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了吧，江叔叔这会应该快做好午饭了。”季望说着又把这人的狗头掰过来面向自己。
“好吧。” 秦予厚把妹妹招了回来，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片草地。
其实也不怪秦予厚那么舍不得，连季望都挺奇怪，这片草地跟旁边的菜地没有任何分界线，都离那户人家很近，照理说应该也属于那户人家的耕作范畴，但现在却如此闲置着，实在是很少见。
河边，吃完午饭后他们就细心地把垃圾收了起来。除了做饭和煮菜的锅，他们其他的餐具都是一次性纸碗和一次性筷子，所以收拾起来也挺快的。
下午他们要去打羽毛球和放风筝。虽然这两项活动放在同一天看起来挺冲突的，但也耐不住他们都想玩。
“得找一个宽阔平坦的地方啊。” 江叔叔说。
“我知道哪里有！” 秦予厚激动地举起手，“我们刚才在后面发现了一块空地，挺平坦的也够大。”
“带路带路。” 乔静用羽毛球拍戳着他的背示意快走。
秦予厚拉着季望一起在前面带路，他突然把脸凑到季望旁边询问，“一会你想先玩什么？”
“这会风大，先放风筝吧。” 季望被吓一跳后迅速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作出了正确的判断。
“好。” 到地方后秦予厚就拿出了一直大鹏展翅样式的风筝，和他一起捣鼓了起来。
秦予心不喜欢他们那只难看的大鸟，自己找了个漂亮的小蝴蝶风筝，还比他们先放上去了。
“你能不能行啊？要不让我来试试。” 大鹏风筝第n次在地上翻跟头的时候季望对他开口了。
“我行啊！我当然行了。” 秦予厚又调整了一遍风筝，把手柄递给季望，自己捋着放出去的线，“等着吧，看哥哥如何带你鹏程万里。”
“给我飞——” 秦予厚手一扬，风筝终于顺利地留在了空中。
“啊啊啊——真的飞起来了你看！” 看他这样子季望就知道他的前两句话是在装逼，只是竟然装逼成功了。
“快跑快跑！” 秦予厚紧张地催促。
“为啥呀？” 季望懵逼地问。
“风变小了，我们不跑一下风筝就要掉下来了。” 秦予厚给他解释道。
“噢，那快跑吧。”
下一秒秦予厚就拉着他一路狂奔 ，那只原本扯着风筝线的手也不知何时握住了他的手背，牢牢地掌控着他手里的风筝，但他的动作又松弛有度，感觉温柔而又强大。
“你玩腻了吗？感觉你都不怎么开心。”秦予厚原本仰着头张嘴乐呢，发觉到身边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又低头看了一眼。
季望收回发散的思绪，回应道“还好吧。”
“算了，反正也没风了，我们打羽毛球去？” 秦予厚还是觉得他就是玩腻了，只是不愿意扫自己的兴。
“好。” 季望没想那么多就答应了。
秦予厚打羽毛球也打的很起劲，一拍子下去感觉都要把自己的胳膊甩出去了。发出去的球自然又高又远，季望跳了起来，伸长了手臂狠狠后仰 ————还是没接中。
这个球在季望感觉来说就跟个慢动作似的，明明自己那么努力，却还是没有接到球。而这在秦予厚眼里也是个相当长的镜头，且还加了局部特写。季望的衣服虽然都挺大的，但他做那个大动作的时候衣摆还是跟着跃了上去，露出一截劲瘦白净的腰肢，晃眼得感觉比他那白色的短袖还白上几分。
熟悉了秦予厚的打法之后，季望也跟他一样蛮横地使出全力把球打得又高又远。这样嚣张的打法却意外地让他们这个球持续了好一会时间都没有掉下来，唯一有一次落地之后季望直接用拍子挨着球翻了两下就把球带了起来。这样动作帅而且不用弯腰，秦予厚一脸崇拜地过来请他传授给自己。
“季望和秦予厚两个人贴一天了，予心一撒手就像只欢腾的小羊，牵都牵不住。你俩挽着手都不知道散了多少圈步了，哎，早知道就把我们家龚老师也叫上了。”龚老师是江兰的老公，活动结束后她就故意酸酸地跟江岸和乔静说。
“姑姑，我晚上跟你睡一个帐篷，你不会再孤单了。” 秦予心拉着她的手一脸认真地安慰。
“好呀。” 江兰愉悦地捏了捏她的小脸。
晚饭之后秦予心就迫不及待地进帐篷了，其实她早就期待天快点黑她好进去睡觉了。因为她从来没有和一家人出去露营过，之前哥哥怕不安全也没有带她一起过，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出来露营睡帐篷。
江兰在旁边陪她玩，帐篷里欢声笑语的。
收拾完晚饭产出的垃圾后，秦予厚也想让季望进去感受一下，就拉着他钻进了他们两个的帐篷里。
