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为墨断了一只手, 全身狼狈不堪。
此刻没有半点曾经仙姿缥缈，清冷高傲的真君范儿了。
他此刻也不需要维持自己的风范。
错愕和愤怒还有被瞧不起的羞恼，让他的杀意前所未有的沸腾。
每个修士最不甘心的时刻, 便是被修为不如自己的修士越级挑战。
而对于湛为墨来说。
南门樾此刻站在他的面前，那更是巨大的羞辱。
就像是古时候高门贵族看到揭竿起义的农民一样。
震惊、鄙夷、不敢置信，充满了感觉被玷污的恼恨。
南门樾在湛为墨心里的地位，就是随时能献祭的祭品和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玩具。
哪怕湛为墨加入【唯我】之前, 他对于南门樾都从来只有衡量而无真心相待。
更别说加入之后了。
而现在，自己从来看不起祭品, 站在那里给了自己重创。
自己自以为的掌控全局控制着玩具，实际上却反被利用。
湛为墨的恨意和恼怒简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在看到湛为墨眼睛通红, 身上开始缭绕气了黑色的魔气的时候。
饶是打定主意, 不给反派话多机会的南门樾都停下了手。
面露复杂的看着这几乎是命运戏弄一般的一幕。
曾经的他被湛为墨逼到入魔。
如今却是他放弃了自己的道。
而湛为墨此刻的大脑也清醒了过来。
不是说他的心态调整过来了。
而是说他想明白,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玄元宗的局了。
如果说封祁和南门樾是【斩天】的人还有点可能。
但是段以君绝对不可能是。
虽然不知道【斩天】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是拿【唯我】来比较就知道。
根本不存在什么神秘组织能让段以君背叛宗门, 除非这个神秘组织就是玄元宗。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玄元宗的陷阱。
玄元宗发现了【唯我】的存在。
故而利用【斩天】的消息来诱到他们上钩！
这样一切都想得通了。
不仅仅是最近的一些事情, 甚至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都想通了。
湛为墨把记忆定格在了他为【唯我】办的第一件大事上。
在把“殷默”那件事从头到尾撸一遍之后。
湛为墨入魔的速度更快了。
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次的事情就他一个人逃出去，【唯我】绝对不会再相信他。
而若是有两个以上的人逃出去, 那么根据一些细节, 【唯我】不追杀他才怪。
玄元宗容不下他了, 【唯我】也容不下他了。
湛为墨哪怕在心里疯狂的咒骂南门樾，恨不得这个背叛他的祭品千刀万剐。
但是现在依旧只能把内心所有的羞愤和恼恨压在心底。
“小樾, 有些事情是我不对，但是他们的命令我不得不听。”
湛为墨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再看向南门樾的时候, 充满了哀愁。
“我还记得，我把小小的你, 从地窖里带出来的那天。我也记得你第一次习字得到圣师表扬的那天，我记得获得外门第一的那天，更记得你正式引气入体的那天。”
湛为墨断断续续的说着南门樾儿时的过往。
说着彼此之间的情谊。
说着自己对他童年的照顾。
说完以后，没有大义凛然的说了一句，要杀便杀。
也没有苦苦哀求，南门樾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自己。
“放过我这次，我们恩怨两消。”
“你好歹是我养大的。”
“放我这一次，对你的名声也会更好。”
“玄元宗的人其他人也在看吧……有些事情，嘴里不说，可就是会指责你忘恩负义。”
“何必呢，我日后只是一个人人喊打的魔修而已，连玄元宗也会追杀我。放过我这一次你会更加清清白白的，会有更好的名声。”
还别说，真会有人这么哔哔。
总是有不少人会对别人的道德品质要求格外的高。用种种条条框框束缚
以此来达到让自己安心的目的。
尤其是一些不知道南门樾和湛为墨之间具体关系的人。
估计只看表面关系，光弑师这个词就很不让人喜欢。
更别说，湛为墨还是把南门樾带入玄元宗的引路人。
而且从明面上来说，南门樾的确能算是他养大的。
