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爷子那边，程礼有安排医护人员定期上门检查，而这件事，章司并不知情。
章老爷子的病，早在一年前就发现了，他瞒过了所有人，只不过因为在那段时间的行动太过急切，还是引起了程礼的怀疑。
程礼知道后，并没有以此大做文章，但负责检查身体状况的医护人员，全都换上了他的人。
医生说，活不过两年。
可只过了不到一年，医生的说法又变了，两年变成了两个月。
这就意味着，这两个月，会是最忙碌的一段时间，很多计划都必须尽早提前。
姜助理觉得有必要让章途回来了。
他是觉得，至少在章老爷子眼里，章途还是传承了血脉的章家后代，也许还能分得点老爷子手上的那点股份。
而他们手上也还有章途的把柄。
程礼琢磨了一会儿后，说：“那就让他回来吧。”
姜助理当即就将事情安排了下去，恰好下属拿了文件过来让他审批签字，他顺手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钢笔，签完字插回去时，却顿了顿。
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异物，一个精巧迷你的小固块儿。
他将这个东西研究了两下，然后拍了个照片发到网上搜索，得出的结论是，一个微型窃听器。
他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章司，再结合他前段时间的那些异常行为举止，只要稍稍思考一下，就能猜出大概来。
姜助理没有轻举妄动，他将东西上交给了程礼。
程礼眼底辨别不清情绪，他问：“章司放的？”
“还没确认。”姜助理虽是这么说，但内心已经认定，就是章司放进去的。
“先查清楚。”程礼说。
姜助理犹豫了片刻，问：“如果真的是章小少爷放的，程总，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查清楚了，再说。”
姜助理早就说过章司会误事的，如果真的是，也算是给程礼一个警示。
只不过程礼此刻的反应，还是让他有些不满意。
这不是以前那个杀伐果断的程总。
下午五点，姜助理去乡下接章司回来。
章司一如既往热情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姜助理依旧冷冷的，只不过这回是他先主动打开了话头。
“程总已经知道了。”
章司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
“你把窃听器放在我身上的事。”
“什么窃听器？”
姜助理没那么容易被糊弄，更何况，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那么相信他。
章司最近跟他接触的频率很高，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将窃听器放他身上也很容易。
姜助理本来就不太常用西装口袋，要不是刚好今天放了支钢笔而且用上了，他也发现不了异常。
不过他前两天换了一次外套，那应该就是这两天的某个时间被放进去的。
“章小少爷，你应该知道公司有一个科技专项板块吧？那个窃听器算不上是什么高科技产品，破解和反译信息也不麻烦。”
姜助理是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去查证，所以才直接找到了“嫌疑人”头上。
章司这才变了变脸色。
姜助理侧目扫了他一眼：“章小少爷还是法学生，应该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吧？”
章司对上他的视线，承认了：“是我放的。”
姜助理表情冷漠：“为了什么？”
他没有猜出来对方的动机，如果是旁人，还能怀疑到是商业间谍的头上去，但章司并不符合这个条件。
好在这两天也没有说了些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事，只不过今天的……他也不知道章司有没有听到。
但看他的反应，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听，要不然不会在听到自己质问的时候，还露出那般强装镇定的模样。
“为了什么，”章司突然笑了下，“当然是为了知道你们会在背后算计我些什么啊。”
但姜助理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他只道：“这些事，程总会有他自己的判断。”
章司沉默了很久。
直到车子停在了目的地，姜助理将人赶下车时，他才开口说：“我会变成这样，都是被你们逼的。”
姜助理皱眉，不过看到他眼眸深处的悲戚后，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没能狠下心去嘲讽他。
章司勉强撑起笑容：“姜助理，亲眼目睹我的家和我的人生一点点的被你家程总毁掉，是不是会觉得很痛快？”
姜助理微顿，不太赞同的看着他。
但章司已经偏开了头。
“不过姜助理，你也是帮凶。”
章司拉开车门下了车，但顿了两秒还是转回身来，换上了一副阳光灿烂的笑脸：“但还是要谢谢姜助理，将我安全送回来。”
他朝姜助理挥了挥手，像个没事人一样，然后回了屋。
