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只流浪猫呢?跟它回家了吗?”桑落问。

  老太太轻轻一摇头,神色显得有些哀伤:“就在我们准备接回家的时候,猫死了。”

  “死了?!”桑落一怔。

  “病死的。”老太太告诉他,“那只猫生下来就有严重的基础病,之前在外流浪的时候又遭受过虐待,身体和心理都有严重的问题,我朋友捡到它的第一天医生就告诉过他这猫活不长。”

  桑落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暮冬一定很伤心吧。”

  “是啊。毕竟那是他第一次对一样东西这么上心。”老太太说,“那之后,他再没有提出要养宠物。”

  桑落眉眼低垂着,情绪有些低落。之后一整个下午,他都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老爷子以为他是在家里待久了嫌闷,于是给时暮冬打了个电话。

  接到老爷子的电话,时暮冬直接从公司早退了。到家的时候,桑落午觉刚睡醒。一睁眼看到时暮冬坐在床边,还以为自己做梦了。直到时暮冬还带着户外寒气的手掌贴上他的额头才猛地惊醒过来。

  “几点了?”桑落蹭地坐了起来。

  “时间还早。”时暮冬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现在两点不到。”

  “那就好,还以为我睡过头了呢。”桑落松了口气,又觉得纳闷,“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嗯。今天工作不忙,处理结束就先回来了。”时暮冬伸手替他整理头发,边轻声问,“今天天气不错,想不想出去走走?顺便一起吃个饭。”

  桑落静默须臾,点头应道:“好啊。”

  时暮冬似乎还挺意外的,估计是没料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桑落也不准备多做解释,掀开被子下床,说:“我先去洗个脸,再换身衣服。”

  “好,我等你。”时暮冬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着急,慢慢来。”

  桑落脚步一顿,想了想又改变主意道:“那我顺便再洗个澡。”

  时暮冬笑着点头,脸上没有半点的不耐。

  桑落洗了澡,又精心打理了头发,穿戴整齐从浴室出来,时暮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桑落第一眼就注意到时暮冬换了身衣服,虽然还是标志性的西装三件套,但这身明显要比刚才那一身要更气质,衬得时暮冬愈发英俊逼人。

  出了门,桑落坐在副驾驶座上还时不时用余光偷偷瞟时暮冬,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时暮冬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至于具体哪里不太一样的话——桑落轻轻摁了摁心脏跳动明显过快的左心口,大概就是好像更加迷人得让人挪不开眼了。

  桑落只顾着偷看都没想起来问时暮冬要去哪里就傻乎乎跟着上车了,车子开了一路,他也偷看了一路,直到抵达目的地的前五分钟他才想起来问。

  “我们要去哪里?”桑落看着车外略显荒僻的四野,有些不解,“这是来郊外了吗?”

  “嗯。”时暮冬解释道,“我朋友在郊区开了个马场。”

  “马场?”桑落纳闷,“你要骑马啊?”

  时暮冬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会骑马?”

  “学是学过,不过骑得不太好。”桑落问,“听我哥说,你骑马很厉害是吗?”

  “读书的时候有段时间挺感兴趣,找了专业教练认真学过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没什么机会骑了,技术估计也都退步了。”

  时暮冬说话的时候,桑落就手肘支着车窗歪着脑袋看着他,注意力却在一点一点跑远。

  不可否认,时暮冬是桑落见过的最优秀的人,各方各面都完美得无可挑剔。桑落觉得自己会被这样的人吸引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便是现在,不可否认,他还是喜欢他的。

  对于桑落在时暮冬动心之时却决定放弃追求时暮冬这件事,萧寒一直对此感到很遗憾,甚至无数次表示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程允安虽然没有像萧寒那样明说,但估计心里多少还是带着困惑的。

  这个看似昏了头的决定只有桑落自己清楚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说来说去,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的原因——因为他发现自己走心了。

  一开始决定追求时暮冬,虽说确实是因为喜欢,但更多还是一时兴起。那时候他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把人追到手。

  可随着和时暮冬关系的一步步加深,桑落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也在潜移默化地发生变化。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仅仅满足于和时暮冬谈一场恋爱,而是想和他像真正的伴侣一样过日子。