但凡一些年长的高层和前辈，对你有了类似的偏见，一些资源就有可能不向你倾斜，二选一的时候，落选的永远是你。
不被信任的阴影就会开始笼罩。
如果要和人解释，南门樾就算是口水说干了也说不清楚。
放走湛为墨一次，换一个好名声，对南门樾的未来的道路是有好处的。
而南门樾的反应是，面无表情的继续攻击。
他会给湛为墨这么点时间狡辩。
纯粹是因为湛为墨入魔带来的感慨实在是太多了。
而不是在认真听湛为墨说了什么。
湛为墨再度遭到了昆吾刀的袭击。
自带风罡的昆吾刀，一刀扭曲了周围的空间。
差一点点带走了湛为墨的项上头颅。
不算最初的偷袭。
真正全面开打之后，一个入魔的元婴后期PK一个金丹初期。
竟然是南门樾压着湛为墨打？
南门樾在筑基期展示过最大优点，完美的延续到了金丹。
战斗经验丰富，法术组合多样，刀意+本命法宝。
打起来一点都不像是金丹初期，简直和金丹后期差不多。
再加上要多少有多少的符篆和丹药，只能说……顺畅！
与之相对的，湛为墨是入魔了，但是不是每个入魔的人都有临战突破的好运气的。
魔气是能让伤情暂缓，可也不负责一键痊愈。
更多是增加了湛为墨攻击力，和防御力，这种增幅，给了他一线生机。
然而这一线生机被南门樾堵得死死的。
南门樾等这个复仇的机会等了不知道多久。
什么？名誉有损？
哈，千夫所指都要宰了你！
而且你以为，他是孤军奋战吗？
南门樾没有回头，但是不用回头都知道，师叔肯定已经在行动了。
段以君的确在行动。
一边用戒备着给南门樾掠阵。
一边拿出通讯玉简来，准备打舆论战了。
事实上，拉着南门樾去亲自斩杀湛为墨的时候。
段以君就已经做好了为南门樾善后的准备了。
一些闲言碎语重要，还是解开心结重要？
当然是后者！
后者是会影响修为的！
闲言碎语？那又如何。
南门樾有他们洛子峰的人罩着，他根本不需要其他所谓的前辈的意见和看法。
更何况，南门樾已经是金丹期的高手了。
一些会嚼舌根对这种细节很有看法的碎嘴，很快就需要听从他的看法和意见了。
更何况，湛为墨还真会避重就轻。
“弑师”的名头听着吓人，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背叛师门在先？
大义灭亲懂吗？
南门樾若是真心软了，脑子进水了，放你走了。
日后的闲言碎语才要多呢。
段以君现在拿着玉简和师兄讨论的，主要是湛为墨入魔的问题！
他们家小樾真不愧是大男主。
之前说着要诬陷湛为墨，自己还反对来着。
结果湛为墨撑不住，真的入魔了。
那叫一个言出法随。
现在宗门不少人都看着呢，如果处理不好，日后南门樾魔体的事情被暴露了。
麻烦不小。
当然，不暴露是最好不过的。
但是这种事情真的说不准啊。
之前大家都准备好了，南门樾金丹后，参商回归禁地。
参商是离开南门樾的识海，却不耽搁它在宗门给南门樾留剑气啊。
续航虽然有问题，但是安全有保证啊。
南门樾如今戴在脖子上的佛门至宝（段以君：他哪儿弄来的？），名头不小，可看着就不如小参商的剑气靠谱。
这边，湛为墨又被南门樾的一张符篆击中，身影不受控制的朝着后方倒下。
而在他正面的，南门樾原本怎么也应该上前补上一刀的，却同样向后倒，恰当好处的避开了湛为墨的假装摔倒，实际上上前抢攻的虚晃一招。
当一道璀璨的金光带着尾焰划过南门樾的上方，湛为墨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南门樾就这么躲开了。
刚刚这一招看似简单，实际上却相当难做到，需要两种天级步伐配合才能做到。
他一直作为杀手锏藏着的招数。
怎么会被人就这么破解？！
“吃惊吗？”南门樾反手一刀把湛为墨的神给拉回来。“好师父，你的底牌，我当然是知道一二的，毕竟我是你徒弟啊。”
湛为墨很想骂人，徒弟个屁，自己明明没有教过南门樾任何东西。
所有的法术，他都是去宗门学的。
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底牌！
“那就让你死的瞑目一点好了。”
南门樾的身影顿时飘忽了起来，手上的昆吾刀刹那间煞气四溢。
而这些煞气，却在刀身上凝结成了星辰的位置。
煞气点亮了星光，星光组成了阵法，阵法带着杀气、星光、灵力一道澎湃的刀芒不可阻挡的攻向了湛为墨。
在外人看来，湛为墨像是黔驴技穷，灵力耗尽一般，只是简单的用本命宝剑抬起抵挡了一下，就被一刀穿腹，元婴也直接被缴灭。
没有人知道湛为墨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的错愕和震惊。
南门樾用的……是他正在研发中的招式。
