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礼坐在办公桌前，看了眼桌面上的文件档案。
监察组的人刚离开办公室没多久，这几份都是对他们特意留下的资料。
章老爷子的态度也很明确了。
等他将工作重心全部转移回总部后，章途就会慢慢地接手华如，华如一些亟待处理的遗留问题，则会由章家的人全权处理。
简单地说，往后他就要在章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工作了。
程礼沉默了半晌，最后道：“你要怎么帮我？”
章司帮忙的方式，无非就是跟老爷子讨讨好，影响不大的，老爷子犹豫一会儿也就答应了，影响较大的，就算章司以性命要挟，老爷子也不会眨一下眼。
而他这次之所以会有掌控局势的机会，也是因为有章途在一旁推动。
原本只是为了转移章途视线的事，却被他反手拉了章司进来，打了程礼一个措手不及。
幸好他做决定前通常会考虑最坏的结果，现在的状况也还没有到达最坏的一步。
“我知道，爷爷之前把我的一些潜权交由你代理，虽然今天起不再属于你管，但日后你需要借助这一份权利达成某种不会伤害章家产业利益的目的，我可以考虑一下，像那天一样配合你。”
程礼没着急回话，似在思考他的条件。
章司也没有要他立刻给出答案，他可以等，只是目前不太想继续待下去，他也没再磨蹭，站起身正想往外走。
程礼却开了口：“我答应你。”
章司一顿，又听到他说，“我会收手。回了总部之后，华如纵营权利会从我的身上剥夺下来，这个事情我想你应该也是提前知道了。”
章司点点头，也没再磨蹭，抬脚往外走了。
程礼等他走了后，才拿起桌上的资料，看了又看。
……
章棠说的回来，是先回了Z城，跟老爷子谈了半天，然后马不停蹄地搭上了去往B城的飞机。
章司虽有心理准备，但回到公寓后，亲眼看见那个电话里说会回来的出现在眼前，内心还是小小地被惊讶到了。
章棠过来，想跟他聊的事情就只有两件，主要针对的对象便是章途母子和程礼。
章司把程礼愿意收手的事情告诉了她。
章棠目有所思地看着他。
他这一招以退为进，确实能很好地收买人心，但程礼可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角色。
一旦他想耍点心机，就不是章司这种初出茅庐的小角色能应付了的。
这么多年，她依旧不能确定程礼对他的好，是夹着真心的不怀好意，还是完全的忍辱负重做着戏。
她一如既往的不相信程礼，也同样不看好，让他还留在章家地盘能和章司相处，只不过是为了让章司有机会多接触章家以外的人，让他知道血缘无关的好意是最不值得信任和长久的东西。
她说：“不管是对方是谁，口头承诺的空头支票，都不能完全信任。”
章司受教，但他目前能做的微乎其微。
章棠也没多留，只跟他说了老爷子大概是上了年纪爱乱想，章途母子虽然进了章家，但她保证不会让他们有能在章家地盘颐指气使的一天。
走前她还嘱咐了他，让他好好学习，家里的事不必太过忧虑，他还没有能在紧急危难之中全身而退的能力，避免直面危险的最好办法就是置身事外。
章棠年轻时也是经历过商场暗流涌动的狠角色，老爷子这一闹腾，肯定会引起底下骚动，人心惶惶的关头，也是最容易挑动起纷争的时候。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几天后，章司被紧急召唤到华如。
当他看到徐文舟和程礼站在一起时，他的内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徐文舟看着他，脸色如往常般的温和，而程礼的表情，则隐隐透着一丝冷漠。
章司走了过去。
“章少爷，请你核对好这份告示与凭证资料。”说话的人是总部监察组主要负责人。
当初是章老爷子的直系下属。
此刻他让章司查阅的，是一些能证明这件事与他无关的重要证据，让本人过来亲自确认，是为了让他在第三方的见证下摆脱嫌疑。
章司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最后目光抬起看向了程礼，异常的冷淡。
他似乎已经了然了目前状况。
“没有问题的话，请在最后签个名。”
章司看了一眼对方递过来的笔，没接。
徐文舟温声道：“怎么不签？”
章司觉得心脏好像在一瞬间变得僵冷。
他又干了一件蠢事。
“章少爷，请签名吧。”负责人再次催促。
章司垂眸，没人能看见他眼底的失望。
程礼不仅食言，还再次利用了他。
“章少爷？”
“……”
程礼能猜到章司内心思虑着什么，他也还在思索，他不能确保章司的价值，会比与徐文舟的合作更加重要。
他也不能直接将这件事放手不管，前期投入的付出太多，让人怎么能轻易舍弃。
可他不能直接出手。
所以章司的态度就变成了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章司接过笔，动作洋洒地在后面签了名。但最后资料却拿在手里，没有交出去。
他先是望向了徐文舟，再从他的身上转移到一旁的程礼。
他对程礼说：“这就是你说的会收手吗？”
程礼对上他的视线，忽感他的反应有些不对劲，眯了眯眼，神情有些严肃了起来。
“可是那段时间，我和徐文舟确实走得很近，很近。”
章司特意强调最后的两个字，也是为了故意引起第三方的注意。
果然，这话让一旁身着制服装的公方人员微微沉了眸色。
