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冶刚冲出店门，其实就有点儿后悔了，因为天儿实在是太他妈的冷了！
他身上就穿了一件薄衫，寒风一吹，瞬间让他脑子里的热血凉了一半。
“操……”
程冶冻的牙齿直打哆嗦，好像下一秒就能把舌头咬下来。
他回头瞅了一眼店门，义无反顾地朝另一边走去。
就算是冻死，也他妈的不想回去！
但现在去哪儿呢？
去宠物店？
太远了，而且苏小年他们看见自己的样子，一定又会询问一番。
可他现在不想解释，也懒得应付任何人。
打车回家？
他一摸兜，钱包没带，手机也扔在了饭桌上，他现在就一个光杆司令，说不定今晚就能冻死街头，明天直接上早间新闻。
“某程姓男子半夜冻死街头，原因到底为何？引起广泛关注……”
要是被李难言看到这个消息，他得笑到下辈子。
程冶脑子混乱的走了一段路，实在是冻的不行，四处扫了一圈，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蹲下。
他摸了摸裤兜，从里面掏出一包烟。
幸亏他今天觉得外套口袋不得劲，这才把烟揣进了裤兜里，不然现在更得郁闷死。
可他马上就发现了另一个难题。
自己他妈的没带火！
操！就没有卖火柴的小女孩吗？
程冶心烦意乱，最后扒开烟卷，一仰头，将烟草囫囵的倒进嘴里，用力地嚼了两下，然后一口吐掉。
苦，涩，辣，呛……
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刺激着他的咽喉，让他忍不住的想干呕。
程冶低着头，不停地吐着嘴里的烟草沫子，慢慢的，他的情绪也稳定下来。
同时，他也明白了一件事。
他栽了，彻底栽在周郁手里了！
这辈子，应该再也没有人，能像他这样牵动自己情绪，他只是露出一点点的疲惫与脆弱，自己就难受的要命。
以前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只有周郁是特别的……
程冶又扒出一卷烟草，正要往嘴里倒，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头上陡然被罩上什么东西，厚重的，上面带着熟悉的气味。
寒气顿时被隔绝在体外，他下意识抓住要滑落的棉服，转头去看来人。
周郁就站在离他两三步的地方，路灯的光从他背后投射过来，脸上覆上一层阴影，看不清表情。
但程冶能看见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有耳边传来的急促的呼吸声。
是跑过来的吧？
这个念头在程冶心头一闪而过，但他只是拢紧了外套，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而周郁，也只是站在他背后，默默地平复着呼吸。
两人都不开口。
程冶从兜里掏出打火机，重新摸了一根烟点上，火星在冰冷的空气中明灭。
他想过周郁会来，毕竟他一向很细心，肯定能发现自己没穿外套，然后也会送过来。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周郁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温柔、细心、会照顾人、会安慰人、进退有度、从不给别人添麻烦……很优秀，浑身好像带着滤镜。
就像现在，即使是自己先发了脾气，先无理取闹，但他还是会因为担心自己的身体，匆忙地奔出来送外套。
从正面看，周郁是一个很完美的男朋友。
“完美”的令程冶有些抓狂。
他不会索取，只会付出，程冶面对他时，总会有一种抓不住、空落落的感觉，就像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周郁是他的男朋友，但下一秒，他似乎就能重新退回陌生人的位置。
程冶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很憋屈。
他不知道要怎样改变两人的现状。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程冶一根烟抽完了，他将烟头按灭在雪地里，然后先一步站了起来。
没有其他原因，他腿麻了而已。
两条腿的血液重新贯通，密密麻麻的刺痛感让他险些站不起来，微微踉跄一下，扶了下墙才站稳。
程冶转身时，眼尖的看见了周郁抬起又放下的手。
他莫名的有些想笑，又是这样。
他靠在墙上，转头看着周郁，平静的说道：“周郁，我们谈一谈。”
周郁一时没动，过了一会儿才走到他面前站定。
外面的路灯照过来，在两人脚下划出一道光暗分明的界线。
程冶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天，我问你，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的时候，你明确答应了，是吧？”
周郁似乎不明所以，但还是回应了。
“是。”
“那我现在想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你当时答应我，是因为你也喜欢我，还是因为你只是不想让我难堪，又或者因为我们之前的那些亲密？”
周郁愣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程冶笑了一下：“那这个问题先放放，我们来说下一个问题。”
“周郁，你觉得谈恋爱是什么？”
“……”
周郁没回答，他似乎明白了程冶的意思。
程冶看着他，就知道他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是啊，周郁就是这样聪明、又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任何一个表情都逃脱不了他的眼睛。
“我觉得谈恋爱，两个人在一起了，起码要做到坦诚与分担，笑就一起笑了，哭就抱头互相安慰，而不是一方总在谦让和保护，那不叫谈恋爱，那是在养儿子。”
程冶缓缓说着，同时他在脑中回忆着和周郁的过往。
一幕幕越来越清晰，他的脑子也越来越清醒。
那些在他被恋爱的喜悦冲昏头脑时发生的点滴，逐渐褪去了温馨的表象，露出下面的暗线。
——周郁一直在迁就、保护自己。
程冶忽然就有些心酸，眼眶一阵阵的发热，似乎马上就能掉下来眼泪。
他不是委屈，也不是埋怨。
他只是在为自己之前没能考虑到周郁的心思感到内疚。
是他忘了，忘了周郁是在什么样的生活里长大的；
他怀着“害死”父亲的愧疚，照顾母亲，照顾妹妹，生活都压在他的脊梁上，但他只能一个人承担，一个人孤独地行走。
责任，成了他的枷锁。
“对不起。”
程冶吸了吸鼻子突然说道。
周郁怔住，脸上难得有些慌乱：“你怎么了？为什么道歉？”
程冶抓住他的手，然后拉着走过来，低头用脑门儿抵住周郁的肩头，道：
“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东西。”
没等周郁开口，他又继续说道：“第一个问题你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你应该是喜欢我的，没人会对不喜欢的人亲吻和上床，所以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周郁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能点头。
“嗯。”
程冶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
他抬手狠狠地抱了一下周郁，然后立刻将他推开一段距离，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又顺着手臂缓缓地滑下去，最终垂在自己身侧。
在周郁不解又惊愕地目光下，他笑得有些勉强。
“周郁，我们暂时退回到朋友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