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学前班的时候,学校里的老师布置了一个手工作业,让我们做植物标本。”薄越从他手中拿过那片枫叶,标本上的枫叶脉络在灯光下微透着光,“那段时间,家里有些忙,我妈把我托给了一个朋友。”

  枫叶标本——

  沈策西脑子里模糊的记忆复苏,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儿,还小的时候,他妈妈曾经牵着一个漂亮的小孩儿来他家,说是弟弟,让他带着弟弟玩儿。

  弟弟长得很好看,眼睛又黑又安静,皮肤白白嫩嫩的,沈策西一见他就喜欢得紧,正处于闹腾的年纪,他端着大哥的架子,带着他去那一圈朋友里过了一遍眼,告诉别人,这是他罩着的弟弟。

  他很喜欢这个弟弟,连架子上的一些玩具车机器人都不玩了,带他去跟朋友踢球,他就在一旁坐着看书,安安静静的,不怎么喜欢和他们在一块。

  沈策西觉着他长得实在好看,漂亮又精致,还爱干净,像个娃娃一样,身上还香香的,他可太喜欢这个弟弟了。

  后来有一天,他带着那弟弟出去玩,一不留神,人不见了,他去找人,看到一个男人拉着弟弟的手就要带他走。

  弟弟仰头在跟那个男人说话,男人左右张望,拉着他,白嫩嫩的小手都被扯红了。

  沈策西冲上去,一口咬在了那个男人手臂上。

  男人叫声动静不少,在旁人过来前,他做贼心虚地跑了,有人询问他们有没有事,沈策西一舔嘴,口腔里一股血腥味,掉了一颗牙。

  窸窸窣窣一阵响,弟弟手里攥着的沙落了一地。

  他呲牙咧嘴的,看向担心自己的弟弟:“没事,一点儿都不疼。”

  “血……哥哥,你流血了。”弟弟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帕子,双手捧着,垫高脚尖来给他擦嘴,沈策西怕他摔,蹲下了一点儿。

  小时候小孩没长开,长得漂亮的小孩儿都雌雄莫辨的水灵,那时的薄越比沈策西矮了半个头。

  沈策西叮嘱他:“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走。”

  薄越:“我没有要跟他走。”

  那段时间,他爸被做生意不规矩的人盯上,薄越那时不懂,男人说是他爸爸让他来接他的,但他看起来太可疑,而且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连给他跟沈策西他们打个招呼的机会都不给。

  男人给他糖,他没接。

  他在手里攥了一把沙子,只要趁男人不备,往他脸上扬过去,再跑到人多的地方去,就没事了。

  就在那时,沈策西过来了。

  沈策西掉了牙,很沉重的把那颗牙埋在了一棵树下,知道他来这边找枫叶做手工作业,怕他被那动静吓着,在那棵树下找了一片最漂亮的枫叶送给他,还找了一支笔,煞有其事地写下了“赠阿yue”。

  【赠阿yue】

  漫长的岁月,这几笔几画童稚的字迹,穿梭时光又重新出现在它的主人面前。

  身形修长的男人,和沈策西记忆里那个矮他半个头的小矮个重合。

  那件事没多久后,薄越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沈策西都缠着他妈问弟弟什么时候来。

  但小孩兴致来得快,走得也快。

  随着长大,那件事也逐渐被他忘却。

  薄越把那片枫叶放在书架上,垂眸躬身,自他身后覆在他耳边,身影将他笼罩:“想起来了吗?”

  “策西哥哥。”

  他饶有趣味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叫得亲昵,语调不疾不徐,让人背脊酥麻,如电流窜过。

  “砰”得一声闷响。

  厚重的书从沈策西手中滑落,掉到了地板上。

  -

  年后,京市上流圈子流传得最热闹的八卦大抵就是薄沈两家联姻的消息,一开始传言订婚,之后也没了声儿。

  两家都是大家族,门当户对,强强联手,外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前有唐家和那不可言说的某家联姻黄了在先,大家见他们迟迟没发出请帖,原以为他们两家也黄了。

  僧多粥少,京市“贵妇0”圈子对两人结不成婚最喜闻乐见。

  然而这种现象没持续多久,入夏,一封结婚请帖直接板上钉钉,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薄家那位一看就会疼人,也不知道床上是怎么样儿的]

  [跟沈总抢男人,你不要命了?]

  [命要紧还是一时爽快要紧]

  [哈哈哈我赞同这门婚事,我得不到的男人,大家也都别想得到!]