  哥哥当初劝他放弃时说时暮冬不适合婚姻。桑落因此产生动摇不仅仅是因为不信任时暮冬,也是不信任自己。虽说时暮冬不适合婚姻,可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两个不适合结婚的人真的能把婚姻经营好吗?桑落心里是持否定态度的。

  与其婚后面对无穷无尽的矛盾和摩擦,倒不如趁着还未泥足深陷前当机立断及时抽身。

  事到如今,桑落对于自己做出的决定依然没有后悔。唯一让他感到困扰的是时暮冬越来越难以捉摸的态度。

  桑落撑着腮帮子,想起时暮冬这些时日以来种种的明显举动,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时暮冬。”

  “怎么了?”时暮冬分神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是不是后背疼了?”

  “不是。”桑落侧身坐着面对他,忽然问他,“如果没有和我假结婚,你会结婚吗?”

  时暮冬被问得一愣,沉默了几秒才回答:“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应该不会。”

  “我想也是。”桑落毫不意外,“如果你有结婚的打算肯定也不会轻易答应和我假结婚,不然不就成二婚了嘛。”

  时暮冬笑笑,没有反驳:“这么说来你不也没有结婚的打算吗?不然也不会答应了。”

  “是啊。”桑落垂下眼眸,自言自语,“因为不重视不在乎,所以才能没有任何顾虑就做出这种草率的决定。”

  时暮冬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动,不过他也没有问他。

  时暮冬原本是想带桑落来朋友的私人马场散心的,结果到了马场,正好遇到了几位熟人。都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免不了要寒暄一阵。谁知聊着聊着又谈起了生意,一聊就停不下来了。到最后好好的散心又变成了时暮冬的生意应酬。

  桑落一开始还陪着时暮冬一起应酬,不过后来见他们聊得没完没了,聊得还都是他不感兴趣的生意上的话题,就有些坐不住了。时暮冬也知道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于是就让马场主人带他出去骑马了。

  马是马场主人给他选的,一匹高大健美的弗里斯黑马,黝黑发亮的被毛在日光下像是镀了层银光,漂亮贵气。桑落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上了这匹马。

  这匹马的性格很温驯,也很通人性,第一次见面就很亲近桑落,交流了五分钟之后,它就开始用头拱桑落的身体,像是让他坐上来。

  桑落骑着它在马场里晃荡了一下午,一人一马很快就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时暮冬谈完事出来找人,桑落正挽着袖子给这匹黑马刷鬃毛。

  “小落。”

  “你事情谈完啦。”桑落的心情比起刚来时轻松了不少,正准备给时暮冬介绍这匹马,却见那黑马正用大脑袋在蹭时暮冬,动作很是亲密。

  时暮冬微笑地抬起手在那颗大脑袋上轻轻一揉。

  “你们认识啊?”桑落意外。

  “董琰没告诉你吗?”时暮冬给他介绍,“这匹马是我的,不过因为场地问题一直寄养在他这里而已。”

  “你的?”桑落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我说这马的气质跟你有点像,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呢。”

  “我有什么气质?”

  “有钱的气质。”桑落认真道,“一看就很贵。”

  时暮冬失笑,解释道:“它叫野风,是我一个荷兰朋友送我的。”

  “野风?”桑落纳闷,“好怪的名字。”

  “小易给取的。”时暮冬道,“这马平时看着温驯,可一跑起来就很不受控制,小易说它是外表文静,内心狂野如风,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真的假的?”桑落不敢置信地揉着那温温顺顺的黑色大脑袋,“可他刚才驮着我跑的时候一点都不狂野啊。”

  “是吗?”时暮冬笑笑,“那说明他喜欢你。它虽然亲人不过不怎么会照顾人。”

  “是吗?”桑落心里美滋滋,揉着大马厚厚的鬃毛与他蹭脑袋,“我也觉得我们很有缘。”

  不过野风明显更喜欢时暮冬,自从时暮冬出现后就一直蹭他。桑落搂着它的脖子它的脑袋还一个劲地拱时暮冬。

  “看来再喜欢也比不过你这个主人。”桑落顿时又郁闷了。

  “它这是想出去跑了。”时暮冬拍拍大马有些躁动的脑袋,“等一下,我先去换身衣服。”

  野风像是听懂了,慢慢安静了下来,脑袋也从时暮冬的胸口挪开了。

  时暮冬整了整衣服,又对桑落说:“你先陪他一会,我很快回来。”

  “呃、哦…”桑落怔怔地望着时暮冬离开的背影,许久低下头,捧起野风的大脑袋,问它,“你主人要骑马诶!你主人骑马厉害不?”

