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颀长身影的确没再开口,只是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而这反而让少年开始有些……

  他突兀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觉察到之后少年自己就开始有些恼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恼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尤其是隔了半天的现在,好像没法理直气壮地找他麻烦。

  这可让别扭的猫科动物太难捱了。少年乌眸瞪了片刻人,最后气势汹汹地扭头就走。

  霍惊樊看着少年径直踏入了教室,说不上来那一瞬间被少年陡然迫近又离开的心悸是否是错觉,他默默舒了口气。

  想将这样的少年环住腰侧,拢在怀中,但他分明知道少年绝不会允许。

  走入教室的洛梓昱,虽然想回到了座位就趴下睡觉,但或许是因为最近作息变动和片剂已经经过一段时间改良的缘故,他没有直接顺利地睡着。

  于是看起来还是对着右侧的墙壁一言不发。

  至于之后走入教室的颀长身影,自然也看到了没睡着但也仿在生着闷气的少年。

  这回他该怎么办呢?

  他似乎已经从少年的状态知晓,现在的少年已不再需要由反向的情绪与抗拒来保持反应了。

  而且……他也不想再继续做让少年留下“讨厌”印象的事。

  他的一切在少年面前如此清晰,而他不知道猫似的少年的答案。

  或许他心脏的某一部分早已只为少年的每一个细微举动所俘。犬科和猫科相比总是不公平的,他的一切都如此剖明,如此直白显露,但是猫科你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即使是欲丨望……

  他在少年面前已无法遮掩,而少年仅在不可自控的情况下显出了一次,即使是这一回,如果他没有在此次靠近到少年不能掩藏的时候,他或许也不会知道,更看不到少年这样……甚至生涩到可爱的反应。

  咳。

  他不能现在想这个。现在可不是想那个场景的合适时候。

  颀长身影克制自己不去看现下对着右侧墙壁生闷气的少年身影,他已经在这样长的时间里想关于少年的事,而在刚刚隔了半天的现下……

  他或许该的确给少年更多单独待着的时候,而不是这个时候去接近正刺挠的少年。

  洛梓昱有没有感觉到一道视线,大约是感觉到了的。

  但他不想理会,仍生着气,顶多在人这个时候靠近时挠几道深痕。

  洛梓昱经过了难得总体来说没有睡过几节课的一天时间,甚至被动在趴着但无睡意的时候耳朵听了几节课。

  同桌是对少年状态的变化感觉最明显的。同桌似乎很高兴,虽然趴着显得没什么精神的洛梓昱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放学铃打的前一节课前,洛梓昱就拎着背包提前离了校。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也习惯了这种行程以避免麻烦。

  走在街道上时,洛梓昱没有在意行人偶尔投来的目光,毕竟这个时间大部分学生都没有放课离校,像洛梓昱这样穿着校服在街上行走,略显眼了些。

  洛梓昱到达“阁”的时候,觉察到整个工作场所的气氛都与以往不同,来往的同僚都步履匆匆,但似乎也压抑不住那类带着隐约兴奋的交头接耳。

  一场在城市音乐节预热之后的大型盛典将在这座城市举行,而现在厅是这些世界各地才华横溢的歌者,演艺者,乐团暂时休憩,以及提前排演,切磋与展示的场所。

  不同国家但无障碍的交谈与玩笑,整个内部大厅现在的氛围都处在一种微妙但又绝妙的略微喧闹里,即使只是短暂的开场沟通,因为两边皆为天赋异禀的演艺者,听上去都像是一个颇有国际对撞感的经典场合对白。

  而洛梓昱刚刚到达内厅的时候,那个爵士为主的乐队刚刚和旁边另一个乐队做了些奇怪的乐队专属手势互相调侃完,而在看向现在台上时,神情从之前的自信轻松变得期待,他们中的长号手没有特意招呼少年,毕竟他们太过熟悉,所以少年知道他们中是在对他说。

  “看这个舞台,别错过这场超棒的演出。”

  洛梓昱若有所感,他抬头。

  此刻大厅四处灯光常亮,演台并没有更突出的聚光,但是体型不一的近十位年轻男女背向站在演台上时,几乎所有大厅中不同方向的演艺者的目光都往中聚去。

  这已经说明什么。

  而从他们的第一个动作起,就仿佛昭然他们为什么能在这样的场合,也攫取所有人的注目。

  即使是在整个大厅惊才绝艳的演艺者中间,他们也是最特殊的那些。

  他们并不是那类动作分毫不差,整齐划一的群舞,但他们的卡点和每一个细节,整体性配合都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

  倒带,框架与力量感,丝滑但看上去轻松到使人叹为观止的控制,层次推进,概念。

  天花板中的天花板,巅峰上的巅峰。

  最凶猛又最轻捷的群兽,大概即是他们的模样,每一个动作的飒张力皆使观者屏住呼吸。

  不经意投向台下的眼神都足够摄人,他们如同兽群出巡,只是最简单的举手投足都像是呼吸感延伸。

  足以想象,这作为盛典的首幕会是怎样惊艳的炸燃开场。

  乐声收尾,这个舞团直接轻易利落地次第从演台翻了下来。

  他们从一时仍未出声的演艺者们正中央向厅外的方向走去。

  高傲让他们并未在刚刚结束短暂的首秀之后主动开口,不过毫无疑问他们具有足够他们傲慢的实力。

  即使场合有别,他们没有收到观众直接的欢呼反馈,但他们并不会产生任何疑虑,他们知晓他们所带来的是完美的演出。

  而这个特别的舞团在沿着中间自动留出的通路向外走去时,为首者看了站在乐队边的少年一眼。

  少年有所觉地抬眸回视,但仅片刻,两者视线就因位置错开了。

  演台陆续有了乐队,剧团上台,不愧为一流的聚集地,每一场演出皆极为精彩。

  但无疑仍然和首场存在一定不明显的差距,一流和顶尖之间,而观者都为演艺者,自然可以轻易分辨其中不同。

  那个开场的舞团是顶尖。

  今天的工作时间结束,洛梓昱从大厅门口离开,走到长廊时,看到了站在窗旁的咖啡厅老板。

  年轻的老板似乎并没有多停顿,即道:“你看到了RY。”

  舞团的名称。

  “嗯……不记得他们多久之前向我问起过你,不过他们的巡演太忙了,一直没有经过华国,这次正好因为盛典到这座城市。”

  年轻的老板似乎随意地侧了侧头。

  “我想是个不错的机会,有没有兴趣接他们的试邀?”

  这同样表示着,洛梓昱在接受后,应该不再在这个咖啡厅工作。

  但年轻的老板看上去仿佛并不算在乎,只是提出了这点。

  然后年轻的老板看见少年看向他。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少年朝他露出的眼神。

  那双引人的乌眸,这一瞬间很深,又很浅,深到好像晕着层自底而起的雾意,又浅到好像能一眼辨认出来。

  那几乎让司顷一瞬间有种……相当奇怪的感觉。

  半晌,洛梓昱仍然轻微摇摇头,阖上了眼。

  那赫然是——拒绝。

  司顷注视着这个场景,狭长的眼眯起。

  他看着少年独自离开的背影。

  ……

  少年沿着长廊行走,打开更衣室门时,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锁门。

  太多的思绪占据了他的大脑,可越多,他反倒越感到空白。

  怔忡,相似与否决,和与此同时而来的灰涩。

  他站在更衣室的储物柜前。

  这种意识状态处于暂时灰白的少年,在此刻忽地被直接压于地面上,整个躯体被圈缚。

  少年在猝不及防中仰头,看到墨绿色的瞳眸变为细细的一竖——

  那是蛇兴奋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