他再清楚不过这个招式前半段是什么样了。
如果说，刚刚那招绝招是南门樾战斗意识强而躲过的。
现在这一招，足够湛为墨下了地狱都想不明白。
自己偷偷琢磨，并没有完善的招式，被自己从来不管的徒弟是怎么用出来的……
看着湛为墨死不瞑目的样子。
南门樾感觉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心理状态，诧异的发现，原本以为的“快意”“失落”“空虚”等等应该在大仇得报后会出现的情绪。
似乎只浮现了一点点就消散了。
他一直做梦都想亲自复仇，手刃湛为墨。
但是真做到了，发现……就这样？
连喜悦都没那么的充足。
“搞定！”
就在南门樾思考，这是什么原因的时候。师叔喜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回头一看，发现师叔说的不是湛为墨的死，而是看着传讯玉简说的。
“师叔？”南门樾很快明白师叔说的是什么了。“师叔怎么做到的？”
无论怎么解释，湛为墨入魔对他的影响都不太好。
难道说……师叔终于决定收他为徒了？
虽然他如今已经对这件事不那么执着了。
毕竟条条大路通罗马。
但是……嗯，作为曾经十分打击自己的执念，他还是想期盼一下的。
“我直接让负责记录的人抹了湛为墨的入魔记录。”
发现事情不好处理了，段以君选择……让这件事从未发生。
反正见到的人不多。
反正师兄就在后面盯着。
反正湛为墨这么个小角色又不是什么大事。
南门樾：…………
“师叔高明。”
“我们回去吧，估计可以收尾了。”
“是，师叔。”
“如今你也是金丹了，可以收徒了……不是我说，这徒弟啊，还是收已婚的好。”
“…………”
南门樾笑着谢过了师叔的建议，并表示自己短时间内没有收徒的打算。
不过他也算是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心如止水了。
湛为墨的死，早就被宗门安排在计划中了。
计划了几十年，不存在意外。
而自己的心……早就被全新的生活，全新的人填满了。
大仇得报，不再是全剧终。
而仅仅是翻到下一页而已。
十五个【唯我】成员全部陨落。
玄元宗这次巨大的动静，也终于被其他门派知晓了。
对此，【唯我】在暗中咬牙切齿。
其他门派：哦，又一个。
玄元宗：…………
在仙界的资助以及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研究之下。
如今鉴别【唯我】成员的符篆or法器，如今的进度如丝般顺滑。
玄元宗也不怕打草惊蛇了，稍微透露了一些细节关键。
真的毕竟是真的。
玄元宗稍微放开了一点点消息，比起那些假的，弄出来的效果大不一样。
比如说不少宗门在之前的大排查中遇到了突然死亡的弟子这一点，就让【唯我】显得有迹可循的。
玄元宗透露的消息不多，却足够聪明人细品出了一些东西。
一时间，来玄元宗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白文昂彻底失去了正常休息和睡眠的权利。
宗主的忙碌，也让南门樾有了机会好好想一想。
用什么借口什么办法，能在不泄露自己重生的情况下，告诉宗门，没有【斩天】这回事。
大家可以集中精神对付【唯我】。
“师兄，你最近怎么了？师叔的离开对你打击有那么大？师叔只是去南山秘境闭关了而已。”
明玥看着一直在走神的南门樾有点看不下去了。
“不，你不懂。”南门樾叹气，要不，还是把重生这件事招了吧？
“不过你说的对，如果师叔还在……”
也许能有很多好主意。
他也没想到，师叔第二天就直接去了南山，一点停留都没有。
就在明玥想继续追问的时候，百里师叔的火凤从宗门里飞出，凤凰的鸣叫声传遍了了宗门。
回音凤凰鸣叫的是一声响亮的龙吟。
一条巨龙飞驰而来，盘旋在了玄元宗的山门口。
“龙族？”
南门樾和明玥二话不说直接赶去宗门口。
一路上遇到了许多赶着看热闹的同门。
明玥身为百里瑶的亲传弟子，直接带着南门樾站到了自己师父身后。
无论是容貌还是身份，她和南门樾都是够格迎接贵宾的。
巨龙在看到玄元宗高层出现后，就微微低下头，露出了站在龙角之后的龙湘。
在龙湘踏着霞云下来后，化作了一个老者恭敬的站在自家公主身后。
高贵明艳的龙族公主，这一次是以完整的人体形象出现的。
她的容貌和气质，获得此起彼伏的赞美和惊叹。
所有的惊叹中，只有明玥的惊叹声不太一样。
“南门师兄！”
“嗯？”
“她头上那只凤钗……第四个天道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