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因为特殊原因，高一的会考延迟了些，所以本该在上学期寒冷的冬天里考试的他们被安排在了这个月考试。
此时已是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
往常除了要考试的那个年级，其他年级的人都非常欢迎会考的到来。因为会考前一天上午开始他们就要清空考场，清空后不得再进入教学楼，所以中午直接放假回家。
这是一个不用依靠节日放假的机会，而且不用补课补回来的几天。
知道高一的要会考了，大家都很高兴，翘首以盼地等着许老师告诉他们放假时间。
然而许老师带回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今年高一的会考你们也不能回家了。”
“啊？为什么啊？”班里立马炸开了锅。
这个消息就像天降惊雷，在每一个人心里都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你们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而且之前学校封控的时候浪费了将近一个月的上课时间，现在学校不想再给你们一点放假的机会了。”
“啊~那不回家我们去哪呀，继续关宿舍里吗？”有人提出疑问，其实关宿舍里大家也还能接受，毕竟哪个宿舍还没个手机啊。
但偏偏许老师又说：“不，学校安排你们去艺体楼自习。”
“我靠！那么远啊！”
艺体楼跟他们的教学楼可以说是分别坐落在学校的两个端点。
而且三中重理轻文是有目共睹，理科重点班可以单独待在一栋实验楼里，离宿舍食堂都近，也听不到高一高二嘈杂的声音。文科两个重点班高三了依旧待在原来的厚学楼里，对面就是高一高二所在的厚德楼，每次月考他们都在骂对面高一高二的吵得跟猴似的。
所以这次高三的都去艺体楼，1234楼都被分给了理科班，他们文科生只能上五楼，高处不胜寒。
更打击人的是五楼的教室都缺少桌椅，这就意味着他们还得自己搬凳子过去坐，从东边的四楼，跨越整个校园到西边的五楼，还得带上课本。
这下谁还分得清这是高三的学长学姐还是高三的骆驼祥子啊。
他们不生产知识，他们只是课本的搬运工。
学校分给他们班的教室是一个很久没用了的音乐教室，整个教室都沐浴在灰尘里。
所以同学们再次心如死灰。
这个教室，绝对荒废得有些年头了。地上桌椅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而且垃圾丢得也很有密度，门一关，他们就像被活埋在里面一样。
有理由怀疑学校是故意把他们拉来当免费劳动力。
校长李靖都亲临他们教室，叫他们主动把卫生搞好。
于是大家选好了座位就使劲霍霍平日里都舍不得多抽的纸巾去擦桌子，找到了抹布的人被全班艳羡，纷纷请求“给我用用”。
最惨的还是当天的值日生，扫出的垃圾装满了两个巨大的垃圾袋。然后一人一个拖去东边教学楼后的垃圾池。
他们上午九点就开始收拾考场，下午都用来清理新教室，到了晚上才能喘息一下。
所以大多数人都累趴了，没趴的也是在打闹或者玩手机。
毕竟这是玩手机的大好时机。
高三以后班里就没人上课时间玩手机了，因为到了高三他们教室就有监控了，而且是无死角的监控，哪怕你坐最后一排许老师都能用在你头顶的视角看到你在干嘛。
不过许老师一般不这么做，毕竟这是你在桌上偷摸写情书都能被看清楚每个字的监控。
而现在他们到这边自习是完全自习，没有安排任课老师，许老师也不会过来看着他们，巡堂领导来得都没有那么勤快了。
所以他们这个晚自习过得极其散漫，随心所欲。
倒不是因为他们自习课没老师就不自觉，而是因为他们心里并不接受这次自习的安排，所以压根没打算把这当上课时间。
既然学校不给我放假，那我就自己给自己放假的报复心理。
收拾干净了之后这个教室还是有点乐趣的，后面的墙上是一整块镜子，面前的讲台边是一台钢琴。
季望看见几个女生偷偷拿出手机对镜拍。
对于这个现象，季望是非常理解的，镜子对于女生都具有巨大的诱惑力。班里的女生都人手一把，平时要是谁的镜子碎了，那坐她周围的男生就都拥有了一片自己的小镜子。
一镜落，万镜生。
