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乐party合唱后,白辞就一直有意避着顾止。顾止几次想和他说话,都被白辞以有事为借口逃开。


顾止没去戳穿,心里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于是一个损己不损人的主意被顾止付诸实践。


顾止低垂着眸子,任喷头里的冷水从头上浇下。他雕塑似的站在那里,看着水流砸在墙壁上。良久,直到所有的骨头都发僵了,他才关了水。对着镜子擦头发时,顾止出神地看了会自己发红的眼角,艰涩地扯了扯嘴角。


真是一辈子的心机都用在他身上了,他想道。


听到敲门声时,白辞也正洗好澡出来。想着这个点谁会来找自己,他拉开了门,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呛得他歪头轻咳。


歌手一向都很爱护自己的嗓子,烟酒、过冷的东西都是大忌。所以闻见顾止身上的酒味时,白辞第一反应是生气,气他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


眼前的人除了脖子红了点,眼神迷离了点,看着和平时没有太大区别。


白辞才想问他来干什么,顾止突然卸了自身的力量,侧向白辞。白辞慌里慌张地扶住他的肩膀才勉强把人撑住,自己则因为冲击力向后退了两小步。


顾止趁势把下巴搁在他的肩窝,脸朝他的方向歪了歪,呼吸产生的气息喷在白辞的耳边。


“你发什么酒疯?” 白辞侧头避开了些距离,可耳垂还是被蒸红了。


顾止眨了眨像是就要闭上的眼睛,好不容易克制住想要咬·上去的冲动。他刻意地装作听不懂白辞的问话,有气无力道:“……难受。”


其实顾止也不知道自己喉咙痛是因为受凉还是喝酒,但他只是想寻求白辞的关心。


隔着夏季衣服薄薄的布料,白辞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顾止体温的不正常,抬手想去摸他的额头,顾止却又往下滑了一截。


顾止拽住他的手腕才堪堪让自己站住。


“顾止!”白辞唤道。


青年发愣似的看着他,眼神涣散,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应道:“……嗯。”声音沙哑。


看来真是不清醒了。白辞连拉带拽地把人弄到了床上坐着,决定去找九楼的工作人员联系顾止的经纪人。


他才走出去两步,就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扭头一看,顾止坐在了地上。他背靠着床,左腿放平,右腿支起。青年低着头,脸隐在阴翳里,看起来很可怜。


然而更可怜的是,他用力地拽住了白辞的手,仰头注视着白辞,声音闷闷的:“哥……你又要走吗?”


心脏像是被钝刀狠狠地戳了一下,白辞耳朵里回响着这句话。在这场无声的拉扯里终究是白辞先怯了场,他没敢去看顾止,道:“你发烧了,我去找人送你到医院。”


白辞自认为这个解释有理有据,应该能让顾止松手。但是顾止却跟在商场里看到喜欢的玩具时哭爹喊娘的小屁孩一样,半点听不进理由,把白辞的手攥得更紧了,一句话也不说。


手掌与手背相贴,焦灼的温度催化着白辞心里的愧疚。


白辞蹲下来与他平视:“顾止,你发烧了,我找人送你去医院。”


青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翕张的嘴唇,像是在辨认白辞在说什么 。到最后顾止没去纠结他到底说了什么,不依不挠地追问:“一定要走吗?”


所谓“鸡同鸭讲”就是两人现在的情形了吧。


白辞一度怀疑他是否在装,但是人家的确发烧了。本着“病人最大”的人道主义关怀,白辞打消了离开房间的念头。


任由顾止抓着他的手,白辞打电话给小郭:“小郭,你帮我送个测温枪和退烧药,对…尽快送来。不是我…顾止导师他发烧了。他不想去医院。这样…我今天晚上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再联系你。”很快,他拿到了东西。


果然,顾止的体温有38.6℃,算是高烧了。


在白辞没看到的地方,顾止的神色跳跃了一下,很快又归于昏沉的状态。


解决完药的事后,白辞甩了甩发胀的头,重新看向粘在地上的顾止。“地上凉,去床上坐着。”


闻言,顾止那里又是一阵长久的发怔,就在白辞打算重复问话前,他启唇道:“…上床?”因为发烧,他的嗓音很低哑,说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时有刻意撩拨人的嫌疑。


“啧。”白辞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被成功地蛊惑到了,心中庆幸此时的顾止是不清醒的。为了挽回岌岌可危的面子,他凶神恶煞地说:“自己坐上去。”


白辞自己憋着火气,没有意识到此情此景很有逼良为·娼的氛围。顾止却想到了,目光有一瞬的晦暗。


这回青年倒是很配合地照做。挣扎了一会儿屁股才碰到床沿,人又滑到地面。顾止委屈地说:“我上不去。”


幼稚园老师估计也就这么伺候小朋友们了,白辞恨恨地后悔自己没把顾止从头到尾说的话都留录下来,不然等到明天顾止清醒后可以借此黑料敲诈一笔。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该怎么伺候少爷还是怎么伺候少爷。


又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扯着人行动,顾止终于坐到床上时白辞已然被折腾地满头大汗。“澡算是白洗了,过会得再去冲一下。”白辞想到。


瞥见顾止有些泛白的嘴唇,白辞晃了晃两人相连的手:“…把手松开,我去帮你倒水。”


“不松!”这下顾少爷回得可快。


见白辞不说话,顾止也犟在那里,坚定地摇了摇头。


白辞真的很想大吼一声“你玩我呢”,可良好的教养让他继续放软声音与顾止商量:“把手松开,你放心,我不会走的。”以免青年听不清楚,他强调道:“我不走。”