“温馨吧，我就喜欢这种感觉。” 秦予厚看着四周说。
“温馨，我小时候要是有一顶这样的帐篷一定会把它当成秘密基地的。” 季望赞同道。
“因为躲在帐篷里很有安全感。” 秦予厚放松地躺下了。
“那你不怕有野兽吗？” 季望故意问。
“有什么野兽？旁边还有户人家呢，这再野也没野到那种程度。” 这会秦予厚反倒正经地分析了起来。
他躺下后季望还背对他坐着，猫着腰，感觉离他有点远。
“哎，你也躺下呗。” 秦予厚不禁用膝盖蹭了蹭他的背。
“老实点。” 季望直接拎着他的脚腕举了起来，还好秦予厚不怕痒，不然得给他踢飞。
但是这个姿势，秦予厚顺手拿起枕头挡在自己面前，夹着嗓子喊 “杰哥不要啊…”
“艹。” 季望想到了什么，顿时把他的腿扔了回去。忍不住笑着骂了句“神经病啊。”
“你就躺下来嘛。” 秦予厚再次请求。
季望应声而倒，躺在他旁边问“你满意了吧。”
“嘻嘻…” 秦予厚开始像蛆那样扭了扭，往季望那边靠近了一点。
“别拱我。” 季望无情地说。
“哦。”
秦予厚安静了一会，又忍不住开口，“我想……”
“不，你不想。” 季望毫不讲理地打断了他。
“可是我想尿尿。” 秦予厚还是坚持说完了。
“要我陪你去？”
“嗯！”
野外肯定是没有厕所的，所以秦予厚找了棵树躲在后面就地解决，季望在前面给他把风。
“季望。”
“嗯？”
“季望。”
“干嘛你说呗。”
“你说点话好不好。”
“说什么？”
“随便，发出点声音就行，不然我都不确定你还在不在。”
“啧，你一个人上厕所都不敢还喜欢露营呢？”
“我就是怕鬼嘛。”
“多大个人了还怕鬼啊？”
“这玩意怕就是怕，跟年龄多大没关系。”
“行，你尿完了没有？”
“尿完了。” 秦予厚走了出来。
“上河边洗手去。” 季望说。
河边有两块干净的大石头，今天人家为了洗菜的时候能坐着特地搬过来的，这会没人他们就一人一个。
皎皎明月从松隙间洒下清光，清清泉水在山石上淙淙流淌 。天色已暝，却有皓月当空；群芳已谢，却有青松如盖。山泉清冽，淙淙流泻于山石之上，有如一条洁白无瑕的素练，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秦予厚又念了句诗。不过这次季望并没有怼他，反而给他接了下去，“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嘿…” 听到季望念了后半段的诗，秦予厚高兴地看着他笑。
“虽然你最喜欢的春天已经过去了，但这里的景色依旧可以让你为之停留。” 季望也对他笑着。
“嗯！” 秦予厚坚定地回答。天虽然黑了，但季望还是觉得他的眼睛亮亮的，灿若星辰。
“回去了吧，当心外面有鬼。”
“有什么鬼啊？” 秦予厚显然还想再待一会，看看星星看月亮。
“水鬼啊，浣女不小心掉河里了就成水鬼了。” 季望随意地胡扯着。
“我靠，望望你别吓我啊。” 秦予厚一下子跳了起来。
“等等。” 季望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秦予厚问。
“女人的哭声。”
“啊！我都说了不要再吓我了。”
“我说真的！”
两人安静了下来 。
“扑通！” 前方传开了落水的声音。
“在上游，过去看看。” 季望拉着他往前跑。
跑到声源处之后他们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看见一个女孩正慢慢沉入水里。
“靠！” 两人一起跳下水，努力地把她拉了回来。拉她的时候那女孩竟然还反抗，要不是他们有两个人不小心就要被她拖下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女孩被就上来后给他们道歉了，人却哭的很伤心。
“姐姐，你没事吧？” 季望把自己下水前脱掉的外套披到了女孩身上。
这女孩看着比他们大几岁，确实是个姐姐。
“你们不该救我的，为什么要救我啊？啊——！”
听到她嘶哑绝望的声音，秦予厚差点没忍住要跪下来给她道歉。不行，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姐姐，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解决呀，可千万不能真的冲动。” 季望语气温和地劝她。
