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司当然是想着越早越好。
没有人会拒绝手握权力的机会。
他现在还是实习前期,百分之十的股份还没落到自己手上,两手空空的,做什么都心里没底。
而且程礼似乎还不想让他接触荟英内部,要想拿回那一半股份,恐怕遥遥无期。
但现在,另一半的进程可观。
只要他盯紧程礼,总能有机会知道那家公司具体的发展进程。
程礼对上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有些微的失神,但他的内心深处又有另外一道声音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能沉沦下去。
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程礼没直接回他的问题,态度也突然变得敷衍:“得看实际情况。”
章司迟疑了下,他这反应,明显是故意避而不谈。
“你也会有确定不了的事?”他漫不经心地揶揄了他一句,但没太敢在程礼阴晴不定的时候过多地试探。
他假意打了个呵欠,惺眼无主地看了看天花板。
程礼在慢慢冷静下来后,也终于察觉出章司今天的话似乎有点多。
不过章司在说完刚才的话后,就没了任何动静,他侧目望过去,只看到他眼皮要阖不阖地打着困。
虽然不知道章司突然热情的目的,但往坏的方面想,就算是想算计些什么,现在的他还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程礼眼前面临着更多比这个更为严峻的困境,事有轻重缓急,他也得将放在章司身上过多的注意力抽回些。
在A市受伤的那一仇,总是要还回去的。
……
章司和程礼日后的相处,还算风平浪静。
自那晚之后,两人间总有种莫名诡异的气氛,章司偶尔多话,但也仅限于在别墅里。
在公司,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正常的公司上下级属,还是碰不上面那种,除了在午饭的时候,章司会雷打不动地每天被秘书喊去办公室之外。
但章司还是会暗戳戳地尝试用各种法子,想从程礼身上得到些“有利情报”,可他渐渐发现,连装乖卖巧都不太管用了。
程礼经常沉默,然后冷冷淡淡地看着自己。
而且他总是一副能透过目光将别人本质看穿的神情,每回都让章司退而却步,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看破了自己的内心。
不过好在,谁都没有捅破那层道不明的窗户纸。
但程礼承诺的更换工作内容迟迟没有兑现。
章司催促过几次,一开始程礼只是让他在等等,直到过了好几天,秘书才给他安排新的工作。
“月底有一个与英国客户的合作项目,我们公司的负责人是林副总,章少爷有没有空给林副总当个助手?”
一般这种工作,接手的都应该是有经验的业务和技术层领导,让实习生跟着去历练的安排,其实不太合理。
“助手?”
“是的,主要负责在商议过程中记录要点,事后做个整理总结。” 秘书也不明白程总为什么要特地规划出这个没什么作用的工作职位,“那边的负责人在A市,得和林副总出差过去一趟。”
章司犹豫了一会儿,问她:“是程礼安排的工作?”
“是的。”
“行。”
离出发日期也没两天了,章司当天就开始做了准备。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章司开始收拾行李,程礼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在章司刚好收拾完时,他接了个电话,全程皱着眉,挂了电话后就让章司跟自己出去一趟。
章司不太想出门,而且时间也不早了,他明天还得早起,不想被耽误。
他问:“去做什么?”
