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沉默着的章司，在对上程礼的视线后开了口：“应哥，我会跟程礼回去。”
“小司。”章应蹙眉。
章司没回应他的话，而是对程礼道：“我跟你回去，但是要晚点，你订晚上的机票吧。”
“行。”程礼过来，仿佛只是为了确认一下行程，说完后他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不过走前他还特意扫了章应一眼，笑容的冷意变成了讥诮。
瞬间刺激到了章应。
章司只是冷淡地看着，没有说什么。
本来章应还打算继续留下来的，章司却让他先去忙自己的事。
很多次章应刻意避开自己接工作电话，他都知道，似乎是出了挺严重的事，因为他看到章应皱起的眉头就没放下来过。
章司不想他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工作，而且自己今天也要回Z城了，不应该让他在自己身上再浪费时间。
章应也是个倔人，坚持着陪到了下午，直到公司那边又打来了电话，他才不得不开始动摇。
章司说：“回去吧，不用担心我，现在公司比较重要。”
章应没急着回话，纠结的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后张了张口。
“有些事，哥要跟你坦白。”
……
在晚饭的时候，程礼才又过来了医院一趟。
章应已经先回去了，此时就只有章司在病房里，他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所有的东西都是他自己在整理。
他刚刚收拾好，转身就看到了倚在门边盯着自己的程礼。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程礼扫了一眼他整理好的行李，问：“吃过饭了？”
章司收拾东西的时候撸起了宽阔的袖子，很容易就能看到手臂上那几道痕迹稍浅的烧伤。
他默默将病服袖子放下来。
“没有。”
“出去吃？”
章司想了想，摇头。医院有提供营养餐，他打算待会儿出去领一份。
“你订几点的航班？”
“八点半。”
“嗯。”章司见他没有反应，以为他在等自己回心转意跟去外面吃饭，便道，“你自己去吧，我就在医院吃。”
程礼又望了他许久，然后点点头。
而章司在吃完了饭后，还是留在了病房里干等。
直到出去吃饭的程礼都回来了，他还是没等到人来病房。
程礼也没催他，找了张椅子。
章司反而越来越着急，八点左右他们就得离开医院了。
临近八点时，照顾他的护工阿姨倒是出现在了病房。
“还没走呐？”阿姨有些好奇，不是说今天要离开么？
章司迟疑了下，问：“阿姨，那个医生他今天没来上班吗？”
“哪个？”
“晚上经常来照顾的那个医生。”
“没有什么医生啊。”护工阿姨停顿了下，“照顾你的，就只有我和你的家属。”
她过来只是收拾下病床的，但现在没她的事，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经过程礼的时候，她朝他点了下头。
程礼淡淡地扯了扯笑。
两人分明是认识的，再回想阿姨刚才的话，章司这才终于懂了。
他的脸色白了白。
而程礼则走了过来，将他的东西都拿上，然后将他揽到身边：“走了。”
章司肢体微僵，但还是听话地跟着往外走。
原来以为遇到了不掺任何算计的纯粹好意，也是假的。
程礼偏过目光凝视了他几秒，神色中掩饰不住地颓废与低落。
他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复杂。
……
姜助理负责开车将两人送去机场。
一路上，车内的几人都没有沟通交流。
章司上了车后，倒头就睡了，这几天养成了晚上七点就睡的习惯，今天也是撑了一会儿。
睡着之后，他的身体就不太能受主观意识的控制了。
其实章司对程礼身上自带的那份独特气息不陌生，但那几天因为精神有些涣散，潜意识又带着逃避暗示，所以才没能认出人来。
摇摇晃晃中，他的脑袋顺势搭在程礼的肩膀上。
许是因为对方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章司在睡眠中感到了舒适的安心，便暂时没梦到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姜助理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两人，然后又继续专心开车。
到机场后，程礼直接将人抱下了车，章司突然惊醒，但看到那张脸后，才卸下防备，但他拒绝了他的公主抱。
章司强撑着精神，跟着程礼排队、过安检、上飞机，身体一沾到座椅，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程礼本来也想小憩一会儿，但脑子里总想起在病房门口看到的画面。
他不确定章司身上还有多少伤。
这段时间他都没敢掀开他的衣服去看，怕伤口黏连到衣服，要是被他不小心掀扯到肯定会很疼。
