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很想说话,很想问问薄修厉打算怎么让他付出代价,他又做什么了就成了他口中的自私自利?
每次抽血过后都会当场晕倒,沈清还不许他吃补血的药或食物。
他的身体健康从小就被沈清当草一样糟蹋,所以他的身体才差到冷风一吹就感冒的地步。
可是无所谓了,薄修厉乃至沈家人,没一个值得他再眷念,拼命去搏得疼爱的。
至少现在,在薄家不用谨小慎微也能活着,身体不用再继续亏空虚弱。
只是沦为一个哑巴而已,只是不能再说话而已。
自卑又不懂事的他,不就该像蚂蚁一样躲在地下苟活吗。
第二天沈宁自然没有回沈家,不仅是因为迟来的反骨,也是薄肆野再次突然病倒进了医院。
他跟着寸步不离的照顾,甚至忘了薄修厉的威胁。
也正因为这次突然病倒,医生给薄肆野做了一次全方面的检查,惊喜的发现他的肌肉神经乃至体内坏死的细胞都在缓慢恢复。
就连检查信息素时都会产生下意识的抗拒。
信息素浓度虽微弱易散,但那缓缓飘散的薄荷味无疑定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薄老先生经年一生遇到过对少大风大浪,但当听到医生说薄肆野有很大几率能恢复如初时,也是差点激动地失了态。
“好啊,沈宁,先生算的不错,你当真是我孙儿命定的福星啊!”
薄老先生笑得眯了眼睛,其实饱经风霜凌厉的眼睛里也有了几分浑浊,只是平时孙子病着,他一把年纪了还必须牢牢撑着。
不过这样的老头形象显得亲和,少了一分严肃,多了几分慈祥。
他拍了拍沈宁的肩,再次嘱咐,“你好好在肆野身边照顾,等肆野病好全了,你这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一旦察觉到被关爱的可能,沈宁心里就会无限分裂出甜蜜蜜的幻想。
就像现在迷迷糊糊就被薄老先生认可了,见到薄老先生亲和的一面,他就觉得他跟着薄肆野水涨船高,在薄老先生心中是自家人的孙媳妇儿了。
他眼角漾出真诚的笑,心里甜蜜蜜的,嘴角的笑不自觉扬地高高的,迫不及待表示自己的真心。
[爷爷,您放心,我会的。]
薄老先生欣慰笑了两声,饱经风霜后沉淀下来的浑厚嗓音,终于是对沈宁有了几分笑意。
“好,肆野还得一会儿才能醒,你先去吧。”
沈宁这时被关爱冲了头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尽管不想出去转,但薄老先生都开口了,他也不能直接驳了薄老先生的面子。
走到时常坐着的长椅上时,沈宁心里还喜滋滋的,幻想起以后和薄老先生和平相处的场面。
这是除了他幼时的沈母以外,唯一一个对他有过笑脸的长辈,这让他怎么能不迷糊。
就在他坐在长椅上反复重现一向严肃的薄老先生的笑脸时,季郁初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妇人路过。
妇人的样貌是极美的,标准的明艳大气长相,年龄的增长不仅没给她带来任何痕迹,反而更加雍容华贵,让人一眼惊艳。
不知是沈宁是薄肆野妻子的缘故,还是季郁初自己心中侧动,推着妇人停在了沈宁面前。
季郁初舒展开眉间的疲惫郁气,勾了勾唇角笑问,“沈宁,还记得我吗?”
沈宁只当他是觉得双方都认识,碰见了不说话有点尴尬,所以停在这里是为了给他打招呼。
于是他弯了弯秀气的细眉,笑着打字。
[记得,你是季郁初。]
季母如海藻般的黑色长发披肩,她侧着头,长发遮挡了半边眼睛,失焦出神的双眸让人感到空悲。
但听到儿子和旁人搭话,那人半天都不见回话,她眨了眨眼睛恢复焦距,微微侧头看是什么人。
可就是这一眼,让她彻底愣住了,不仅是因为这酷似季然的脸,更是这孩子眼睛里明亮的笑意,和她的念念太像了!
…“你…你是季然?还是…还是谁?”
季母久病虚弱的嗓音无力缥缈,但音调里的激动让人无法忽略。
她的念念四岁时就格外漂亮,已经能看出长大的样子了,念念被拐走的这十几年她日日翻看他的照片,早已经将念念的五官样貌刻进了骨头里。
最深刻的是念念四岁就像个小绅士一样,笑起来的时候那双大眼睛微微眯着,瞬间能感染身边人的心情。
[伯母你好,我叫沈宁,是薄肆野的Omega。]
沈宁对轮椅上坐着的这位瘦弱妇人很有好感,换句话说,他对所有人都抱有最高的期待。
但报沈父的名字他怕季母不认识,毕竟沈家是在季母病后才挤进A市上流圈的。
季母听到薄肆野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失神般喃喃。
“哦…小野啊,你是他的Omega…”
“你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的生日?”
