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澜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对方的头像却弹出来一条信息:回到家了吗？睡着了？
曾姚在另一头有些坐立不安，同心锁两只分开砸在地上，她仍不太能接受这个消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在星澜回复“到了，还没睡”时，她立刻拨去了电话。
接通后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
直到对面略带迟疑的一声：“喂？曾姚？”
“是我。”
她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你还醉着吗？”
“头还是有点晕。”
“那为什么现在还醒着，你真的醉了吗？”
“啊？”
夏星澜对曾姚的问题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问，想要关心自己吗？
“或许是有一点吧，我现在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
“那些根本不可能醉人吧？你才喝了几瓶？”
夏星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对方的语气此刻听起来有些不太友善，语速快，咬字重，好像是在生气。
“所以，你是故意的吗？”
曾姚的声音颤抖了。
夏星澜立刻解释，“没有，我真的觉得很晕，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现在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你喜欢男人吗？”
接下来双方都陷入沉默。
许久，夏星澜才吐出一句：“什么？”
他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意思，笃定地回复：“我不喜欢男人，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那你也不喜欢于萧吧？”曾姚的声音稍微缓和了些，轻飘飘地问他。
……
夏星澜没有回复了。
“是谈恋爱的那种喜欢，你绝对不喜欢于萧吧？”
“不……”
不知道……夏星澜的心里这么说，他眼睫毛都跟着眼尾下垂了，眉头微微皱起。
心里矛盾得他很难受，像是被堵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了里，怎么也逃不出来。
为什么曾姚要问这个。
曾姚松了口：“你不喜欢于萧就好，你不喜欢于萧就好……”
夏星澜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你真的不喜欢的话，我也放心了……只要有一方不喜欢的话，也没办法吧？”
“什么？”
这是夏星澜第二次提出疑问。
“星澜，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于萧，就证明给我看吧。”
“曾姚，你怎么了？”虽然不知道今晚为什么会这么莫名其妙，但夏星澜还是关心一句。
“帮我追到于萧。”
曾姚直接忽略掉了他的关心，郑重地说。
“如果你不喜欢于萧的话，就帮我追他吧。”
曾姚放下心来。
今晚的事情只是于萧的一厢情愿，两个男人的爱情真的符合正常的爱情吗？最终不还是只能和女生结婚？
“我难道不行吗？”
见对面的人没有回复，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夏星澜感觉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缠绕自己，束缚自己，他快要动不了了，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他看不清，宛如看不清海的另一头般看不清自己心中所想。
直到那里开始出现一抹光亮，白炽，却不耀眼，模模糊糊地铺在窗帘后面，像是故意躲起来的。
是楼下新修的路灯吗？
夏星澜想。
他现在的思维有些迟钝，但却在挣扎。
他站起身，耳边还有曾姚的声音。
“星澜，怎么不说话？听得到我说话吗？”
缓缓走向窗边。
拉开窗帘，明明在下面看很亮眼的白光，现在却轻手轻脚地蔓延在楼面，探进他的房间，在地板照出一个小角。
“星澜，我有那么差吗？你跟我说说于萧喜欢什么吧，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
曾姚还以为星澜不愿意。
白色的照明灯与周围的黄灯不同，可不还是亮得好好的吗？
有什么不正常的。
夏星澜好像，能够拨开心中的那层雾了。
曾姚似乎也等得有些急了，她有不安的预感，如胶丝在缠绕着她。
看到了这种事，自己最喜欢的人，和……另一个男人，在接吻。
她又回想起于萧投过过来的眼神，冷漠平淡，甚至没有因为被发现而掀起一丝的波澜。
像是在故意做在她看的……
她有种直觉……
“你喜欢于萧吗？”
不喜欢男人，但喜欢于萧，这不是很矛盾吗？也很荒谬。
所以，她期待，夏星澜再一次给出否定的答案。
夏星澜胸口似乎有一股炽热在灼烧他的胸膛。
“嗯，我觉得，我喜欢于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但现在我能回答你，我喜欢他。”
这个一直不被他所承认，即使冒出头来也要被强行按回去的感情，他终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出口了。
他认为，作为男人，喜欢上与自己同性别的于萧，这等事是多么荒谬，他从未想过这种感情。