他这会儿也只敢偷偷摸摸地检查一下。
只是当他刚翻开他的袖口时，章司就醒了，他有些恼怒地瞪着他，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
程礼没解释，只低声说：“你继续睡吧。”
他再也没有动过他，一路上也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等下飞机时，他的半边的手臂酸痛，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通知了助理过来接人。
刚好公司有几份文件需要程礼处理，助理就帮秘书带了话，询问程总是否能回公司一趟。
程礼顿了下，然后征求了章司的意见。
“先跟我回一趟公司？处理完之后我们再一起回家。”
章司虽然醒了，但脑袋还有点昏沉，所以没有拒绝。
-
公司晚上加班的人还不少。
下车前，程礼看了眼无力耷拉在自己身上的人。
如果让他自己下地走，走路肯定晃晃悠悠的。
他正打算将人抱进去时，这才察觉到他的头乱糟糟的。
其实有整理过了，但因为头发长度不规整，而且也没修理过，所以外观看起来还是乱蓬蓬的。
这几天因为习惯了，才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但章司平常也很在意形象管理，而且最宝贝的头发被烧得不成样子，肯定是不愿意被别人看到的。
程礼当下立断，用西装外套盖住了他的上半身，然后抱着人下了车。
章司其实清醒了些，但当他挣扎着想自己进去时，手不小心摸到了头，然后就没敢动了，甚至主动将身子缩了缩，直往西装外套里钻。
有几个人注意到了多日未见的程总，抱着一团“东西”往办公室里走。
但西装下面有一双笔直长腿，盖都盖不住。
众人八卦心气，但都只是面面相觑，不敢在领导面前直接摔饭碗。
据说那位还在医院休养身子，而程总今天就公然抱了个不知名的长腿美女回公司。
啧啧。
程礼的办公室里还有个等了半天的人，看到程礼抱着个人进来时，显然惊住了。
而程礼则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等一会儿。”这话同时也是在警告章司。
章司一动不动。
而段于宋甚至都没敢出声。
把人塞进套间后，程礼叮嘱了两句：“可以在这儿再睡会儿，别乱跑。”
这是让他别出去的意思。
章司点了点头。
程礼这才走出来，开始和段于宋谈正事，但后者没按耐得下好奇心：“谁啊？”
那腿可真直。
程礼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段于宋以为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太多事，摇头叹气，最后还是觉得替章少爷不值。
“你这样，那以后打算怎么处置章司？”
程礼皱眉。
“算了，谈正事吧。”段于宋也等了挺久了，现在只想赶紧完事儿。
二十多分钟后，段于宋才伸了伸懒腰，准备遁了。
但走前他还是想打探打探情况：“章司没事了吧？”
他只知道人找到了，现在还在医院。
程礼没什么表情：“他没事。”
“那你要怎么处理？”段于宋眼神往套间的方向使了使。
程礼冷了他一眼：“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这是赶着赶人了。
段于宋耸了耸肩，倒也没再纠缠。
等人走了后，程礼这才重新进了套间。不过这次没再犹豫，直接剥了章司。
章司一掌拍在他的手臂上：“干什么！”
程礼皱了皱眉，没说话，不容拒绝扒掉了他身上的衣服。
身上的烧伤比想象中的少，最严重的几处在脖颈、手臂和小腿上。
章司不习惯被人这么无声地紧紧盯着，而且身上还有很多难堪的伤疤，他臭着脸将程礼推开，又一边衣服穿回来：“滚开。”
程礼没阻止他的东西，主动往后退出了安全距离。
“我会去找点膏药，不会让你留疤的。”
章司垂着头，没说话。
程礼心底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们现在先回家？”
得到应允后，两人才往外走，不过这回章司坚持自己走。
本来还想八卦程总带回来的人是谁的同事，在看到章司后才有所了然，关注点也转移到了他那略显狼狈的形象上。
……
这几天程礼因为章司的事，也没怎么睡好，今晚终于安心些准备好好睡一觉。
章司睡得够久了，半夜突然清醒，再然后就睡不着觉了。
好安静。
-
程礼没睡多久，就被房间里响亮的电视声给吵醒。
他的第一反应是烦躁，想发怒，但看到窝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盯着电视的人后，又什么脾气都发泄不出来。
他犹豫了一会儿，起床走了过去。
程礼蹲下身，轻轻拉了拉他揪着自己头发的手，耐着性子问：“我帮你修一修下头发？”
章司盯着他的双眼，良久，松开手。
然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