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眠的极力主张下,方辞最终还是跟他踏上了一起出去玩的道路。
两个人最终选定了附近城市的一座山地景区,里面有山有水,网上评价很高。
最重要的是,在炎热的夏天,景区的温度十分宜人。
姜眠拿着导览小册子,认认真真地做着游览规划:“我们先去划船怎么样?还可以顺便看看荷花。下午可以去博物馆,晚上就下山去吃这里的特色菜……这里的鱼很好吃。”
方辞并没有什么意见,他翻了翻小册子,一不小心翻到了最后一页。
哦,是这座山上的百年古刹,据说风景优美解签灵验,游客络绎不绝,看上去真是十分好的一个景点。
姜眠探头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景点介绍,沉默了一下:“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头痛的记忆重新回到了脑子里,方辞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我也是。”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地方。
两个人结伴去买了船票,刚想去划船的地方排队,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虔诚的声音:“请问两位施主需要佛珠吗?佛祖座下开过光的,又供奉满了九九八十一天,用来镇宅辟邪最好不过,平时戴在手上也能延年益寿。”
这声音有点耳熟,两个人疑惑回头,看见了一位年轻清秀的和尚。
和尚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单薄僧衣,手中拿着一大把佛珠,笑容温和而慈悲:“我观两位施主与我有缘,不如就来瞧瞧我手中这些佛珠吧。请两位放心,贫僧并不是骗子,这是我的皈依证,两位可以查验一下。”
双方对视了一眼,一起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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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双手合十:“原来是姜施主和方施主,真是缘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不是裴悯吗?
姜眠疑惑询问道:“裴……佛子?”
裴悯脸上的表情变了变,这个称呼勾起了他对过往奢侈而枯燥生活的回忆,他惨然一笑:“不必这么称呼了,贫僧已然皈依佛门斩断尘缘,两位施主可以称呼贫僧为戒色。”
来不及对他的佛号发表看法,姜眠继续疑惑道:“你出家的寺庙……应该不是在这里吧?”
裴悯摇了摇头:“不是,这段时间贫僧是跟随师父师兄们来参加佛学论坛的,顺便在附近跟有缘人结个善缘,拿些香火钱贴补寺里的日常开销。”
他顺势再次开始推销起自己的佛珠:“这些佛珠全是寺中的僧侣们手工制作,两位可自行拿取,香火钱给与不给,又要给多少全看两位心意。”
姜眠拉着方辞后退了一步:“呃……不必了,您的佛珠很好,但不适合我们。”
方辞立刻转移话题,礼貌寒暄道:“大师这段时间过得可好?”
这个问题似乎打开了佛子什么不得了的话匣子,他长叹一声:“能侍奉在佛祖身旁,那当然是非常幸福的。但好与不好,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裴悯欲说还休地看着两个人,看起来很希望两个人再多问两句。
方辞当机立断,装作完全没听出裴悯暗示的样子结束了话题:“大师能得偿所愿就好了,我们两个还有其他事情要做,祝愿大师修佛顺利。”
但好不容易碰见熟人,裴悯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两个人,他伸手死死抓住了方辞的袖子:“施主休走!相逢即是有缘,贫僧这段时日对佛与俗世的了解更深了一层,两位不如留下来,与我畅谈佛法。”
方辞十分害怕:“但是……我们有事……”
裴悯不赞同地看着他:“正是因为这些无用的俗事才埋没了你们的慧根,什么事能比佛法重要?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吧,静坐论佛,多是一件美事,也可以趁机洗脱你们身上的世俗铜臭气。”
姜眠费劲把方辞解救下来,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大义凛然道:“好吧,佛子请讲,我们听。”
兴许方辞说的是对的,大热的天他们非要出来干嘛。
*
三个人找了一个无人的凉亭,严肃地坐了下来。
佛子左右看了看,见两个人表情都十分严肃,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开始认认真真地向两个人讲解他在剃度出家之后学会的佛法,时不时还要举一反三,加入一些自己的理解。@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方辞和姜眠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被他说得云里雾里,头痛欲裂,仿佛马上就要原地飞升。
裴悯啰啰嗦嗦了半天,终于把话题引向了他执意要把两个人叫过来的目的:“佛门讲究清净,清净就需要斩断世俗的牵扯,这样才能干净无垢地侍奉在我佛身侧。但这一点也需要看到它的另一面……唉,想当年我就是没有窥破另一面,才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阿弥陀佛。”他念了一声佛号,真情实感道,“皈依佛门之后贫僧才明白,人不能这么自私。在家里需要继承人的情况下,只要家人有需要,贫僧当然还是应该还俗回去继承家产。我佛慈悲,我相信佛祖一定不会因此怪我不能侍奉在他身边的。”
方辞并没有听清他究竟在说什么,敷衍道:“啊对对对。”
姜眠虽然听清了他说什么,但并没有过脑子,于是也敷衍道:“啊对对对。”
佛子因为两个人毫无慧根的表现皱了皱眉,只能继续暗示道:“贫僧的家人应该还不知道贫僧已经想通了,如果两位施主能帮忙转达贫僧的想法那就再好不过了。”
听到这句话,方辞终于清醒过来了,他有些好奇:“佛子……大师为什么不自己说?”