姜助理这次没有急着发动车子，看着里面的灯光亮起，又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才开车离开。
他原本的打算，是从章司嘴里套了话后，回去就直接报告给程礼的，但他这会儿回到了公司，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程礼的办公室。
而是去找了技术部的人，最后还去IT部借了一个同事。
拿到结果的时候，有一瞬间姜助理心底有一丝丝的愧疚。
不过他没有再耽误时间，想第一时间和程总汇报情况。
只是办公室没有人。
去问秘书，才知道有一个紧急会议需要转到A市去，而程礼现在应该是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姜助理想着事情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等程礼第二天回来再上报了。
-
程礼跟章司打了电话，简单跟他说明临时决定的行程后，漫不经心地问他：“有没有要跟我说的？”
章司也不确定程礼知道了多少，而他的语气又很平静，不知道是在试探，还是在给机会自己坦白。
“你忙完后，就早点回来。”章司迟疑了下，说，“我其实不太想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如果只是一晚，就算了，明晚你还不回来的话，我就搬去姑姑家住。”
不知道是那句刺激到了程礼，让他说话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不少：“要不然，你今天跟我一起过去？”
“不了，”章司也不想现在就去面对他，委言拒绝，“今天我想早点休息。”
“不舒服？”
章司想了想，往常他身体抱恙的时候，都会说要早点休息的，所以程礼是在担心他？
“头有点痛。”章司胡乱找了个理由，“可能是白天去湖边吹了风。”
“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睡一觉就好了。”章司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关掉了房间的大灯，只留下一盏夜灯亮着。
“我已经躺下了。没什么事的话，那挂了？”
“嗯。”程礼将视线从别墅房间的方位上收回，“晚安。”
挂掉电话后，章司立马爬起身，猫着身子踱步到落地窗的窗帘后，偷偷看着窗外直视的不远处的身影。
程礼正打着电话联系司机过来，而他则大步流星地往区外走。
相隔有点距离，章司听不见声音，只看着他越走越远，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躺回床上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些难过，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揣度人心了？
他好像快要记不起当初的自己了。
原来人是真的不能一直停滞不前的。
他在沉寂中发了很久的呆，最后又拉开了床头柜，手指伸向了那个被程礼遗弃了很久的烟盒。
……
姜助理还是在微信上跟程礼说了窃听器不是章司的事，但具体的还得等到他回来后再做定夺。
程礼那边没有立刻回话。
约摸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他才回复了一句：［好。］
没多久，对方又发了一条。
［明早你去别墅找章司，确认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第二天大早，姜助理就开车过去了。
章司也早就醒了，人正蹲在院子泥边上不知道在做着些什么。
姜助理走进时，才看见被他挡住的脚边一侧，有一小堆花草植物。
看样子，像是在琢磨着将那些花草种在泥地上。
听到脚步声时，章司就转回了头，看到了来人后，他又绽开了笑容。
“姜助理，你怎么来了？”
姜助理公事公办：“程总让我过来确认你的情况。”
“哦。”章司点点头，“睡了一觉，就没头痛了。”
然后又扭回头继续捣鼓他手头上的事了。
姜助理站了好一会儿，幽幽道：“怎么突然要种花？”
“前几天在网上刷视频的时候看到的，觉得很好看，所以就买回来试着种种看。”
反正他又没什么事做，找点东西打发下时间也好，或者还能培养下兴趣爱好什么的。
姜助理皱着眉头看他将花直直插进地里，然后把一旁的泥土推过去埋上。
小少爷果然还是小少爷。
“不是这样种的。”
“啊？”
姜助理叹了口气，上前接过他手上的工具，给他示范了一遍。
“懂了吗？”
“姜助理，你果然很全能，很靠谱哦。”章司给他比了个赞的手势。
“我只是看不惯那些花还没枯死，却要死在你手里。”
“哈哈，姜助理还挺有善心。”
章司没计较他的话，又埋头去干自己的活儿去，有了正确的引导后，他也更加上手了。
而姜助理却沉默地站起了身，退到了一边。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章司昨晚对自己的控诉。
但他现在却像个忘了这回事儿的人一样，又换回了一惯的婉和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