  不管别人怎么看,两人婚期定了,如约举行。

  婚前前几天,两人已经开始分居了,沈策西回了家,还有点不习惯。

  婚礼前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点开薄越的聊天框,发了个句号过去。

  那头回了一个问号。

  还没睡呢。

  沈策西问他在干什么。

  薄越刚健身完,他擦着汗从跑步机上下来,明天该准备的,都准备完了,他思考着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事实上,薄越做事素来周到,很少会出错。

  他失笑着扶额。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情绪而难以入眠。

  两人扯了几句,明天需要早点起,薄越回了一句“早点睡”,沈策西应下,说:[明天见。]

  翌日,别墅里,薄越房门被敲响,房门一打开,外面的佣人惊讶的发现薄越已经起了,发梢微湿,看起来刚洗了个澡。

  他过来是提醒薄越该准备了。

  这场婚礼办在庄园别墅,邀请了许多人,婚礼现场,门外是宾客,门后,两人西装革履。

  今天薄越穿了一身黑色礼服,儒雅斯文,让人有些挪不开眼,见沈策西盯着他瞧,他笑着说:“你今天很好看。”

  沈策西眸子似猫一般的眯了下。

  两人并肩站着,薄越手臂微微弯曲,沈策西搭在了他手臂上,薄越感觉到他的肌肉紧绷。

  “很紧张吗?”

  “毕竟第一次结婚。”沈策西坦然道。

  “哦。”薄越笑了,“我也是第一次。”

  “那你不紧张?”

  “不紧张。”他说。

  也是,薄越什么时候,都不会紧张。沈策西绷着唇想到。

  又听薄越轻声说:“看到你就不紧张了。”

  大门缓缓朝两边打开,乐声泄出,场内灯光落到他们身上,沈策西愣了下神,薄越往前迈了一步,他才紧跟上。

  容允城坐在台下,看着这两人,感觉这么一看,还挺登对。

  另一桌,孟之武瞥了眼一旁的夏任,夏任听说沈策西要结婚了,可哭惨了,但对手是薄越,他毫无胜算,还得罪过薄越,被他爸给知道了,关了好一阵,沈策西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对他也疏远了,他根本不敢往他俩面前凑。

  孟之武喝了口酒,看戏凑热闹。

  沈策西和薄越在一起后,出去和他们厮混的时间大大减少,一有空就往薄越那儿钻,上回薄越出差,也不知道沈策西怎么还每天那么按班按点的回家,孟之武都怀疑薄越是不是给沈策西下降头了。

  司仪宣读誓言,交换对戒。

  薄越拿着那枚金色的戒指,缓缓套了他的无名指,轮到了沈策西,他却发现自己掌心出了细密的汗,他拿着戒指,第一回没套进去。

  他舔了下唇,“你不要动。”

  薄越笑了声:“我不会动的,不用着急。”

  沈策西有些赧,他再一次,将那枚戒指往薄越的无名指套过去,这回很顺畅,一路套到了指根,沈策西心脏一颤,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斥心头。

  ……

  忙到结束,已经很晚,别墅卧室房间,薄越靠着一旁的桌子,沈策西坐在对面沙发上,两人对视了好一阵,一道笑了。

  薄越松了松领带:“洗澡吗?”

  沈策西:“你先还是我先?”

  “我都行。”薄越说。

  沈策西:“你先吧。”

  沈策西本来有点困了,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听到洗手间传出水声,那点困意渐渐就飞出了大脑。

  他结婚了。

  和薄越。

  他意识到这件事,到现在,看到手指上折射着光的戒指,才有了那种实质感。

  薄越洗澡很快,卫生间门锁传来开门声。

  薄越穿着睡袍从浴室里出来,打理好的头发又落在了眉间,他今天喝了不少,洗了澡那点微醺的醉意蔓延,“我好了,你去洗吧。”

  他耷拉着眼帘看人,眸中神色有些烫人。

  “你别睡着了。”沈策西说。

  薄越似笑了下:“不会。”

  沈策西拎起换洗衣服进去钻进了浴室,想速度点儿,一进浴室,浴室里都还是薄越洗过澡弥漫着的味道,他不太喜欢用别人用过的浴室,不过这人是薄越,空气中这味道都像是带了几分暧昧在其中。

  薄越说不会,但等沈策西洗完澡出来,他已经躺在沙发上闭着眼了。

  沈策西:“……”

  沈策西身上还冒着水汽,扯下肩头上的毛巾。

  他盯着他的脸。

  操,好歹新婚之夜,就这么睡了?

  薄越闭着眼睡得安静。

  ……累着了吧。

  沈策西蹲下身,双手搭在膝盖上。

  明天再跟你算账。

  薄越睫毛还挺好看,小时候长得比姑娘还漂亮,长大了也没长歪,眉眼间一股子英气的俊美,不过对于薄越小时候长什么样儿,他有些记不太清了,很模糊的一张脸,只记得长得很好看,他妈那儿应该有薄越小时候的照片……

  “还要看多久?”薄越忽而开口。

  沈策西心一跳,若无其事道:“没睡呢。”

  “嗯。”薄越睁开了眼,偏头看着他,一开始就没睡,只是听沈策西气势汹汹的脚步声,似来者不善,走到沙发旁边,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趁我睡着,偷看我啊?”

  “你人都是我的了,看看怎么了?”沈策西挑眉道,“我这叫光明正大的看。”

  薄越像听到了什么好玩的话,笑了好一阵。

  沈策西:“笑什么呢?”

  “嗯。”薄越说,“光明正大的看。”

  他坐起身,曲起一条腿:“就只看看吗?”