寺庙里应该不禁止对外联系的吧?
裴悯脸色僵了僵,坚定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当年既然是自愿出家来寺里修行的,侍奉佛祖的心情当然是坚定的。若非有合适的人和合适的理由来劝解,贫僧当然不会离开自己的位置。”
姜眠和方辞对视了一眼,终于领悟了佛子的意图。
懂了,不想继续当和尚了,但是需要人给个台阶。
姜眠觉得有些事还是应该让佛子了解一下:“大师知不知道,您的母亲已经怀孕了?也就是说,您其实已经不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了。”
裴悯呆滞在了原地,手中的佛珠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他顾不上佛珠,一把抓住姜眠的肩膀:“怎么可能!我妈已经五十多岁了!”
方辞立刻上前把姜眠从佛子的魔爪下解救了出来,向他严肃确认道:“佛子,我们没有说谎,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你随时都可以跟你父母确认。”
裴悯失魂落魄地颓坐在了原地,脑子的思绪一时间格外纷乱。
怎么……怎么可能呢?他分明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裴家的一切都要给他继承的。
怪不得从他出家以后父母没有一个人来联系他,他还以为是这两个人从小到大只关心对方,不关心孩子已经成为习惯了,原来是两个人已经打定主意要开小号了。
他已经被彻底放弃了。
寺庙里的劣质僧袍和粗糙的斋饭让人难以忍受,还有各种各样的课业,甚至粗活累活也要他自己动手,有时候还需要出门来推销佛珠。他虽然对待佛祖十分虔诚,但人不应该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侍奉佛祖。等他出去了没有裴家可以继承……他要怎么买昂贵的檀香和佛珠?
不对不对,他本来就应该是要出家的,一切苦难不过是佛祖给他的考验罢了!
方辞和姜眠对视了一眼,不知道现在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裴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道中年人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了过来:“戒色师弟,你怎么还在这里?讲课快要开始了,师父让我过来找你。”
裴悯两眼含泪看着过来的中年和尚,嘴唇颤抖了一下:“师兄,我……”
他的人生好像失去希望了。
中年和尚看着他的表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叹了口气:“唉,师弟,你又着相了。”
裴悯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看起来大受打击。
中年和尚安抚完师弟,看向站在一旁的姜眠,双手合十,惊喜道:“噢,居然是姜施主!真是好久不见了。”
姜眠是演员,有路人认识他并不奇怪,但眼前这位佛子的师兄显然并不是单纯的路人,而是看起来跟他有什么渊源的样子。
但姜眠仔细想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有想起来自己跟这位大师到底有什么渊源。
他忍不住问道:“您是?”
师兄挠了挠锃光瓦亮的头,爽朗地笑了笑:“我以前是干营销号的,后来因为造谣您跟叶明辰之间的瓜封号了。也是因祸得福,我在那次事件中感觉到自己十分有玄学方面的天赋,后来就放弃了当营销号出家为僧了。说起来还真是要感谢姜施主的隔空点化,这才成就了我跟佛祖的一段缘分。”
听到这里,佛子忍不住在一旁插嘴:“我能前来出家也是姜施主点化的,如此看来,姜施主当真是很有佛缘,实在是很适合出家。”
姜眠:……
他谦虚而害怕地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信仰者,这种好事还是留给你们这些虔诚的佛门子弟吧。”
裴悯不赞同地看着他:“什么叫唯物主义,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信仰佛祖的!”
姜眠有些好奇:“敢问大师出家之前的id是?”
师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惭愧惭愧,贫僧在皈依佛门之前,江湖上的名号为‘娱圈瓜摊主’。只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听见这个id,姜眠和方辞都陷入了沉默。
好家伙,感情是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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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毕竟是来找裴悯回去听课的,双方寒暄了一下,中年和尚就拉着裴悯走了。
两个人跟佛子道别:“祝佛子修行顺利。”
裴悯又想起难过的事,心情再次低落下来。
两个和尚走出去一段之后,裴悯挣脱开师兄的手臂,含着眼泪,遥遥向两个人喊道:“再次感谢两位施主,贫僧现在十分幸福!”
方辞:……
姜眠:……
佛子这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