曾姚在那头不说话了。
“曾姚对不起，我心里原来一直有一个人，一个我所不愿承认的人，现在我坦白出来了。”
“你在青丘山跟我说过喜欢的感觉，我觉得，我对于萧有这种感觉，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吧？心会跳出不一样的频率……”
“你……”
曾姚只念了一个字，声音却控制不住的颤抖，似乎连呼吸都不平稳了。
夏星澜也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可以……公平竞争。”
于萧真的会喜欢男人吗？他说不准，其实他也没打算追……这种感情不管是放在谁身上都会排斥的吧？
说出“公平竞争”四个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公平了，在性别上就不公平了。
夏星澜见对方又顿住不说话了，但隔着话筒，他能听到对方的呼吸错乱。
他竟反过来想要安慰对方了。
“曾姚你……”
“你怎么可以这样？！”
夏星澜话还未关心出口就被对方吼着打断了。
语气中已经带着明显的哭腔，气愤，涌上心头。
“你怎么可以喜欢于萧？你们一起长大，都是男人，你不觉得恶心吗？”
夏星澜被她的气势震住了。
曾姚已经无法辨别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她只知道，在今晚，她将失去两样无比重要的东西，爱情，和友情。
但说爱情来不准确，只能说是单方面的爱。
“公平竞争？我有什么资本公平竞争，于萧喜欢的是你！”
夏星澜说不出话来了。
在心中喃喃：于萧……喜欢，我？
曾姚的声音忽然弱下来了。
“也是，明明从一开始我就根本靠近不了于萧，不管我做了什么努力我都没有办法走近他半步，而你……一直都在他身边。”
最后她冷笑一声：“呵，我曾姚，喜欢男人，情敌也是男人，这是什么搞笑剧场吗？我还是输家……”
夏星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因为对方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自己如果开口的话，可能会让她更激动吧。
“夏星澜，亏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留下这句，通话只传来挂断的“嘟嘟”声。
夏星澜才刚刚从这些话反应过来。
他的头从晕开始变成疼了。
想了太多，考虑了太多，他感觉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面灌，满得要溢出来了。
同时，心情纠结……
但他确定了一件事：他喜欢于萧，是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曾姚挂断电话后眼泪早就决了堤，现在她才肯放出一些声音。
她紧咬唇，以至于哭声断断续续的，她想把声音憋回去，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在青丘山自认为自己已经靠近于萧了，已经可以再进一步了，却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直都是于萧在疏离她。
只是她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接近于萧了。
仔细想想，她离于萧最近的一次就是在鹊桥飞鹤亭，不过那似乎也是夏星澜的功劳，不然她根本没有办法……
于萧的那时候也并不开心。
曾姚突然将这些事情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了。
原来之前根本就不是错觉，于萧只对夏星澜特别。
于萧难道真的看不出来自己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盘踞着，如同毒蛇般缠住了她的心，忽然一阵的疼。
于萧不是看不出来自己喜欢他，只是他之前就一直在用态度回答了，只是自己没有看清楚他们之间的距离。
又或许是在无数的自我安慰和自我催眠之中去自欺欺人地理解于萧对她的冷淡。
曾姚喜欢喜欢一个人，不过现在，那个人真的只能这辈子都留在心底了。
冬夜冷风瑟瑟，明明没有直接接触到，但俯视底下被胡乱卷起来的食品纸袋，却也好像被吹了一通。
曾姚屈膝抱住自己的身体，能感受到它在抖。
她什么都想不到了，脑海里只冒出两个字来：好冷。
风是越来越冷了。
杜弘洋的事业却渐渐暖起来了。
解决了一堆烂摊子事，小城市里的几个大官他早就打点好了关系，几乎掏空了一半的底才保住了剩下的。
不让自己进去蹲大牢就不错了。
杜弘洋吸了口烟。
“胜子，这些日子你最累啊。”
陈胜就在他身边，他不习惯跟着大哥喝茶，自己带了酒。
两个人迥异的一个喝茶一个喝酒，只不过陈胜觉得，自己手里应该要拿威士忌，而不是这种三流货。
“哪有，哥，你比我辛苦得多啊，帮你做事不是我应该的吗？”
他的语气缓了下来，“况且，我这是在把它们当做自己的东西一样，拼命也想要守住啊。”
表面上是尽忠职守，但杜弘洋听着没来由的一阵不自在。
陈胜子在处理这些破事上甚至比杜弘洋还要操心。
大哥因为此省了不少心。
底下的人自然是被抓进牢里了部分，只是真正在背后的这张王牌还端端正正地坐着品茶。
这也是他手段高明的结果。
陈胜猛灌了口酒。
“哥，该动手了吧？”
杜弘洋捏茶杯的手一顿，他马上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但他感觉，这趟事情下来，似乎也没什么恩怨了。
什么父债子偿……他也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