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沈宁就累了,面无表情趴在胳膊上,空洞清绝的双眸凝望远方,眼睛已经哭得红肿,眼睫眨也不眨任凭泪水滑落脸颊。
这样的日子,真的结束了吗?
每一个长夜里,我想结束的是痛苦,还是生命呢。
直到晨曦初升,太阳从地平线升起逐渐明朗,呆坐着的沈宁也没有想明白,他这一生是不是从开始就是个错误。
阴影将沈宁笼罩其中,薄肆野不知何时走近,睨着眸子看他,问。
“清醒了吗?”
薄肆野的嗓音很轻,但莫名让人安心。
“沈宁,该回家了。”
骤然响起的冷冽嗓音,以及视线下停留的黑皮鞋,如一阵呼啸凛冽裹挟着针一样的风雪刮在心头。
沈宁抬头看,薄肆野定定站在他眼前,凌厉的下颌线镀上阳光洒下来的金光。
视线对上的一刹那,深邃双眸如利箭呼啸扎在他心上!
一瞬间,悸动、喜悦、无力、难受种种情绪在心头激荡,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雪到来。
也只是一瞬间的对视后,沈宁无力落寞垂下脑袋,表情空茫茫,嗓子像是被什么梗住,顿了半天才轻声说。
“我还没有家。”
仅仅时隔几个小时再见薄肆野,他的心境就已经发生巨大的改变,不再是惧怕,而是平静。
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平静,只不过是与命运挣扎过对抗过后彻底放弃,任其揉圆搓扁的绝望罢了。
薄肆野垂眸看着他,“我给你一个家,带你开始新生活。”
“从沈家出来的沈宁终会消失,而我薄家养成的沈宁,将会璀璨夺目,傲然矜贵。”
他的嗓音像是带有魔力,似是地狱深处最勾人的诱惑,不是诱往地狱,而是诱他——向上。
沈宁这次彻底呆住,感到自己的心算是被薄肆野紧紧攥着,顷刻间收缩成一团。
他呆呆的,在惊讶兜头到来的一瞬,痛苦心酸也撕扯着悄然蔓延。
“不要…”
哭腔抑制不住地颤抖,他一字一顿道,“是我,不要你们了。”
不论沈家还是薄家,他通通都不想要了。
“你如蒙尘的珍珠,褪去灰蒙蒙,便是最明亮珍贵的一颗。”
薄肆野嗓音沙哑磁性,单膝蹲下与沈宁平视,幽深的眼眸藏匿漫天的爱意。
“今天开始,你已经是洗净灰尘往事的珍珠了,为什么不回家开始新生活?”
“你也知道,只有我,才能帮你摆脱沈家的纠缠,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心。”
薄肆野向沈宁伸出手,“跟我回家,我会带你亲手惩治沈家的恶。”
是啊,沈宁直到这时候才真正考虑现实,离了薄肆野,沈家又能按捺多长时间,说不定打探清楚后明天就会把他捉回去。
他有能力反抗吗?
答案肯定是没有,他只能任由沈清侮辱殴打,任由沈父抽血救他的宝贝儿子。
现在沈宁想明白了,他想结束的一直都是痛苦,生怕少活一秒的求生欲证明他格外珍惜生命。
“我…”
他犹豫了,思绪在在听信薄肆野的话回薄家,和自己自由活一天被沈家抓回去之间徘徊。
决定人生的两个岔路口,他都不想选。
…他真的只有这两个选择了吗?
薄肆野低笑一声,牵起沈宁藏在身后僵硬的手,拇指指腹温柔摩挲。
“还在犹豫什么,不信我吗?”
“是,我曾经也伤你伤得最深。”
在忏渊的那两天,无论是沈宁还是薄肆野,都不愿再提起。
但这时薄肆野强压住心尖刺痛,轻笑着说,“我也无法说出是因为太爱你,所以得知你背叛时才被恨意支配,无情把你扔进忏渊。”
“虽然我那时确实被迷了心窍,但这是我安慰自己减少愧疚的方式,不该是要求你原谅我的理由。”
他轻轻拍了拍沈宁的手,站起身背对着沈宁,长指一颗颗解开衬衫扣子,露出触目惊心的脊背。
沈宁瞪大了眼睛,瞬间停滞了呼吸,因为这满背的血肉模糊冲击力实在太大。
薄肆野宽厚的背上布满了鞭痕,层层叠叠不知多少鞭被脊背承受,外翻的皮肉边缘泛红肿胀,好似要溃烂一般。
“这些作为求你原谅的筹码,够吗?”
沈宁惊讶到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泪水瞬间蓄满眼眶,好半晌才颤抖地问,“这是…多少?”
薄肆野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慢条斯理穿上衬衫,只在衣料触及伤口时蹙了下眉。
“十分钟坐刑转为1鞭子,再加上板子鞭刑——”
他语气轻松,慵懒地眯了眯眸子,“不多不少,与你进忏渊挨的所有刑罚数目一致。”
黑色衬衫看不出血粘黏在衣服上有多可怖,但沈宁猜得到,现在衬衫背面一定满是鲜血黏腻。
“很疼吧…?”
两天的刑罚缩短成一次打完…
再次回想薄肆野背上的伤痕,那皮肉外翻可怖的伤痕,还让沈宁不禁打个哆嗦。
“嗯。”薄肆野丝毫不吝啬自己的伤痛,“但这是在给宁宁赎罪,宁宁受过的疼,我自然也受得。”
也是,怎么会不疼呢。
沈宁也是这时候才抬头端详薄肆野的脸色,那苍白的脸和勾得勉强的笑容,怎么会和他表现地一样云淡风轻呢?
他崩溃了,再也不管什么离开抛弃,猛地扑进薄肆野怀里放声大哭。
“薄肆野你混蛋!”
边哭他边控诉道,“你明明、明明就知道我害怕看这些血腥的,明明知道我会心软…还说没有逼我!”
薄肆野被Omega香软的身体扑了个满怀,茉莉花香沁人心脾,后背的疼痛也被这如春风过境的香味抚平。
他伸出结实的长臂搂住沈宁的腰,享受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在怀,终于安心般重重吐出一口气。
他亲手把沈宁打碎,自然也需要承担打碎的代价。
往后,便由他一片片把破碎的沈宁捡起来拼好,拼成一个独属于他的沈宁。
“回家?”
薄肆野垂首在沈宁耳边低声开口,呼吸间喷洒的热气裹挟着薄荷的清凉,惹人沉醉。
沈宁把脸埋进薄肆野胸膛,这时候除了清冽的薄荷信息素味道,铺天盖地地血腥气也瞬间冲入鼻腔,吓得人汗毛直立。
他颤了颤,闷闷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