顾止这才勉为其难地放开了他,径自抿了一下干燥的唇,眼神则半点不移。


白辞长吁了一口气,转头去倒水。调了许久水温,回头时他发现方才还在床上的顾止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定定地看着自己。


他像是一个被编码支配的机器人,固执地遵守着一串命为“跟牢白辞”的指令,哪怕电量就要耗尽。


就这么害怕我走掉?这个疑问来得很不是滋味,白辞脸上的表情更淡了些。


“吃吧。”白辞把水和胶囊放进顾止手里。


吃药这件事完成得挺顺利,白辞让默不作声的顾止上了床,又花了许多时间帮人铺好了被子,期间白辞一直避免和那双粘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对视。


手腕被重新钳住,那人甫一用力,白辞猛地跌坐到了床上,还没等白辞稳住平衡,顾止手覆在他后颈把人往身上压。


鼻尖几乎就要碰在一起,顾止的眸里封着浓厚的情绪,那些东西白辞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白辞挣了一下没挣开:“你故意的…?”


顾止没有回答,眼神在他脸上巡航了一遍。


上下颠倒,白辞被顾止牢牢地锢在了身下。这下,白辞真的恼了:“你给我滚回自己房间去。”我真是东郭先生反被狼咬。


青年恍若未闻,出神地看着白辞因为动作扯动而露·出的精致锁骨,喉结轻动。


他是已经抓获猎物的猎人,却因为猎物的求饶而滞缓了进食的过程,残忍地欣赏着猎物痛苦的表情。


当猎人被猎物蛊惑住时,那故事自此截然不同。


白辞非常不能理解一个发着烧本该是病恹恹的人为什么力气有这么大,他费力的推动都成徒劳。


虽是初夏,可温度已然很高。顾止发着烧,身上很烫,白辞刚才又特意为他找了床稍厚的棉被让他焐着。于是,现在的情况是两个人都汗流浃背。


不过眼下白辞没有心情为他白洗的澡感到进一步地惋惜,顾止俯身将与他的距离一点一点地缩短。


心脏狂跳,仿佛要撞破理智皮囊堆砌起来的躯壳——所有的坚硬到头来抵不过蓄谋已久的苦肉计。


当顾止咬住他脖子时,白辞的身体彻底地僵在那里。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年的后脑勺,白辞下意识攥紧了身下的被子。


轻·薄的皮肤犹如植物醇味的奶油,融化在炽热的爱意里。


心里说服着自己就当是被狗咬了,白辞咬牙切齿地收回了就要呼出去的巴掌。


重重的啃咬最终化为一枚滚烫至极的吻。


“哥…我好想你。”顾止喃喃道。


白辞垂眸敛去了震惊的情绪,身上的燥热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


那人不管不顾继续发动着攻势:“真好,梦里的你对我百依百顺。”语罢,蹭了蹭白辞的下巴,小狗讨宠似的。


白辞松开了抓着被子的手。骤展开来的布像残翅的蝴蝶,任凭暴风雨将其迫降。硬邦邦地躺在床上,白辞看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见身边的人不再有折腾的意思,白辞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溜进卫生间并门反锁上。


“咔哒”的锁门声不大,却令顾止睁开了眼。黑暗里他那双狐狸眼尽是得逞的餍足。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白辞腿软极了,撑着洗脸槽站住。咚咚的心跳震得他不住地战栗。


白辞没法再欺骗自己:他对顾止并非没有一点感觉。但是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里有多少是用来谈情说爱的好感,多少是愧疚,他其实自己也分不清。


“我们两个不应该发展成这样的。”


白辞抬手撑着发沉的脑袋思考。


且不提两人在一起需要面对多少旁人的非议,何况顾止才二十三岁,之后还会遇到很多新鲜的人,他(她)们有活力,可以给他更精彩的人生体验。或许是因为年龄差了七岁,或许是因为白辞自诩是顾止音乐道路上的第一位前辈,这种潜意识里遵从的责任感让白辞在表达这份喜欢时束手束脚。


理性地剖析了自我,白辞厘清了两人间该有的距离。冷水冲了下脸,他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


顾止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眉头不时地皱起,所幸温度没有再上升。白辞搬了凳子坐在床边小憩。


第二天白辞醒来时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床上,灿烂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把房间照得格外亮堂。顾止已经不见了,扒拉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原来已经九点半了。


白辞换好衣服后,惹得他才起床就头昏眼花的罪魁祸首又一次不请自来。


手里拎着打包的饭盒,顾止看着神采奕奕的:“昨天晚上麻烦白老师了,帮你带了份早餐算是将功赎过喽。”


“烧退了吧。”白辞接过了早餐,不放心地问。


“嗯,”顾止见他神色如常,试探道,“我…昨晚有干什么坏事吗?喝断片了,不太记得。”说这话时他脸上是很“坦荡”的心虚。


“没有。你就非要赖在我房间,还嚷嚷着不想去医院,特幼稚。”白辞含糊道。


顾止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他脖子上的红印,又很是君子地收回了目光,道:“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得对你负责了呢。”


白辞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道:“你想的倒美。”


“你房间有蚊子吗?”顾止状似关心道,“你被叮了个包…脖子上。”


白辞起先没有反应过来,随便地点头表示知晓:“可能有吧,我没注意。”


察觉到他神色蔫蔫——是没有睡好的后遗症,顾止知情识趣道:“我走了,你过会儿再好好补个觉。”


应付完“大佛”,白辞轻呼了口气。


蚊子包?他明明没觉得被蚊子咬了啊!脖子上么——


电光火石间他灵光一现,咬住了后牙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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