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白亦瑾喃喃低语了一句。
“谢医生，我觉得您说得对！”白强松附和道，“其实当年瑾儿的主治医生就建议他也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是他一直不肯去。”
白亦瑾苦笑了一下，“听说看心理医生挺贵的，何必花那个价呢？”
“瑾儿，咱家又不缺钱！”
“……”白亦瑾沉默了片刻。事实上钱从来都是他的托辞，他当年不想治病的根本原因，是他对人生已经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而现在遇到欧阳鸣，却让他重新燃起了要好好生活的希望。
“没关系，如果是钱的问题，”谢斌明知道他不缺钱，还是顺着他说，“你是宸辉他们的朋友，也就算是我的朋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一会儿可以免费跟你聊聊。”
“……那多谢你了谢医生。”
对方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白亦瑾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几人在病房中聊了一会儿天，其他人就先退了出去，只留下白亦瑾和谢斌在房里。
谢斌温言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把当年发生的事讲一遍？”
“好的谢医生。”
白亦瑾便把前不久才跟欧阳鸣讲过的事，又简略跟谢斌讲了一遍。
不过他在跟欧阳鸣讲述的时候隐去了自己那时自暴自弃的心境，而跟谢斌则全都坦白相告。毕竟他的目的就是要追求疗愈。
“你是不是觉得，”白亦瑾苦笑了一下，“我落下这毛病完全是我自己活该？我那时明明可以追求我爸或是老师的帮助，我却偏不。”
“不不。”谢斌摇了摇头，认真道，“我反倒觉得，你这毛病就是你内心有某个部分一直爱着自己的表现。”
“……什么？？”白亦瑾愣住了，一时间不解其意，“此话怎讲？”
“我们每个人的意识都分为表层意识和潜意识，而往往潜意识才能对一个人的状态和行为起到决定作用。
“那时从意识层面，你觉得你被人怎么乱搞都无所谓，可是你的潜意识却选择了晕倒，选择了让你自己患上信息素过敏症，这是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那时不晕倒，可能会接受自己随便被一个alpha标记。你内心却觉得这样是不行的，患上这种病正是你的一种自我保护机智。但同时，它却又是一种自我惩罚机制。”
“……有点……复杂……”白亦瑾自认为素日里是个聪明的理解能力很强的人，此刻却已经听得云里雾里。
“呵，这种矛盾的地方的确显得有些复杂。简单来说，信息素过敏症可以保护你不受到陌生alpha的伤害，但同时也隔绝了你和alpha建立深度链接的可能性。也就是说，你认为自己平安但是孤独地过好这一生，就是最好的结局。”
“你说得对！”白亦瑾顿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过来，“难道不是这样吗？我活着就是为了向我爸赎罪，所以我当然得平安，至少得走在我爸的后面；可是，我害得爸失去伴侣此生孤苦，我自己这辈子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幸福！”
“难道那件事真的是你一个人的过错吗？！”谢斌严肃地说道，“你爸爸当时过于强势且控制欲强，你妈妈虽然在努力劝和但她也有她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不能说是他们害得你无法再追求梦想？难道因为你妈妈走了，她就一定是最大的受害者？”
“当然是啊！”白亦瑾霎时间不由得泪流满面，“我妈妈都走了，难道我还能把我自己当成受害者，还能去恨她怨她？！”
“所以你就只有恨你自己是吗？？”
谢斌叹了口气，顿了顿，语气缓和了几分：
“白先生，我觉得我现在跟你讲道理只能在你的表层意识做工作，我们恐怕需要做个催眠治疗，深入到你的潜意识去。”
“……那……试试吧。”白亦瑾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痕，点头同意了。
“好，那你现在躺在床上。”
白亦瑾本来就是坐在病床上的，听到谢斌这么说，就顺势躺了下去。
“现在听我的指令……注意你的呼吸，你要很深很深地呼吸……吐气的时候，想象你把身体的废气统统吐出去，让所有的烦恼、焦虑、不舒服都渐渐离你远去……
“现在，你进入了很放松的状态……你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想睁也睁不开了……你可以试试看，还能睁开吗？”
白亦瑾的眼皮动了动，但眼睛并没有睁开。
“很好，你已经进入到催眠状态了。想象自己走到了一个长长的时光回廊……我们先走到几个月前，看看发生了什么？”
“几个月前我认识了欧阳鸣。”白亦瑾的语气在欢喜中带了些羞涩，“一开始真觉得他这人挺轻浮挺讨厌的，我也没想到后来能和他感情越来越深……我现在，好像已经喜欢上他了……”
“呵，看来几个月前发生的是好事呢。然后我们再慢慢走到一年前，两年前，看看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事。”白亦瑾淡淡答道。
“嗯嗯，这两年过得挺平静的吧？”
“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在遇到欧阳鸣前，生活一直都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毫无波澜，毫无期望。”
“好的。那我们现在再继续往前走……走到三年前……五年前……六年前……”
当听到“六年前”的时候，白亦瑾整个身子都狠狠颤抖了一下。
“我知道，六年前发生了一件非常让你痛苦的事，以至于你并不想再去鲜活地重现那段回忆。没关系，有我在这里陪着你。并且如果你太痛苦，也可以随时选择从催眠状态中醒来。现在我们试试看，可以吗？”
“……好……”白亦瑾颤声答了一个字。谢斌温柔的话语，以及内心里欧阳鸣的存在，给他增添了直面血淋淋往事的勇气。
“现在再让你去看看当时发生了那件事的自己，你对他是什么感觉呢？”
“恨！”白亦瑾毫不犹豫地说了一个字，“他为什么非要坚持跳舞！为什么非要离家出走！为什么非要跟他妈说那些话！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我恨不得拿刀子把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或者直接一刀捅进他的心窝，这样死的人就会是他，而不是他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