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沿路到达“阁”的后台,洛梓昱更换工作制服的时候,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那种空白就像是……短时间地失去了之前的思考,而被另一种碎片化的事物占据了。

  他好像看到了一种,像信号模糊一般短暂的画面,可重新睁开眼的时候,那种画面就消失了。

  他意识中道:‘系统?’

  系统017机械音疑惑答:【宿主?】

  洛梓昱于是不再询问,知道系统根本没检测到刚刚一瞬间的场景,更别提分析错误了。

  洛梓昱暂时未再想这个。如果这是个一次性的问题,系统其余不提,在安全性和维-稳性上面的反应一直算及时,有没有剧情警告一般会很快告知,而系统这一次没有检测到,大概就确然是个短暂的错误。

  ——如果这是个可能再次发生的问题,它迟早会第二次发生,那就直接等待它再次出现,之后处理。

  这是洛梓昱一部分时候的思维模式,大概也是出于他从前很多时间都在疲于应付生存的状态,所以习惯了无视自己身上细节的暂无影响的问题,而这个习惯一直留存着,一直到现在也是。

  洛梓昱扭开更衣室的把手,沿长廊向外走去,轮班是露天桌位。今天他没有吃水果钙片。

  因为之前周末轮班完成“条件”,被迫调换为一周工作日完成四次的印象太为深刻,现在洛梓昱已经被动倾向于能尽早完成条件就尽早完成条件。

  至于之前关于往后需不需要一周多按“条件”工作几天,以多获得一些恶趣味老板四成“零花钱奖金”的考虑,他暂时没有想好,至少周末……他目前是绝对不会考虑按“条件”走的,即使周末轮班工作时间更长,“奖金”也更多。

  洛梓昱走到内厅往外厅的门口处,烦扰的念头暂时移除,开始了今天的轮班。

  今天在外演台的是新乐队。

  年轻的乐手们似乎在尝试新的音乐风格,有点新-浪潮和实验的倾向。

  主唱兼节奏吉他,贝斯手,鼓手,主音吉他手,几个人的配合也有些摩擦,但看得出他们的确在努力进行新的磨合试验,至少没各奏各的。

  现在的效果蹩脚,不过工作日的客人们大部分喝一到两杯咖啡就走,即使可能有些抱怨,也很快就离开了。

  洛梓昱发间的兽耳和腰后的兽尾偶尔因为他们的不协-和音炸了几次毛,不清楚他们在搞什么。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到外演厅试演的自创曲,虽过程曲折,最终交付的是小有惊艳的作品,清爽而有一定独特个性。

  不过同样地,如果咖啡厅老板确实在接触新的乐手,驻唱,或者小型演组,那么那一个小系列的自编曲不够,只算是一个不错的青涩初成作品,但差着一点。

  如果一段时间内,他们的自编作仍旧没有所进步,依然是那种短暂地给与听众可以一饮而尽,气泡饮感的新作,那么老板会将这么一支经验匮乏的新乐队换下。

  ——可如果是和原来风格相去甚远的突破尝试,便有很大的可能就此试验挫败,而后……因为失败碰壁次数太多,磨灭最开始的灵感。

  最开始的印象中,这支年轻的乐队天赋,抗压能力,适应性都尚可,但这不是他们能一直如此下去的保障。

  灵气,灵感对于一个乐队而言是珍贵的东西。

  一朝失去,很大可能永远都不会第二次受到幸运的垂青。

  洛梓昱略俯身在用毛巾拭过露天餐桌后直起身时,乌眸一瞬间似乎在看无所在的事物。

  他为什么思索他们相关未知的未来。

  也许是因为更早前见过这支乐队最开始到达的情景,也听到过他们如何诞生?

  他阖下眼,不再考虑这件事。

  这支新乐队到下午近夜时,演出都没和环境重新合拍起来,那种磕绊和迟滞似乎象征着一次尝试挫败。

  结束轮班,少年往平常的路径走去,而咖啡厅老板此时正抱着臂靠在内厅向外的出口附近。

  他看着少年,仿佛略微勾着唇角笑了一下。

  “洛小朋友,你似乎在意这个小乐队。”低音道。

  “您喜欢夸大其词。”洛梓昱无表情地错身而过。

  咖啡厅老板耸了下肩。

  但是小黑猫,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那猫似的少年看上去仿佛因为最大的空阙而没有弱点,可分明他时而会露出那般的表情。