“我遇到了什么事？从来就不是具体的某件事，我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是困难的了。我那么努力地想改变命运，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什么用都没有………”
他们跟她交流了许久才终于得知她跳河的直接原因。
女孩就是旁边这户人家里的女儿。多年前，这个地方也是个村子。位置非常偏，进出也很不方便。政府为了解决发展中不平衡不均匀的问题便安排他们村迁出去，跟另一个地广人稀的村子合并起来。但女孩的爸爸既封建又好面子，觉得搬出去是数典忘祖的行为，住在别人村子里也相当于寄人篱下。于是等到其他人都搬出去了之后，这里就只剩他们一户人家了。曾经村子里的自建房被政府改造回了自然山水，但来这的人还是不多。
本来偏僻的地方就不容易发展经济，女孩的爸爸还是个好吃懒做的人。既不想出去务工，又不愿到地里务农，每天都是在家坐吃等死。女孩的妈妈倒还懂得谋生，一直支撑着一家人的生活费和女儿的学费。女孩一直想靠读书改变命运走出大山，她自己也很争气，努力了十几年最终如愿地考上了心仪的大学。但就是这次国庆回家，她妈妈亲口跟她说要不别读大学了。大学的学费她都付不起更别说生活费住宿费什么的了。
女孩十几年作出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她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了。
“难道要我像她一样一辈子困在这里，活着只是为了活着吗？我可以自己挣钱交学费住宿费，为什么她非要让我退学打工，像她一样为了这个零乱不堪的家牺牲掉自己。”
冰冷的水滴从她的发梢滑落，季望的手指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从她说起自己的爸爸开始，季望的心就一直慌乱跳动着，让他有点难受的喘不过气，此时他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不会，你不会像她一样的。” 秦予厚突然开口，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丝毫不像只是为了安慰她。
这句话透露出一种坚实可靠的感觉，女孩不由得用希冀的眼神望向他。
“你可以申请生源地助学贷款。这个贷款可以帮你交学费和住宿费，交完这些还有剩余的话就可以作为你的生活费。在你读书期间不会收取任何利息，毕业后才开始算利息，那会你也开始工作了，可以自己给自己还贷。从此以后，为自己而活。”
女孩看起来很心动，但还是犹豫了一下，问道“可是，我该怎么去申请这个助学贷款呢？”
秦予厚很震惊她们高中的学校竟然不进行宣传，震惊过后又耐心地说，“这是我表哥的微信，他是资助办的老师，你可以加他了解具体操作。”秦予厚找出了龚辉铭的微信，意识到女孩没带手机后他又迅速切到电话簿，“你记住他电话号码就好了，他微信也是这个号。回去我跟他说一下，他会同意的。”
“嗯……呜……” 女孩记下了电话号码，想说些什么却又哽住了。
“谢谢…谢谢你们……” 她艰难地说。
“没事了，只要还活着，你终有一天会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成为想成为的样子。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加油吧。” 秦予厚继续鼓励她。
又安慰了好一会，女孩才缓了过来，最后微笑着给他们道谢，又表示自己得赶紧回去把电话号码抄下来，把身上的外套递给他就准备要走了，临走前她还想给他们鞠个躬来着，但被秦予厚及时制止了。
秦予厚看着她回到家才转过身来看季望，他一声不吭地待了许久，秦予厚碰了碰他的肩，他才回过神来。
“吓着了？” 秦予厚问。
“没，就是走神了。”
“这场合还走神呢，真是的。” 秦予厚把外套还给他，“人家还你外套你都没接，幸好我伸手拿了。”
“啊。” 季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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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望有点被刺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