沈宁始终保持着对长辈的敬意,笑着打字。
[5月23,今年过完生日,就20岁了。]
5月23…过完生日才20…
季母不可置信地皱紧了眉,怨声喃喃道,“不对…不对…”
她的念念生日在11月,今年已经20岁了!
为什么!为什么!
季母几乎失去理智,心脏绞痛压得她喘不上气,窒息感接踵而至,她五指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捂着心脏几乎要咳到吐血。
这已经是老天第几次让她遇见和念念那么相像的人了!为什么还不是她的念念啊!
她声声泣血,身为一个母亲怎么也不敢想象儿子已经遇害的可能,她总以为还有机会,她的念念还有可能回到她身边。
可现实是她看着一个又一个神似念念的出现在身边,无数次全心期望的鉴定结果,没有一个真的是念念回来了!
季母哭得实在悲惨,苍白颓废的脸好似被打碎凌乱碎片的镜子,每一片都是残缺,每一片都不能完整看到任何东西。
沈宁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求助似的目光投在季郁初身上。
季郁初无奈半蹲下来,嗓音温柔哄道,“妈,你不能再哭了,眼睛哭瞎了还怎么看到念念回来的样子?”
“我们都要好好的,给念念坚强的后盾。”
季郁初话是对着季母说的,可说话时眼睛总是往沈宁身上瞟,温润柔声让人听了心安。
“他的前半辈子太苦了,等他回来您却病倒了,他还怎么感受被妈妈疼爱的感觉。”
季母听了这话匆忙抬起手背擦干了眼泪,努力支起一个笑容,笑着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对,对,我不能倒,不然我的念念回来会伤心。”
“我…要等念念。”
本以为季母见了沈宁能静下心,和沈宁聊聊天,却没想到激起她这么大的反应。
季郁初悄声叹了口气,对沈宁道了声歉意,推着沈宁走了。
临走时,季母看着沈宁精致漂亮的面庞突然就又笑了,慈爱关怀的眼神如世上最柔软舒适的棉。
“孩子,下次再来医院,有时间去陪我聊聊天吧。”
但转念想到沈宁的说话问题,改口道,“坐着也许,只要你来我就满足了。”
季郁初把病房门号告诉他了,并且也跟着邀请了一句。
沈宁想,就薄肆野这突然病倒的毛病,说‘下次再来医院’,应该不算咒他吧…
[好,有空我会去找您的。]
季郁初推着季母走远后,一旁藏在不远处,听了全过程的季然肺都快气炸了,看季母走后气冲冲就奔着沈宁过来了。
季然的声音带着少年气,无畏的愚蠢以及气盛的嚣张,张口便骂。
“喂!你个死哑巴!”
沈宁听到季然的声音下意识皱了皱眉,心道怎么又碰到这个脾气不好的人了。
他这一皱眉可让季然看了个清清楚楚,季然更是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喝。
“嘿,你还敢嫌弃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不就是知道季家丢了个儿子,你又刚好长了那张脸,就犯贱凑上去想当人家儿子?”
季然义愤填膺,骂得十分起劲,毕竟念念的位置要是被沈宁顶了,他怎么办啊。
“呸,我今天告诉你,我管那个alpha叫哥,我哥推着的是我妈,我和他们才是一家人!”
“你别不要脸死乞白赖地贴上去,犯贱还没边了是吧!”
沈宁觉得季然完全就是莫名其妙,第一次见面莫名其妙骂他,第二次见面又是莫名其妙冲过来贬低他…
[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也从来没想过加入季家,这和我没关系。]
“呸!”季然更是气愤了,抓了狂一般骂的更大声,“活该你是哑巴,就算哑了手指也不老实,你刚刚答应我妈什么了你不知道?你现在跟我说没关系?”
“看你这脸我还以为是什么老实人,没想到心眼这么多。”
“像你这样的Omega自以为有一张漂亮的脸,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季然的嘴机关炮似的,净吐些龌龊脏脏的话,偏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因为骂的越脏,造谣越狠,他就越爽啊,谁管沈宁真的有没有做过,他既然骂出来了,人言可畏,那和做了就没区别了。
他还十分嫌弃地扇了扇鼻前的空气,撇着嘴说,“不知道伺候过多少肥猪alpha,我哥也不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