  野风打了个响鼻,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一般。

  很快,时暮冬换好衣服回来。脱下了西装三件套,换上了一身专业马术服,少了一些清俊儒雅,多了几分平日鲜少能看见的锋芒与野性。

  此时的时暮冬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太一样,让桑落感到有些陌生有新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不同于桑落的新奇与陌生,野风对于这副模样的时暮冬显然更为熟悉,时暮冬还在戴手套就迫不及待地用脑袋拱他催促他赶紧下来。

  “别急,有你疯的时候。”时暮冬笑着拍拍它的脑袋,说完一脚踩上马镫,一手抓着马鞍,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

  桑落直勾勾地看着时暮冬,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野风驮着时暮冬下了场,兴奋地一会儿跑一会儿停,和驮桑落是稳重可靠的样子截然不同。时暮冬似乎是早已习惯了,也不催促,双手拽着缰绳由着它抽风。

  就这么走走停停了五分钟,野风像是总算冷静下来了,四蹄一踏开始加速狂奔。时暮冬微微一笑,面上没有丝毫慌乱,慢慢放低重心,变换为弯腰伏背的姿势,修长矫健的身躯跟随着身下黑色骏马跑动的节奏一起一伏。

  桑落站在围场外面,耳边似乎能听到猎猎风声,风声中还夹杂着一道男人的低笑。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马背上的那道身影,倏忽而过的瞬间,他仿佛在那张沉静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恣意的笑,身后的夕阳还要张扬热烈。

  遇到障碍桩时,时暮冬拽了一下缰绳。野风突地四蹄腾空向上一跃,轻巧跨了过去。落地后身形毫无阻滞继续疾速奔跑。

  时暮冬俯身趴在马背上,伸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夸赞道:“好孩子。”

  野风像是受到了鼓舞,四蹄生风,跑得愈发迅疾。

  一人一马如同一道霹雳惊弦,飞奔在霞光万顷的夕阳中。这一幕犹如一幅明丽鲜活的油画,多年之后依然深深烙刻在桑落的心上。

  离开马场时天色已经暗了。辞别了马场主人,两人驱车赶回市中心。马场主人热情邀请他们留下来吃晚饭,不过时暮冬拒绝了。

  回城的路上,桑落问他:“你朋友留咱们吃饭,你怎么不答应?”

  “不想被打扰。”

  桑落转过脸,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倒不是诧异他会这样想,而是诧异他竟然会如实坦诚地说出来。

  “本来是想带你过来骑马散心的,没想到最后又变成了谈公事。抱歉。”

  “我没有生气。”桑落忙摆手,反过来开解他,“这种事本来也预料不到,再说了他们又都是合作伙伴,你也不可能装不认识。况且我和野风相处得也挺愉快的,也达到散心的目的了。你不用自责。”

  “是吗?”时暮冬问,“看来你很喜欢野风。”

  “是啊,”桑落笑眯眯点头。

  “那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看它。”

  “好啊。”

  晚上吃饭的餐厅也是时暮冬选的,是家高级西餐厅。进店前,桑落半开玩笑地问:“你确定这里不会被人打扰,如果又遇到了熟人怎么办?”

  时暮冬脚步顿了顿,半晌,声音冷静地道:“那就直说我们在约会。”

  “……”桑落不自在地干笑了两声,“这样一来应该就算遇到熟人应该也没人会缺心眼提出拼桌了,这倒是个好借口。”

  时暮冬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不是借口。”

  “什么……”

  “不是借口。”时暮冬又重复了一遍,说完拉起桑落的手走进餐厅。

  这家餐厅的老板也是时暮冬的朋友,两人进去的时候他正好从里面出来,双方在餐厅门口遇见。

  餐厅老板笑着上前与时暮冬拥抱,开口便是:“哟,今天这是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往我这里跑。”

  时暮冬警觉地问:“还有谁来了?”

  老板瞥了眼躲在时暮冬身后的桑落,笑着说:“你大舅子,还有大乔。”

  “他们也刚到没多久,要不给你们拼个桌?”