  他身上丝滑的睡袍有些散乱,不该露的没露,又若隐若现。

  “不打算干点别的?”薄越支着下颚,一双狭长的眸子泛着一股酒劲儿的慵懒迷离。

  ——干!

  沈策西还没扑过去,一个起身差点摔在地。

  薄越扶住了他,他嘶了几声。

  腿麻了。

  薄越乐得不行。

  他经常笑,像这会儿这样笑得毫不收敛的,沈策西很少见,他本来觉着有点丢脸,又觉算了。

  薄越碰到了他腿:“麻了?”

  看得还挺入神。

  “别碰——等会儿。”沈策西扣着他肩膀。

  “新婚快乐。”薄越倾身道。

  沈策西:“急什……”

  这句话,在今天沈策西听到过很多次。

  谁都没有薄越说得动听。

  新婚快乐。

  新婚……

  新……

  这四个字莫名变得让人有点羞耻。

  靠!

  “我还能让你更快乐。”沈策西哼笑着说。

  长夜漫漫,新婚小夫夫都无心睡眠。

  -

  薄总最近有好事儿了。

  前两天公司发了喜糖,他们薄总结婚的事儿,公司上下都知道了,周一上班,不少人都瞧见了薄越无名指上的戒指,金色不显俗气,简约又矜贵,不张扬,却很醒目。

  英年早婚。

  公司茶水间,两个员工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着。

  “那位怎么还亲自过来了?这合同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还挺看重咱公司。”

  “你懂什么,人家查岗呢。”

  “啊?查什么岗?”

  “说你笨你还不服气,里面那位知道是谁吗?没瞧见他手上那戒指呢。”

  “他戒指——嗬!”另一人反应过来,轻轻捂唇。

  总裁办公室内,办公门从外面打开,文特助端了一杯咖啡进来:“沈总,您的咖啡,薄总还在开会,劳烦你多等会儿了。”

  沈策西:“还有多久?”

  文特助说还有十来分钟。

  沈策西翻看着文件等着人。

  薄越公司这边助理都是男人,最亲近的是这位文特助,办事挺利落。

  薄越没让沈策西等太久,他从外面进来:“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你要来。”

  沈策西说:“顺道,合同给你带来了,你看看。”

  外面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点砸在落地窗上,薄越翻看合同,沈策西观望着他的办公室,“今天回去吃?”

  薄越:“想吃什么?”

  沈策西:“我都行,上次那个酱挺好吃的。”

  “我妈那边家里阿姨做的,你喜欢,我改天问问。”

  合同没什么问题,薄越在下面签了字,推给了沈策西,抬手看了下手表:“我还要两个小时回去,你……”

  “我在这儿等你吧,我司机他儿子今天生日,我让他先回去了。”

  薄越轻哂:“行。”

  他起了身。

  “等会儿。”沈策西指尖搭在膝盖上,“我都给你送文件来了,你就没点什么报酬?”

  薄越:“我们这关系,还需要报酬?”

  沈策西:“亲兄弟明算账呢。”

  薄越不慌不忙道:“我跟你又不是亲兄弟。”

  沈策西:“……”

  “啧,你就不能自觉点儿?”沈策西对他那话视若无睹。

  薄越轻挑眉梢,薄唇轻勾:“比如?”

  沈策西大爷似的:“过来,给我亲一下。”

  “沈总,我是正经人。”薄越说,“不卖身。”

  沈策西:“……”

  -

  两个小时后,到了下班的点儿,紧闭的办公室门才打开,薄越和沈策西从里面出来,薄越身上工工整整,一身禁欲味儿,在他身旁的沈策西领带松松的挂在颈间。

  两人从办公室里出去,中间保持着一拳到两拳宽的距离,那气氛看起来谁也插不进去。

  薄越的结婚对象是谁,公司这回是人尽皆知了。

  那位沈家的掌舵人不仅是合作伙伴,还是他们“嫂子”,下次来得好好招待。

  雨没有那么大了,蒙蒙细雨还在下,超市,沈策西提着一袋子东西站在门口,薄越去拿伞,还没来,他又折了回去,从超市收银台旁边的架子里拿了两盒套。

  他从超市出去,就见门口举着伞背对着他的薄越,他轻咳了两声,“走吧。”

  薄越回过头,接过他手上的袋子:“东西都买好了?”

  沈策西:“我刚是进去躲雨,我拿吧,你打伞。”

  薄越也没深究,他躲的这个雨,是不是正经雨。

  “嗯,回家吧。”他说。

  沈策西听到“家”这个字眼,浑身就舒坦。

  “薄越。”

  “嗯?”

  “我挺喜欢你的。”

  薄越笑了声。

  “笑什么——”

  黑色的伞微微倾斜,遮住了两人的脸,伞下两人靠近,薄越唇瓣有些凉,沈策西的倒是热,他耳边一瞬万籁俱静,指尖差点提不住东西。

  一触即离,耳边又恢复了喧嚣。

  “我笑,因为心情好。”

  阴沉沉的天色,两人并肩在伞下,走在这条回家的路上,回那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家。

  # 【西幻】贵族吸血鬼攻×阴沉猎人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