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同时，白亦瑾又被一股浓重的悲伤所包围。
欧阳鸣说得对，那些往事他这么多年来只要一想到分毫，就会心痛得不能呼吸。
可是刚刚才久违地做了那么久和跳舞有关的事，他已经不可能不想到。
甚至对于欧阳鸣公演舞台跳舞的那个提议，他十分心动，却又不得不断然拒绝。
种种情绪的交织终于击溃了白亦瑾的防线，他朝欧阳鸣一头扑了过去，轻轻呜咽起来。
“亦瑾你怎么了？！”欧阳鸣被他吓了一大跳，“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对不起对不起，虽然我不知道是哪句话有问题，但我刚才那些话全部收回还不行吗！”
“……你没说错什么……我只是想借个地方哭一哭，可以吗……”白亦瑾靠在欧阳鸣的怀中哽咽着。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在闪烁的星光下，白亦瑾抱着欧阳鸣哭了好一阵，并且哭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从轻声抽泣变成了失声痛哭。
别看欧阳鸣平时一副万花丛中收放自如的样子，面对他真正在意的人流露出的浓厚情绪，他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能不停轻抚着白亦瑾的肩背。
终于，白亦瑾哭够了。
然后他依然靠在欧阳鸣温暖的胸膛之上，开始倾诉往事：
“我从小就很喜欢跳古典舞。就和那叫孙文君的男孩儿一样。
“而我爸爸也跟他的父母一样，觉得跳古典舞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坚决反对。”
欧阳鸣听到这里，猜到了七七八八：“你爸爸是更希望你继承他的衣钵当一个演员？其实我找凌枫打听过一些你的事……你是不是跟他说过，你内心并没有那么想演戏？莫非你现在不想跳舞也是为了不惹你爸爸生气？”
“你算是猜对了一部分吧。”
白亦瑾苦涩地一笑，继续讲了下去。
“我爸从小就对我很严厉，一旦成绩或是其他方面不能达到他的要求，就对我非打即骂。小时候我迫于高压只好尽量听从他满足他，但十六七岁时，我到了青春叛逆期，开始强硬反抗他。于是，我就开始离家出走。”
其实这一点，欧阳鸣在听到白亦瑾嘱咐孙文君千万不要离家出走时，就已经猜到了。
“那时我从家里拿了几百块钱，找了个小破宾馆一个人住了好多天。后来，我妈终于找到了我……”
这还是第一次，欧阳鸣听白亦瑾提起他去世的母亲。
而他注意到，白亦瑾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
“我妈对我的教育方式对我爸温柔许多，但她也不是完全站在我这边，她总是试图调节我们父子间的矛盾……于是那天她苦口婆心地劝我，回去好好跟我爸聊一聊。
“我被她仿佛劝不动我就誓不罢休的啰嗦话语搞得有些烦躁，勉强点了头，坐上她开的车，往家的方向走。
“但一路上我仍旧喋喋不休地抱怨，爸凭什么总是揍我甚至囚禁我？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说来我长得不像他性格也不像他，即使演戏也演不了壮汉，该不会真不是他亲生的吧！
“这话让我妈很生气，一个走神……加上前面刚好有辆大货车迎面开过来，两辆车撞在了一起……”
“亦瑾！”欧阳鸣听到这里已经全明白了，紧紧抱住了白亦瑾不住颤抖的纤细身躯，“好了，我懂了，我都懂了，你不用再说了……”
“不，你没懂。”白亦瑾却偏要执拗地说下去，“这场车祸不仅夺走了我妈的性命，也使我身受重伤，腰部韧带断裂……古典舞是必须有腰部动作的，你知道吗，即使刚才那种简单身韵舞用到腰的地方不多，我只要一提旁腰还是会隐隐作痛，更别提要跳更复杂的舞了！这就是报应！我害死我妈的报应！”
“你别这么想！”就连欧阳鸣的声音也忍不住哽咽起来，“你妈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你这么想的！她只会希望你快乐地活着啊！”
“快乐？我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快乐可言？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只是向我爸赎罪！他让我当演员我就当演员，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只要他开心，只要他还能开心……呵，但他又怎么可能还开心呢！我已经把我们三个全毁了！”
“白亦瑾！”欧阳鸣忽然一声怒吼，“你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你这样自怨自艾，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白亦瑾！”
“……你认识的白亦瑾？”白亦瑾愣了愣，暂时离开了欧阳鸣的怀中，有些诧异地看着一改常态的欧阳鸣，“这几年，我不就一直都这样吗？”
“不，我认识的白亦瑾很坚强，即使世界待他残忍万分，他却对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温柔相待！他曾帮助沈凌枫和他的家人和好，还准备帮助孙文君获得他家人的认同……你告诉我，这么一个天使般的人他难道不配好好活着吗？！”
白亦瑾怔怔地注视了欧阳鸣一阵。
半晌后，他绽放出一个还含着泪的浅笑，“想不到你也会说这么认真的话。”
“那可不，”欧阳鸣收敛了怒气，露出他那招牌般的明媚笑容，“我认真起来的时候可认真了。好啦白美人，天色很晚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嗯。”现在再听到那句熟悉的“白美人”，白亦瑾不再觉得欧阳鸣轻浮讨厌，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两人回到住所后，欧阳鸣死皮赖脸地跟进了白亦瑾的房间。
“亦瑾，今晚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你要干什么？”白亦瑾的眼神顿时警惕起来。
“别怕，我什么都不会干的。”欧阳鸣温柔地一笑，“咱俩A不在易感期O不在发情期，睡在一起安全得很。”
“……”白亦瑾心头默默飘过一句：真的吗？
但面对着欧阳鸣认真的神情，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他还真就不想一个人睡。因为在夜深人静的夜晚，他常常都会被忧伤所淹没。今天刚跟人讲过那些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他更是异常痛苦，注定要度过一个难眠之夜。
而当真的和欧阳鸣合衣躺在一起的时候，他却莫名地觉得很安心。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相信，今晚的欧阳鸣不会对他有任何越矩的行为。
此时身心俱疲的沈凌枫也回到房间，躺在了苏宸辉的臂弯之中。
他们准备第二天再去找顾宇欣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