一把没脸大的镜子她们都能照得起劲，那现在一面墙那么大的镜子她们自然要照过瘾。
其实不止她们，男生路过了都要多看上几眼呢。
照完了镜子，她们就去玩讲台边上那架钢琴了。
不知道是谁那么好心打扫教室的时候还顺带把钢琴给擦干净了，刚好钢琴前还摆着一本音乐书，里面的歌曲竟然是盛极一时的流行歌。这下她们更来劲了，于是教室里一晚上都是断断续续卡顿得勉强能听出旋律的琴声。
这架钢琴几乎每个人都上手弹了一遍，季望都有点跃跃欲试，但他一看秦予厚，依旧是专心做题的样子。
天呐，这天时，这地利，这人和，这人是怎么做到心如止水的呀。
季望百无聊赖地伏在桌上，手撑这脑袋，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看看那边的。
“你怎么总是东张西望的？”
“哎，受这氛围的影响吧。”季望回答。
“我说的总是包括你平时，昨天早读前你也是这样的。”
“我天生有点好动吧。”季望说。
他刚说完秦予厚就怜爱地看着他。
季望：“？”
秦予厚：“说不定不是天生的，身体缺钙也会这样。你每天晚上睡觉都特别不安分，我第二次睡你床的时候你就一直在我身上蹭。”
季望：“你污蔑我的吧？当时你怎么不说？”
秦予厚：“我说了呀，我问你是不是在梦里跑八百米，腿都蹬我身上了。我还让你多补钙来着，可惜你不在意我说的。”
季望：“哦。”
“小可怜，周末去给你买点钙片。”秦予厚摸着季望的头说。
秦予厚很喜欢摸他的头，季望发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季望回想了一下。
好像是高二上学期的那会，一次月考之后，许老师突发奇想调一下班里的位置。
比如陆增露和秦予厚坐在最后面，对于有强迫症的许老师来说看着就不太舒服，于是就把他俩安排到了自己的讲台两边，充当左右护法。
秦予厚每次从后门出去都会从季望身边经过，无论季望在干什么，是注意到了他还是低着头干自己的事秦予厚都会顺手地撸一撸他的头发再走，有时还只是单纯地拍拍他的头顶。
所以有多动症的秦予厚才对吧？
总之在那段时间里秦予厚就养成了摸他头的习惯，而他竟然也不反感。反而是荣川发现的时候替他骂了几句。
后来高二下学期荣川和夏知明走了，许老师又看不得班里空出两个位置，就把秦予厚和陆增露放下去了，在秦予厚的努力下，他和季望做了同桌。
之后，秦予厚就变本加厉，不仅摸他的头，还摸他的背，摸他的腿。
于是出现了两人都用课本挡着脸，让许老师非常惊讶的一幕。
此刻，秦予厚梳理了一下被自己抓乱的头发，继续写他的题了。
季望还是安分不了一点，就出去上厕所了。
这层楼上课时间去上厕所的人多，所以季望就去了四楼的厕所。
四楼的厕所倒是空无一人，不过这也合理，毕竟他在四楼路过理科班的时候，发现人家的班主任都坐在讲台上守着他们呢。
季望进了厕所。这艺体楼的厕所跟教学楼的很不一样，首先光感上都不一样，那边是暖色调的，看起来明亮一点，这边是冷色调的，看起来就冷冷清清，显得空旷极了。
这种陌生的感觉本来就令人不安，况且这里面的灯有点暗。
所以，有一丢丢吓人。
尤其是因为不知道谁把一张素描放在了厕所尽头的窗台上，画里的女人正对着他。
虽然没有近看，但大体轮廓给季望一种西方女伯爵的感觉。只一个模糊的身形就能在他脑海里呈现出许多不同的清晰地联想。
加上现在外面下着雨，像极了予望书店里很火的那本无限流小说副本。
季望强忍着这种压迫感上完厕所，洗完手便撒腿跑了出去。
到自己班门口的时候还喘着气。
他刚想开门，门把手就被里面的人拧动了，季望愣了一下，看见了背好书包的李希。
“放学了。”他问。
“没，是我要回宿舍洗澡了。”
说完就拉着韩玉跑了，后面和她们一个宿舍的苏小云紧跟着冲了出来，接着三人就在楼梯上狂奔。
人飞出去了，“我第一洗！”的声音还停在原地。
好家伙，班长带头翘课。
两年来李希都没有因为秦予厚抢了她的年级第一产生过什么负面情绪，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豁达。
在班长的带头作用下，10点半前人就走光了。季望想，要不是秦予厚还在这他肯定也会走了的。
“去试试吧。”没人后秦予厚说。
“试什么？”季望问。
