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听到他话后，瞪大了眼睛，然后扯着嗓子大声纠正他：“他不是你爸爸！”
她伸手指了不远处的人，又说，“那个才是！”
小然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章果然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爸爸。”他朝章司喊。
程礼回头时，正好对上章司有些沉冷的目光。
但只是很短暂的一个眼神，等程礼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换了一副尤为平静的脸色。
章司走了过来，停在程礼的身边，微躬下.身来将小然抱起。
但他没注意到小然身上的糖果，小然站起来时糖果就顺势呼啦啦地掉了一地。
章司顿了顿，一颗一颗捡起来，问他：“哪里来的糖？”
小然没回答，但双眼看向了他身边的程礼。
章司沉默了片刻，将糖果给回到他手里，然后说：“还记不记得，来之前我教过你什么？”
小然眼眶还是湿漉漉的，看了眼章司后，又看向了程礼：“谢谢……”
他绞尽脑汁找称呼词，但到最后还是喊他：“……爸爸。”
章司：“……”
章司淡淡：“他不是你爸。”
他看了眼一旁坐在地上的小孩子，想了想，顺手把他也抱了起来，随后一边帮他拍拍灰尘，一边问：“摔跤了吗？”
“谢谢叔叔。”那小男孩说，“是弟弟摔了。”他指了指小然。
“弟弟没事。”章司轻轻拍他的小肩膀，“带大家回去吧。”
小男孩点点头。
章司回头将小然抱在怀里，站起身也准备离开。
从头到尾都被他无视的程礼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开了口：“章司。”
章司顿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可程礼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倒是小然搂着章司的脖子，回头看着程礼。
十几秒后，章司抬脚要走了。
程礼再次赶在他踏步的前一秒说话：“现在连招呼都不愿意打了么？”
章司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回答，径直往前走。
小然趴在他的肩头，看着程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的方向。
章司带着他去了姑姑所在的位置。
好在医生还没走，他便让他顺便给小然检查一下。
章棠问：“小然怎么了？”
“不小心摔倒了。”
“这俩孩子，摔伤的位置都一样。”
医生替小然上了药后，说：“伤势不严重，但得注意别让伤口闷着，透透气。”
章司说了声“好”，随后把小然身上的小外套脱了，又将他的衣袖卷了起来。
章棠打量了他两下。
“你怎么了？过来之后就变得怪怪的。”
“没有。”章司岔开话题，“姑丈去哪了？”
“有人把他喊走了，估计现在在大厅吧。”章棠以为他是因为孩子受伤了所以心情才不好，便道，“小孩子磕磕碰碰的很正常。”
“嗯。”
章司将小然收拾好了后，看向她怀里睡着了的小崽子，问：“小临困了？”
“闹腾够了，就睡了。”
章棠哄娃也哄累了，打算在这休息室里歇一会儿，提议：“让小然在这里待着吧，你先出去忙。”
小然她是放心的，这崽子乖，不会闹。
章司想了想，还是先问了小然的意见：“留在这，还是跟我走？”
小然在他脑袋凑过来的时候就顺势伸出了手，然后攀圈在了他的脖子上。
章司便搂着他站起了身，又朝章棠道：“我带着吧，不碍事。”
章棠看他两人黏糊糊的，便没再起分开两人的心思，只叮嘱了章司两句：“少喝酒，能推就推。”
“唔。”
其实带着孩子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挡些酒。
章司很快就带着孩子出去了。
-
姜文安好不容易找到了程礼，见他脸色怪怪的，随口问了句：“见到仇人了？脸色这么难看。”
程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而后抬脚往外走。
这反应……难不成他瞎说对了？
姜文安很快跟了上去。
-
开宴的时间差不多到了，主场里的人肉眼可见的变多。
程礼两人进去后，就立刻有人簇拥上来引路。
两人是喜宴的贵客，安排在了靠前的位置，就跟在主桌的旁边。
那一桌上的宾客，大多是老一辈的商界精英，程礼和姜文安算是为数不多的年轻代表。
何老爷子也在。
程礼与他四目相对时，朝他颔首。
何老爷子点了点头，然后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边上。
程礼照做。
姜文安自然是跟在程礼身边的。
但何老爷子的另一边，还有个空位，他们这一桌，差不多就满人了。
姜文安自然注意到了那个空位置。
只不过程礼在和何老爷子闲聊着，他没找到机会求证。
没多久后，那个位置的主人也来了。
章司抱着孩子落了座。
