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郁弯腰在抽屉里找药箱，手里扒拉来、扒拉去，就是没找到，结果他一抬头，药箱就放在桌子上。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他觉得胃不舒服，拿出来找胃药来着。
“哎……”
周郁轻轻叹了口气，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眼神也不好了，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气的加重症状了，平常这么大的物件儿，他不可能看不见。
“程冶，过来点儿，我给你上药。”
他拎着药箱坐到沙发上，拍拍了身边的位置说道。
“……”
程冶坐在另一边没有动，也没吭声。
周郁有些奇怪地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最后一个字被他硬生生憋住，他震惊地看着程冶——他在发抖，十指插进头发里，双手抱着脑袋撑在膝盖上，浑身的肌肉紧绷，似乎是在竭力克制颤抖的本能，周郁甚至能听见他因为太过用力，而异常明显的牙关碰撞声。
“程冶……”
周郁的心脏猛地一紧，他下意识抬手想要触碰他，却被程冶“啪”的一下用力打开。
“……”
周郁愣住，不太能理解眼前的状况。
“别…别碰我……”
程冶忽然开口，他的嗓子哑的不像话，如同沙漠里干渴了几天的人硬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血。
“我，我控制不住自己，你…离我远点儿，我不想伤害你……”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掩在碎发下的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跳，好似下一秒就能爆开。
“……”
周郁看着他张了张嘴，目光从一开始的震惊，逐渐变得平静。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在“滴答滴答”，周郁闭上眼，深呼吸一次，然后再睁眼时，义无反顾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
程冶身体一震，“噌”的抬起头，露出两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然后一拳挥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周郁故意没躲，被打的偏过头去，嘴角被磕破了皮，渗出一丝血。
但他的手还死死地抓着程冶，没有放开，时间静止了一瞬，周郁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又舔去嘴角的血，然后才慢慢转过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想打架？”
周郁问道，而下一句是：“我奉陪。”
与这句话一同而来的是他毫不客气的动作——反剪住程冶的手，狠狠地将他按在了沙发里！
然后他俯身趴在程冶耳边，咬牙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他妈不是弱鸡，老子浑的时候，你还在和泥巴呢！还有，你不想让我跟你客气，你是不是该以身作则啊……阿冶！”
最后两个字落下，程冶好像被激怒了一般，彻底疯狂起来，身上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扭动声，他几乎是扭曲着上半身，狠狠给了周郁一个头槌！
砰的一声！
周郁顺势放开了他，程冶也直接弹了起来，猛扑向周郁。
“我操你大爷的！”
他吼了一声，双目赤红，一拳揍了过去。
这次周郁没干等着挨打，他抬手拦下程冶的拳头，一掌捣在他的肚子上，又趁他弯腰的功夫，一脚将他踹开。
“阿冶，你手上没劲儿啊。”
程冶抬头瞪着他，随即又扑了上去，两人毫无章法地扭打在一起！
沙发布被“呲啦”一声扯出来个洞，其他东西都被扫落在地，“叮叮咣咣”差点儿没把地砖砸碎！
……
两人打的尽兴，楼下可遭殃了。
宋前瘫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沉思道：“小年，咱们不会被砸死吧？”
苏小年想了想：“咱这不是豆腐渣工程，应该没事。”
宋前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紧接着又问：“你说他俩干什么呢？”
“……”
苏小年递给他一个眼神，然后两人一起笑的意味深长。
不过宋前很快又有了疑问：“会不会太激烈了点儿？”
苏小年笑了笑：“年轻人啦……”
“也是。”宋前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突然问道：“对了小年，上次那两百块钱什么时候给我？”
“……”苏小年沉默两秒，拔腿就跑：“我都说了我没输！程冶就是跟我说他是下面的，你怎么就不信？”
宋前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嘀咕道：“难道是周郁这小子骗人？”
……
二楼，两个人躺在地上，气喘吁吁，身上也都挂了彩。
周郁嘴角一片乌青，身上的暗伤都看不见，而程冶看起来更惨一点儿，毕竟脸上多了个巴掌印。
“你……”
程冶发出一点气音，但马上又没了下文。
周郁偏了下头，看了他两秒，手臂一撑从地上坐了起来，伸手戳了戳他的左脸颊，淡声问道：“还疼不疼了？”
程冶用舌尖顶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只有一点儿，都麻木了。”
他说完，指着周郁嘴角道：“我这一下打的挺重啊，都破皮了……”
“您自个还知道呢？”
周郁笑了一下：“当时你打我的时候，我连咱俩一起买在哪儿都想好了。”
“啊？”
程冶没忍住直接笑出声：“你为什么要跟我埋在一起啊？就不能大方点儿买两块墓地？”
周郁看着他，没说话。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程冶被他看的背后发毛，咽了咽唾沫。
“没什么。”
周郁收回眼神，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又把程冶拉起来，这才转身去捡被甩飞出去的药箱。
药箱是塑料的，现在被摔碎了。
周郁从里面找出云南白药，然后转身勾住程冶的下巴，垂眼道：“别动，给你上点儿药。”
程冶看了一眼，赶紧用手挡开：“不是，这玩意儿能上在脸上吗？不会毁容吧？我这么一张英俊帅气的面容，毁了就是大损失……”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但周郁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渐渐的，程冶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完全闭了嘴，他对上周郁的眼神，抿了抿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心虚……”
“你还知道心虚？”
周郁放下云南白药喷雾，起身去冰箱里找了个冰袋，一把按在他的脸上，道：“刚才怎么回事，赶紧说。”
程冶疼的缩了下脖子，叹气道：“我怎么感觉咱俩角色调转了呢？”
周郁抬了抬手示意他自己拿着冰袋，轻笑道：“因为我也想了解你，就像你一样。”
“……哦。”
程冶一手捂着脸，有些呆的看着他，注意到他嘴角的乌青，说道：
“你过来，边上药边说。”
周郁凑了过去，静静地等着。
程冶拿着面前轻戳他的嘴角，头顶的强烈的目光好像要把他的头发烧光。
“我说！”
他咬了咬牙，道：“我有躁郁症，只是轻微的，但已经治好了，就是……就是……我今天被刺激到了，但我已经好了，真的好了……”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周郁的眼睛说的。
“……嗯，我知道了。”
“你别害怕我。”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