“你不是挺想玩那钢琴的吗，别人弹的时候我看你脖子都想分头行动了。”
“可是我不会弹……”大好时机季望又畏缩了。
“来，我教你。”
秦予厚不打算再做题，把东西收拾进书包里，就拉季望到钢琴前。
从前季望就觉得秦予厚的手指修长漂亮，看起来很会弹钢琴的样子，没想到他还真会。
“每两个并列的黑色琴键前面的白键都是do，往右边数第四个do就是中央c。你把右手拇指放在中央c上，后面的手指依个对应re,mi,fa,sol。你的左手大拇指放在右手拇指旁边，那往左就分别是si,la,sol,mi。”
秦予厚一边说一边拨弄着季望的一根根手指，又用自己瘦长的手指钻到季望手心下，指尖往上顶了顶，将他的手型拱成半圆。
秦予厚的动作轻轻的，又一下下的。季望觉得有点痒，有想掐一掐掌心的冲动。
“现在你的手大致位置就不用动了，待会需要哪个键你就动哪根手指就好了。”
“哦。”
“那你现在选首想弹的歌吧，我根据具体的歌再确定一下你的手该放在哪些琴键上。”
秦予厚替他翻动那本被称为“流行歌曲大全”的音乐书。《起风了》，《空白格》，《青花瓷》………………
“弹那首《撒野》吧，听说这首歌很适合用钢琴弹。”
“呦，你真的去看《撒野》了？”秦予厚的关注点在这里。
想当初他故意提起这本书想让季望去看的时候还被季望义正词严地指出了目的不纯。
“听说！我听说的又不是我说的！”
“好好好，听说。”秦予厚一边笑一边附和着，一点诚意都没有。
毕竟这句“我听说”跟“我有一个朋友”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1234567分别对应do re mi fa sol la si,7下面有一个黑点就是低音部分的si，低音部是中央c的左边。1头上有个黑点就是高音部，在中央c这一组音的右边。这本书不是五线谱，你照着数字弹就好了。”
“嗯。”秦予厚说的挺轻松，让季望有种自己也行的感觉，等他自己上手了才发现现实与理想有很大出入，比如想精准地找到琴键就很难。
季望总反应不过来该用哪根手指，于是谈着谈着手型就变成了手握拳，只伸出一根手指出来弹每个要被弹到的琴键。
“不用这样，你保持原来的手型不变，用手指来代替12345，你看到哪个数字就用相对应的手指来弹就好了，遇到67或者高音部分才需要移动整只手。”
“哦。”季望重新试了一下。现在把左手大拇指替代成了低音7，中指和食指替代成低音5，6。右手也基本保持不动，因为相邻的关系，这样找数字就方便多了，至少顺畅了些，季望多练了几遍，对琴键的位置逐渐熟悉。
“我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学的钢琴啊？”
“小学吧，我们小学初中老师都教，音乐课上学的。”
“不是，你们音乐课还真学音乐啊？”季望惊掉下巴。
“不然呢？”秦予厚显得更为不解。
“我们一般都是刷视频或者看电影，要是临近期末那就是语数英随机一门课。”
接着就是秦予厚惊掉下巴了，看着他深受震撼的表情，季望第一次那么贴切地感受到教育的差异性。
后面的“我想左肩有你右肩微笑，我想在你眼里撒野奔跑”琴键跨度有点大，季望就放弃学习了，到了11点，两人关好门窗离开。
这时的楼道虽然有点黑，但也不至于看不清路。不过季望刚玩完钢琴一直挺兴奋，在下到一楼的最后二级楼梯时终于不小心一脚踏空，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然后被秦予厚眼疾手快地锢住了。
季望被这猛烈的失重感吓了一跳，也紧紧贴着秦予厚不松手。
“投怀送抱”完了才感叹真是“我一脚踏空~”了。
秦予厚听着就乐了，季望马上“你笑什么？”
“没什么。”
“我刚才那一瞬间真的很吓人的。”
“不用怕，不是有我拉着你吗。”
……………………
今天晚上，周江桥是跟阳春草一起回宿舍的，他在文（5）班的临时教室门口等着阳春草下课一起走。
两人刚到四楼的时候，阳春草就说：“等一下，我有张画放在厕所窗台忘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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