“何爷爷。”
姜文安闻声，立马去看了程礼的表情，只是后者依旧脸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甚至不为所动。
……看来两人是见过面了。
难怪方才找到他时表情那么臭。
何老爷子抬手招呼了招待：“拿张儿童椅过来。”
对方很快就搬来了张儿童专用椅。
“谢谢。”章司边道谢边将小然放下来。
何老爷子注意到了小孩子的手臂，问：“这娃娃怎么了？”
“不小心擦伤的。”章司弄了点温白开装进奶瓶里，然后塞到了小然的手里，“喊人。”
“太爷爷好。”小然喊完后，就自顾自地喝水了。
何老爷子是知道小娃娃的真实身份的，虽然一开始不太同意这样的做法，但章司这孩子死活不愿意成家，最后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好歹小崽子也是章家的血脉。
程礼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桌上的酒。
姜文安压着声音提醒他：“空腹喝酒伤身体。”
程礼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得了，好心提醒还得遭冷眼。
虽然心里是那么想的，但姜文安还是直接动手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
吃饭的时候，何老爷子一会儿跟程礼闲扯两句，一会儿又跟章司谈起荟英的运作情况。
程礼只在自己的话题上做出回答，而章司也是，两人默契地没有在对方的谈话中。
直到何老爷子突然叹了口气。
章司算是比较了解他的人，大概猜到他要说些什么，于是往小然身上找了了借口，准备暂时离开宴桌。
但何老爷子却及时开口：“坐着。”
这一桌的其他长辈，都是何老爷子的熟人，也跟章老爷子是故友。
章老爷子在过世前的那一年，常往着这些老友家走动，都是一起打拼过来的交情，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心思。
但章老爷子并没有让他们直接出手相助，而是希望等章司“出人头地”，能自己做出一番成绩的时候，适当地给予一些便利。
可现在章司在荟英也只是刚站稳的程度，迟迟没到能做出成绩的程度。
章司的个人能力是一回事，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的上进心还远远达不到他们期望值。
就这一点，足够那些长辈对他耳提面命的了。
但章司也只能乖乖地坐回原位。
何老爷子开了头，其他人则一人一言地搭着腔。
章司没敢出声，只在合适的时候点点头。
姜文安不同于程礼，他没见过这种“群起而攻之”的场面，尤其对方还是章司这种曾是集家人宠爱的少爷人物。
原来有钱人家的孩子也有他的烦恼。
他顺势看了眼程礼的脸色。
程礼神色平静，像是经历惯这种场面的人。
姜文安以为不管他们的事，正想当透明人安安静静吃饭呢，结果何老爷子突然来了句；“程礼，事业上你就多带带章司。”
程礼：“行。”
章司/姜文安：？
姜文安微微睁大了眼，看向程礼。
他怎么回答得这么顺口？而且何老爷子怎么一副撮合两人的口吻？
事实上，在三年前的何老爷子主动发出邀谈，程礼特地从A市过来和他商讨解决荟英困境一事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今天也是重逢后的第一次交谈。
章司本来想着不吭声度过这次“教育大会”的，这会儿突然改了主意。
“我会看着来的。”他说。
何老爷子皱着眉头：“你还想看几年？”
章司一下子就被噎住了，抿着唇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的野心不够强烈，但人的性格又不是一夜之间就能改变的了，章司原来就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
而且要管理好这么大的公司，也得自身资历够硬才行。
说实在点的话，荟英就是章司继承得来的，要是他有那本事自己打天下，还会屈居于普通的职位上？
而且章司也是自己实践过才知道，能当领导的人都是有自己本事的。
但他自己各方面都中规中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除了能胜任一些知产或法务类方面的工作外，其它方面还是在学习上手的阶段。
程礼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些事情急不来，管理好公司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这话有几分替章司辩解的嫌疑。
不仅是姜文安，桌上其他人也都听出了其中的维护之意。
何老爷子沉思片刻，说：“那也不能毫无作为。”
程礼没什么意义地笑了笑，但也没再说什么话，驳了他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