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岱不知道此刻心情该如何形容。
因为得天独厚的外貌,他自小便不缺人宠,哪怕是路过的阿姨,都会夸他两句可爱,再随手塞上两块巧克力。
哪怕父母严苛,但他并不缺爱,更不缺少细心的关怀。
他并非生性薄凉,受了人的好,心底还是难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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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投注过来的好与善太多,难免麻木,习以为常。这种状态是不正常的,所以他开始假装从头到尾的从容、疏离。
将心封闭起来,置于暗室,不曾窥光。
直到今天,暗室的门似乎裂开了一道缝,得以窥见天光。
云岱看向季月笙,对方脸上满是隐忍,全力对抗着本能反应,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令人心旌摇曳的话。
云岱轻轻一笑,轻声道:“我倒是从来没想过你是正人君子。”
季月笙喘着气,分出一丝心神道:“我也想做小人,只是这小人一做,可能以后也没办法得到你的原谅。”
细听才咂摸出几分无奈。
云岱嗔怪地看他一眼,“这时候倒是实诚了。”
季月笙咧嘴一笑,牵动了伤口疼得抽气。这一疼反倒冲散了几分刚才的情.动,理智得以回笼。
身体的药效基本散去,云岱撑着椅子站起来,“先去医院吧。”
季月笙支棱起身体,开玩笑道:“行,快走,你那么讨厌脏,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一定很难受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岱指了指倒在角落的口罩男,“他怎么处理?”
季月笙道:“我来之前已经报.警,相信警.察很快就会赶到。”
云岱不答,既然有人善后,那这个地方还是不要久呆。
他搀扶着季月笙走出仓库,外面的亮光有些刺眼,但新鲜的空气冲散了仓库的粉尘味,心情也开阔了几分。
云岱认真道:“下次不要这么莽撞得闯来了。”
季月笙很想说我要是不早点来,恐怖你尸体都要凉透了,但这么说肯定会惹对方生气,所以只是憋在心里,老实“嗯”了一声。
云岱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想法,知道对方是关心则乱,半是无奈道:“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对方答道:“调了附近的监控。”
相当朴实无华的理由。
季月笙没有提这一路有多少波折,只轻描淡写道:“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云岱拧眉,说:“那家伙逼我吃了那种药……但是我现在没有什么感觉。”
之前因为紧张以及点燃的迷迭情.香,身上有了发热发烫的感觉。一走出仓库,闻不到那股味道,心情平复下来,反而发现自己身体并没有那种明显的发.情症状。
云岱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以防万一,还是打了120,他听到警车的鸣笛,刚想和季月笙说警.察来了,就见对方身体摇摇欲坠。他瞳孔微缩,下意识伸手一捞,将季月笙抱住。
但因为云岱中了迷药,力气还没完全恢复,无力承受对方的重量,最终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匆忙赶来擒拿歹徒,就见两小男生躺在地上玩叠叠乐的警.察叔叔:“……”
*
季月笙一醒来,就与白晃晃的天花板对上,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激,他想伸手捂住鼻子,只是刚抬手,就微微刺痛。
视线下移,才发现手腕扎着一根粗长的输液针。比起挨打的痛,这点痛苦还能忍受。
看不见云岱的身影,他有些焦虑,迫切地想看见他人。
门骤然被推开,原以为会是警.察来问话,一见居然是提着盒饭的云岱。
季月笙拧眉,“你就这样走动?”
云岱一秒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做了全身体检,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将折叠床板展开,买好的饭菜铺平,云岱打开包装盒,慢条斯理道:“这所医院住院不提供餐食,只能去外面买了。”
季月笙觉得这所医院有些荒谬,但到底没有说什么,而是拿起筷子吃饭。
云岱没有动筷子,而是看着他吃,季月笙的动作慢下来,莫名有些别扭,“你也吃。”
他生怕听见“我不饿”或者“我已经吃过了”这类经典辛苦爸妈的语录。
云岱淡淡撩了撩眼皮子,“你现在吃的菜,是我剩下打包回来的。”
如果不是还剩下很多,想着不能浪费,他也不太能想起季月笙来。
季月笙:“……”
很好,这很云岱。
季月笙的伤势不重不轻,养了几天,就被警.察请去做笔录。
过程几乎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口罩男的犯罪事实都被监控记录着。
口罩男选的仓库是协和中学废旧掉的仓库,虽然没有监控,但通过证据推理和提供的口供,也大致能够还原情景。
笔录即将结束,云岱想到仓库发生的事,不由得问道:“为什么我吃了那个人喂的药,结果却没什么事?”
警.察推了推眼镜,解答道:“他的药是在某宝花250买的。”
买的假药,里面表面是催.情.药物,实则就是普通的糖丸。
云岱和季月笙相对无言,没想通怎么会被这样的250坑了。
他们这一学期也算多灾多难,班主任生怕他们在学校又出个什么意外,又多批了几天假期让他们好生养一养。
阴郁的事件过去,天空突然下起小雨。
云岱伸手接住雨丝,冰凉的雨消解了手掌温热,他若有所思道:“要去躲雨么?”