“朋友约了局,去聚聚。”
“我不去。”章司直觉是那一群他讨厌的人。
程礼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不是他们。”
然后转身找了套衣服,帮他套上。
“就去走一下过场,很快就回来。”
章司没有说拒绝的机会。
他也不想跟程礼起争执,最后还是勉强妥协跟了过去。
只是到了后,他才发现对方就是那些人。
章司感觉到又被欺骗了,脸色冷下去,转身往外走,被程礼拦下时也开始激烈反抗。
“放开我。”他恶狠狠地瞪着他。
“跟他们喝一杯再回去。”程礼说,“跟他们认识一下对你也有好处,起码他们的家族和人脉不错,多个朋友就等于多一条捷径。”
他又道,“多跟他们接触,对你的成长也有帮助。”
程礼话刚说完,就有人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上次还轻视嘲笑章司的人,现在全都换了一副和善亲切的脸色。
“章少爷,晚上好啊。”
“先前有招呼不到位的地方,先跟章少爷道个歉,希望章少爷能赏个脸,大人不记小人过。”
章司没给他们好脸色,身子欲往后退时,却被程礼伸臂固住腰,然后顺势带着往里走。
两人上了桌后,其他人就开始倒酒递烟,但当有人想替程礼点烟时,章司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他讨厌这种氛围,尤其讨厌身边最亲近的人一身浓重的酒烟气味儿。
程礼最先察觉了他的脸色变化,也很快就推开了那人的手:“戒了。”
在场的人没一个不注意到程礼在“看人下饭”,虽然面面相觑互相看眼色,但心里都在确定了章司在程礼面前的分量有多重。
上次劝和的那个人也在,段于宋,也是个很会暖场的人。
他率先端起了酒杯敬两人:“先前漏了礼数,这里就当补上了,祝章少爷和程礼百年好合,生活美满。”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站起身敬酒,毫不吝啬地倾吐出各种各样的祝贺词。
而祝贺词中的两个主角,一个散漫靠着椅背,一个冰冷着脸端坐着不为所动。
最后还是章司没什么语气地回了句:“我和程礼会分开的。”
话音刚落,方才那些装着笑意的脸倏地僵住,谁也没料到章司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是众人下意识看向程礼,但后者脸上情绪复杂,喜怒难辨。
段于宋讪然:“章少爷真会说笑,待会儿程礼可有得伤心了。”
这也只是场面话,旁边人都心知肚明,程礼是不可能伤心的,最多会是自尊心受挫。
可章司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况且这些都是事实。
他和程礼也订了书面协议,以后股份归还断情利益,两人肯定也会分开的。
这段小插曲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章司几欲想走,但都被程礼暗自用手压着,起身不得。
说好的喝一杯就回去,结果程礼来着不拒,一轮又一轮,把他们敬章司的那一份也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而章司半点酒精没沾,也没有半分替他挡酒的打算。
直到最后,章司看程礼似乎有些力不从心,神志也不太清醒,这才想起他上周做过一场手术。
两人恩怨再多,章司也没想过拿生命开玩笑,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他手里的酒杯抢走。
程礼抬眸看他,他就说:“我想回去了。”
前者顿了顿,反问:“那我们,现在回去?”
章司点了点头。
程礼撑起身子,准备和他一起撤了。
章司扶着他往外走的时候,在场的人才肆无忌惮地打量两人的身影。
有人感慨:“看着还挺般配。”
如果忽视两人的势力悬殊和实际状况的话,看着还算那么一回事。
但仔细一瞧,又给人一种逢场作戏的虚伪感。
……
章司把人推到车上,就上了驾驶室。
程礼虽然醉了,但还能自己系好安全带。
一直到车子平稳行驶在公路上的时候,章司才开口道:“下一次,就没必要带我过去了。我不喜欢他们,也不想跟他们接触。”
反正他和程礼以后会断的,也更加没有理由要委屈自己去见那些讨厌的人。
程礼心里顿时郁躁无比,皱紧眉头,缓缓说道:“知不知道我带你见他们,是为了什么?”
章司的视线没离开前方,这会儿他能很好地控制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开车上了。
“知道。”他漫不经心道,“你想让我融入你的圈子。”
程礼有几分意外,随后又听到他继续说下去,“你想,可我不想。”
“我不想进你的圈子。”
他笃定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而且保不齐程礼会想着再借此算计他什么。
程礼眼神混沌,思绪也一团糟,尤其在听到章司充满抵触和防备的语气后,止不住地失望和烦闷。
他知道自己占有欲强,想把章司留在身边,大可动用一切卑劣手段将人困住就好,何必一直这么跟他拉扯下去,现在又失望个什么劲儿呢。
程礼开了点车窗,想让风吹醒下脑袋。
效果立竿见影。
恢复了些神志后,他又控制不住地想重新考虑他和章司的发展方向。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认认真真地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在见步行步,只想享受当下,好几次要耽误正事。
他当时是想着要先把人留住,再一点点地攻陷人心,可是章司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章司了,他抗拒自己的靠近,也不允许他侵入他的私人空间。
人心不像躯壳,程礼迟迟攻陷不下,
等同于宣告他这段时间不惜用股份作诱饵、三番四次的临时变卦、改变原则的妥协,以上种种都是在白费心机。
徒劳无功。
章司坚定以后会离开他。
付出的所有在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