  想宠他一点,又想欺负他一点。

  竟然想到这只小黑猫哭的模样,会生出一点微妙的舍不得。

  他的本性如此盘曲之恶,也许是因为这只小黑猫太引人了些。

  ……

  洛梓昱在回程的路上,再次被一只大体型毛茸茸从一侧冲过来,扑倒在了人行道上。

  不过这一次少年一时没有站起来,只让那雪白大犬的一身茸毛漫了他正面一身。

  似乎因为他在想其余事情走神。

  而大只萨摩耶显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伸红舌头抓紧在少年的肩颈附近舔了一大口。

  而这的确让少年回过神来了,黑着面抓着它的一对软前足往上推去。

  娃娃脸,穿着运动服的宠物主人悠悠姗姗来迟时,看到的就是如此的场景。

  纤长青涩的少年躯体半坐在地面上,身上校服T恤再次粘上了之前漫上的白色茸毛,此时正推抗着大只白毛茸茸。

  娃娃脸青年抱歉的笑容没禁住弧度大了一点,似乎无疑显示了他之前的笑也是因为少年仿现在“半困境”状态。

  不过他很快俯身伸手,又是两人都可有可无的道歉。

  少年没握他的手,自己半撑着地面站起来。

  不知是不是隐约从少年的态度看出来,他对雪白毛茸茸的行为已经形成一定抗性没有太生气——也许是因为之前走神,某种程度更接受了一些,这次娃娃脸青年聊天时多说了一些关于叫Atlas的大只萨摩耶的事,谈及它平时调皮和不调皮的时间段。

  洛梓昱每次对此类能单方面开启聊天的人大篇幅的话总像是一半在听,一半没在听的状态,不过一般说话的对方于他的这种消极常像是早有预料。

  这一次在路口离开,雪白毛茸茸似乎因为之前偷舔到了一大口“糖果”,这次见好就收没有硬绕着少年表现自己,或者有悄悄试图用主人手上牵引绳绕捆住少年的作死行动。

  随着娃娃脸青年微笑招手,少年今天也没有回应娃娃脸宠物主挥手告别的意思,转头离开。

  但他注意到路口转角的建筑物时,眉头无意识蹙了蹙。

  那里似乎新开了一个吧。

  如果只是开张营业了一间新酒吧,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问题在于,这个酒吧的地理位置和外观。

  和娃娃脸宠物主的“临时公寓”是相反的方向,这个地段街道原本……

  因为有所疑虑,所以洛梓昱到底还是往那个方向走去。

  这地方距离洛梓昱现在住所的街区并不算远了。如果会发生什么事情,存在波及的概率,他至少想先有个基本概念,而不至于毫无头绪。

  洛梓昱走向那条街道。

  他对这一条街道区域的印象,更接近于,比一般有正规执照,但营业内容可能有一部分不完全正规的酒吧还要……略混乱一层的地方。

  就比如,一般情-趣-用具店都是没有什么实体生意,即使到夜晚的点也是半关歇业,只外挂着清晰可见的订购电话或网址一类。

  但这个地方的确有男男女女大大方方地走入进出,甚至时有成对进入内部的“试用间”过一会儿才走出来。

  而这少年只是扫了一眼就被动感到局促的地方,不过混乱一角,新酒吧一侧开着一间小型影院,当然内部的影片……大概没有开头不自带警告的。

  旁边似乎还有一家模型店——里面的物品看上去都有些过于逼真,偶尔来来往往的顾客也并非显见的“模型宅”类型。

  少年站在这个街道口。

  洛梓昱周身有一种略显得矛盾之处。

  他不属于这个地方,但他身上的某些特质又使他能不醒目地融于这个地方。

  少年肤色冷白,发眸漆黑,独自站立看着远处时,离灰色的堕落好像总是一线之隔。

  他走向了那间并没有大张旗鼓“开张”的酒吧。

  ——这地方确实存在问题。

  比起外面像那么回事的……酒吧装修,内部装设几乎可以算得上敷衍了,细看甚至可以看到隐约的墙皮。

  只有一个酒保在木质吧台前慢慢擦着酒杯。

  从他潦草而粗糙的毛巾重复擦拭来看,他应该并不是什么……专职调酒的人员,也许他偶尔能调一两种莫吉托或者古典之类的,但更多就不可能指望了。

  此刻酒保看到少年走进门来,眼简短地打量了一下他,像是略有意外,也不意外,只是道:“喝什么?”

  洛梓昱看了一眼沾着一层灰,甚至没掩饰性地略擦一下的吧台。

  他想他不要期望喝什么了,也许点一杯不在这个酒保涉猎范围的酒他会被赶出去。

  但他并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

  换句话说,他不知道这间酒吧,下面是什么东西,即使他现在增强的敏锐听力能让他听到一些隐约的喧闹和骚动——

  但从一般为着喝酒进来的客人进门看,也许就直接因为这简陋的内部大倒胃口转头即走了,常人的听力当然也觉不到什么。

  不过洛梓昱并不知道此时应提及什么像“开启码”一样的玩意,他只是确定了这确然是个问题建筑,便决定暂时离开。

  洛梓昱转身步出这间酒吧之后,走到了侧沿的巷口,未肯定此时该去哪儿。

  此刻的洛梓昱看到那间酒吧相连的暗门打开,隐约的闹喊声从下传来。

  发梢带着微卷的修-长身影,几个略熟悉的人影跟随前后走出来,只是他们明显和平常……有所区别,那种若有若无的烟血气息使人感觉到潜在危险。

  那双浓黑而狭,带着莫测流光的眼此时转向,而映入了他的身影。

  为首者就这么注视了他片刻,然后唇角划了一个若有兴致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