季月笙轻声道:“回家吧。”
他们拦了一辆计程车。
云岱不想回宿舍,原本租的公寓现在也没东西,只能回云家。
云家父母和云凛都因公事出差,现在云家估计空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或许已经习惯不再是一人独处,突如其来的寂寞袭上心头,走下计程车,正要关上车门。
鬼使神差的,云岱问了句:“你要来我家躲雨么?”
这句话其实完全没必要。
毕竟季月笙现在坐在车上,他只用让司机师傅载他回家,根本淋不到一丝雨。
云岱反应过来,刚想收回说出的话,就听见季月笙道:“好。”
两人下车,并肩而行。
云岱正忙着解锁大门,就听见季月笙突然轻笑一声。
暗自为刚才的话后悔的云岱面无表情道:“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很高兴你能邀请我来你家。”
云岱不知道怎么回,就听见对方又问:“我是第一个来你家做客的人么?”
云岱反问道:“你觉得呢?”
对方跟着进门,换上客用拖鞋,一边满面带笑道:“应该是吧,毕竟你太高冷了,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的样子。”
云岱:“……”
他很真诚地反问季月笙道:“你长这么大,怎么就没被人打死?”
嘴巴居然这么欠,以前怎么没发现?
原以为对方会插科打诨过去,没想到对方竟思考后相当认真道:“可能是因为我武力值高,没人敢招惹我吧?”
他自小就学习跆拳道和散打,揍遍同龄人无敌手,不服他的都被他打服了。
哪怕季月笙是意料之外的访客,但自小学习的教养也不允许云岱将他丢在客厅自生自灭。
他点头道:“要喝饮料么?”
季月笙笑道:“有什么饮料,咖啡、tea,or可口可乐?”
云岱面无表情道:“咖啡和可乐都没有,其他饮料也没有,只有茶。”
就算有也不给喝。
上次在公园他就知道季月笙应该是喜欢喝可乐了,可惜他家里人都不允许出现这种不健康的垃圾食品,所以季月笙注定不能喝到了。
季月笙相当会打破思维局限,反问道:“没有酒么?”
云岱:“你想死么?”
刚从医院出来还没完全康复就叙旧,简直就是和阎王玩儿卡bug,无限作死。
“开玩笑的,”季月笙从善如流道,“就喝茶。”
他看出来云家应该相当喜欢茶,客厅还挂着名家书写的“心静茶香”字幅。
想起之前看的恋爱攻略书《如何征服英俊少男》,其中一条便是“投其所好”。
只有投其所好,才能有共通话题,吸引英俊少男的注意力。
他顿时正襟危坐,认真道:“你别看我烟酒可乐都沾,其实关于茶我还是有几分研究的,我最喜欢的就是喝茶了!”
云岱懒得听他的屁话,从茶室端出一套茶具放茶几上,将茶碗茶壶单独取出来摆放整齐,顺带将茶室的小火炉也取出来。
季月笙有些惊讶道:“你要煮茶?”
煮茶这个字眼,太少出现在年轻人身边。
反倒是家里长辈有几位喜欢煮茶,总觉得这样能让茶多几分滋味。
但季月笙一贯没有风雅的细胞,完全不能明白煮茶这复杂的流程意义在哪里。
云岱没有说话,开始烧炉煮茶。
季月笙认真看他的动作和手法,比看网上有人倒立洗头更认真。
明明只是举手投足间不经意的动作,和往常一般寻常,偏偏季月笙就是移不开眼。
不刻意的自然,仿佛已经深入骨髓的平静恬淡。
云岱浑然不觉季月笙的想法,将第一次冲泡的茶水倒出,继续冲泡第二道。
清亮的茶汤灌注在已备好的茶碗中,云岱右手拿起茶杯中部,左手托着杯底,淡声道:“请用茶。”
季月笙如梦初醒,略显呆愣道:“哦。”
往常他都是牛嚼牡丹,不知其中滋味,这次他倒是没急着倒入口中,而是细细品味,
入口便是茶香,轻微的苦后便是淡淡的回甘,唇齿不散,幽静长远。
季月笙不知道怎么形容,憋死了也只能干巴巴扯一句,“好喝。”
见云岱盯着自己,他迫切地想掰扯两句,偏生他语文是最弱的一科,尤其是写作不济,只能瞎扯道:“这乌龙茶味道清甜,就是有点苦,但是还是好喝,好像还有点焦香,有点像焦糖咖啡的焦味儿……但不影响,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相当好喝。”
他说这段差点把舌头咬到。
云岱意味深长看他两眼,“这是碧螺春。”
季月笙:“……”
那还真是闹了个乌龙。
他想找补回来,就见云岱突然起身,走进了某个房间。
季月笙猜测他是回了自己房间,不由得心下忐忑。
以为是之前那一通胡说八道惹恼了对方,玷污了神圣的茶,脑内想着说辞准备去道歉,就见对方又从房间走出来,手里还拿着瓶小孩子爱喝的爽歪歪。
云岱翻找了一下客厅,没有找到吸管,无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随意扯了张纸巾,将封印口细细擦拭,便用稍微尖的小虎牙在上面扎个孔,慢条斯理地撮着喝。
季月笙:“?”
说好的没有饮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