程礼眼看着章司启唇再想继续说些什么，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迈步。
“签完了就还给人家。”他赶在章司之前先出了声，又径直将他手里的东西强抢了过去，交给了监察组负责人，“好了，没你的事了，先回去吧。”
程礼手指直接压上他刚刚张开的唇瓣，凑近他身边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声音说：“不要乱说话。”
徐文舟见此场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他做出某些反应时，那方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响亮的巴掌声。
程礼显然没能预料他挣扎之后，还会有这一动作。
这是章司第二次打他。
在清醒的状态下，在不少人围观群众面前。
程礼脸上的冷漠霎时间退了下去，取之而代的，是阴霾沉重般的阴戾。
章司的眼睛开始变得有些红，他看着程礼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其它的反应。
程礼彻底回过神来后，脸上火辣辣地发着热，想来对方是用尽了全力的缘故。
徐文舟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都没能理解章小少爷的这一举动出于什么渊源。
章司心底依旧泛着冷意，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程礼，炽热得好像要把他身上盯烧出一个洞来。
监察组的负责人清清嗓子，开始打着应付的话术将围观群众散开。
徐文舟走前打量了两人一番，最后还是无言地跟着众人离开了办公室。
程礼一动不动，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章司强迫自己冷静一些，组织好语言：“你还想利用我做什么？”
放手可不是这样的处理方式，他大可当甩手掌柜不再参与此事，可偏偏还是要在最后时刻插上一脚。
外人面前确实做得很好，把罪责全部担在自己身上，既落了个忠心的好名声，又算是应验了他先前的条件要求。
但实际上，还顺便把章司与此事彻底绑在了一起。
难道程礼做这件事的时候，一点都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程礼一身火气强压着还没发泄，触碰到章司眼圈通红的神情后，脸上从暴风前的平静改成了束手无策的无奈。
明明打人的是他，到头来一脸委屈的还是他？
章司一直腰肢挺直地站着，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后，他便转了身，避开他的目光。
抬脚往外走时，被程礼拉了一把。
他握着章司手腕的力道加重了些，道：“事情还没说完。”
章司听了他的话，脸有些冷：“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
语气中明显的失望，却让程礼警惕了几分。
“不相信我？”
章司挣扎，显然没有一点用。
在绝对力量压制面前，他的反抗就只是无谓的反击。
程礼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肌肤，问：“为什么每次都要用最狠恶的心思来揣度我？”
章司没有回答的念头。
难道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每次的刻意靠近和讨好之后，都会让别人受到伤害吗？
这么想着，章司对他更加的失望了。
“因为你就是坏人。”
他的声音听着轻飘飘的，却犹如一块千斤重的石头狠狠砸在程礼的头上。
程礼甚至在一瞬间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章司手臂一空，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他有些谨慎地看着程礼，似乎在担心对方会再次困住自己的脚步，又连连往后倒了两步。
程礼收回了手，插在裤兜里。
章司确定他不会上来之后，转了身，很快往外头走去。
没有人拦，他很顺利地拉开了门，但出去前，又说了一句：“你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玩弄了别人，是不是很开心？”
程礼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等人离开后，也没有反应，一直到他的手机响了几下。
徐文舟发来的。
［看来你迫害那位新任经理的事，章司早就知道了。］
［先前我摆了你几道，你一直没有报复回来，我还担心你是不是换了个人，没想到你把报复的手段，用在了这件事上。］
［想用章司来牵制我，难道你就不怕既损夫人又折兵？］
程礼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冷冷地笑，没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