，只是默默地当了个旁观者。
章司因为提前离开了交谈圈，所以这会儿被人带走也没引起多大注意。
于是程礼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着章司往外走。
他正打算将人带带出去，半路就碰见了抱着小临到处找小然的章棠。
程礼淡淡地看了眼她怀里的崽子，看起来似乎和他臂弯里的崽子差不多大。
他微微眯了眯眼。
章棠看到他怀里的小然后，瞬间松了口气，但看到另一边神志不清倚靠着他的章司时，又沉下了脸。
“小司怎么了？”
程礼在章棠面前一向客气恭敬：“喝多了。”
“我让老虞……”
“我正打算带他去医院。”程礼打断道，“已经喊代驾了。”其实并没有。
章棠顿时噎住。
程礼停顿了片刻，忽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看来这几年，他身上多了些本不必要的担子。”
章棠：“……”
程礼方才的态度还好好的，但说这句话却带着淡淡的讥诮。
离开时也同样的不容人阻拦。
……
医院里。
程礼坐在病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两人，一直到半夜时，他的手机响了。
等走出了阳台后，他才接起了电话。
对方将搜查到的内容简要概括了一下，程礼默默听着，最后说了句：“知道了。”
回来后他又坐回了椅子上，只不过这一回，他抬起双手抹了一把脸。
看向两人时的眼神不再意味不明。
章司的情况，说严重也不算太严重。
但因为他的底子弱，加上近段时间心理压力和精神状况到了一个临界点，没有休息好，又过度喝酒，才导致了数病并发。
本来他就不是个能轻易反驳长辈心意的人，估计不仅在他姑姑那里，还有何老爷子也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程礼都不用多想，就能猜到那些压力具体是什么，因为种种事实情景都摆在了他的面前。
而且，他曾经也有过同样的经历。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程礼有信心有能力抗得下来，章司就未必了。
但章司的那些技能培养和实践经验远远比不上自己的，也根本没有可比性。
所以，章司不过是在硬撑。
这天晚上程礼没有睡，一直守着两人直到天亮。
章司的点滴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就打完了，又因为好好睡上了一觉，所以第二天醒来后，精神没有那么萎靡。
小然比他先醒，程礼还带着他洗漱完，并吃了预定的早餐了。
章司睁开眼皮待机缓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起身。
小然看准时机爬到了他的身边，然后扑了他满怀。
章司被撞的有些懵，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这里……是医院，好像还是间独立的高级病房。
程礼早先领了份早餐放在柜子上，见他醒了后便拆了保温包装，又将病床的折叠桌弄了出来。
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好了后，才说了句：“吃吧。”
章司看了两眼，说：“没刷牙。”
“卫生间里有一次性的洗漱套装。”
程礼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他怀里的人抱过来。
章司也没多矫情，下了床直奔病房里的独立卫生间。
等他出来的时候，程礼已经将小然抱到了另一边的沙发床上，两人的身边还有一小堆的玩具。
看那模样，应该是新买的。
章司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一点了。
没想到他睡了那么久。
他肚子空了有一段时间，所以吃早餐时有几分急切。
程礼好几次默默地扫视过来。
等章司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才出声问道：“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为什么要孩子？”
章司闷着头继续舀碗里的粥，然后送进嘴里。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说话。
不过程礼也不太在意，大概是从他怀里的那崽子那里得出了些经验，习惯了“对牛弹琴”式的问话。
他逗了好一会儿小崽子，章司才彻底解决完餐食。
“我吃好了。”章司说。
程礼看着他开始收拾东西，漫不经心地说：“你今天，还得待在医院。”
章司手一顿，转过头来看他。
“你姑姑那边，都已经知道了你的情况。”程礼说，“你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在意？”
章司没打算接受他的教育，所以还是继续手上未做完的事情。
“何老爷子那边也特意打了电话过来。你是答应过他，要好好检查身体的吧？”
章司没有回答，但手上的动作还是老老实实地停了下来。
程礼看他终于听话了些，脸色才缓了缓。
但章司似乎还不太想与他交谈。
只是小然还在他“手里”，章司也不太好让别人帮自己带娃，而自己则在一边无所事事。
章司朝小然喊了一声，后者闻言抬头望过来。
“过来。”
小然转头看了眼自己很满意的“玩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抓着手里的玩具车爬下了沙发床，往章司那边走去。
程礼一动不动。
章司迟疑了半晌，终于开口问他：“你不用去忙吗？”
“不用。”他说，“有姜文安。”
章司：“……”他就不信程礼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程礼确实听出来了，但他不仅毫无离开之意，甚至还神态慵懒地靠着沙发背，目光直视地盯着对面的两人。
章司打算当他不存在了。
可程礼盯了他没多久，开始没话找话。
“喝酒喝得这么肆无忌惮，不要命了？”
以前程礼要带他融入自己的圈子，他不愿意。
现在章司要自己建立人脉圈，又岂是件轻松容易的事。
更何况，章司的能力并不出众，所以就跟从零开始没什么区别。
在商业场上，酒文化是避不可免的事情，章司要想发展得更深入长远，就少不了各种应酬。
可他的身子本来就不适合烟酒场合的地方，这么一来，身体肯定会遭罪。
章司自己也清楚。
可他没有选择，他要把章家重新撑起来，就得拿着命去拼。
在程礼面前，他并不需要解释什么，所以他干脆没理会。
“你要是想在短期内将荟英拉上来，倒不是不可以，我有一个最快速且有效的方法。”
程礼特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地继续道，“把你手头上所有荟英股份的代理权，签给我。”
“不可能。”
作者有话说：
又绕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