  “……”时暮冬握紧了桑落的手掌,转身往回走。

  “怎么又走了?饭不吃了?”

  “下次吧。”时暮冬冷静道,“临时有点事要赶回去处理。”

  桑落又被时暮冬拽回了地下车库。坐进车里后,他终于忍不住趴在中控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时暮冬郁闷地用手指戳他腰眼:“这么好笑?”

  时暮冬不用还好,一问——

  “噗哈哈哈哈哈”桑落直接笑倒在了座椅上。

  但是没高兴多久就乐极生悲了。

  “嘶——哎哟哎哟,肚子疼,笑、笑岔气了。”

  时暮冬一脸无奈地拉过桑落,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伸手给他揉肚子。

  这下桑落笑不出来了,手忙脚乱地退出时暮冬的怀抱。

  “不是说肚子疼吗?”时暮冬还想将人拉回来。

  “不、不疼了。”桑落后背紧贴真皮椅背,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生硬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吃饭?”

  提起这件事时暮冬就一阵头疼,单手扶额:“餐厅好解决,难解决的是无孔不入的熟人。”

  桑落又想笑了,努力咬住腮帮两侧的软肉,提议道:“要不然我来选?”

  时暮冬转脸看他,对于谁选餐厅他倒是无所谓,只要——

  “放心,我保证我选的地方遇不到你的熟人。”桑落自信一笑,“怎么样?去不去?”

  时暮冬点头。

  半小时后,一辆劳斯莱斯缓缓驶进了老城区,绕了大半个城区后停在了一家朴实无华的苍蝇馆子门口,引来周围路人频频侧目。

  时暮冬将车子熄火,探头将面前这个连块像样招牌都没有的门店反复打量了三次才谨慎出声:“你确实是这里?”

  “我确定是这里。”桑落解开安全带,转过脸,看到时暮冬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你可别小看这家店,看着不起眼,其实深藏不漏,味道可不比那些高级西餐厅差。”

  时暮冬解安全带的动作很是缓慢,带着明显的犹豫:“你经常来这里吃?”

  “嗯,组男团的时候。那时候公司给我们的租的宿舍就在这附近,我们训练结束了就会来这里吃饭。不过组合解散之后我们就都搬走了,这里也已经很久没来过了,也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变。”

  “是吗?”时暮冬有些心不在焉,仍然在挑剔地盯着那块写着“胖哥饭馆”的灯牌看。灯牌还是坏的,只有一半还亮着,看起来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桑落觉得好笑:“他家只是看起来比较旧,毕竟都已经开了二十几个年头了,不过环境可不脏也不乱。这家老板娘和你一样也有洁癖,而且比你严重多了,看到一点脏就难受。所以他家饭菜的味道合不合你口味我不敢保证,不过环境肯定干净卫生。”

  时暮冬听到这话表情明显不像刚才那么嫌弃,磨磨蹭蹭这么久也没解开的安全带也总算是解开了。

  “不干净的地方我也不敢带你拿来,要是再给你吃出个肠胃炎怎么办。”桑落声音里带着愉悦的笑意,“天天在上面飘着,偶尔也要接接地气嘛。”

  “接地气?像你这样吗?”

  “像我这样有什么不好?”桑落反问。

  “很好。”时暮冬从善如流。

  “是吧。”桑落笑眯眯打开门,对他说,“下车吧,带你去接地气。”

  时暮冬望着他的背影,唇角微扬。

  回城的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小饭馆里客人不多,寥寥两三桌客人。

  为了照顾时暮冬的情绪,桑落特地挑了个安静的角落位置。

  两人刚坐下老板娘就拿着菜单过来让他们点菜。桑落还以为几年没见老板娘应该不记得他了,谁知他刚进门的时候老板娘就认出了他,一上来就语气熟稔地抱怨他很久没来了。

  桑落还挺高兴,笑着问她:“老板娘,这么多年没见你还记得我啊。”

  “那可不,以前你跟你那几个朋友天天来光顾,又都长得这么好看,想忘记也难啊。”老板娘捂嘴笑,注意到坐在桑落对面的是个陌生脸孔,就问,“这次怎么没带那几个朋友?这个你新交的朋友?”

  “他是……”

  “我是他爱人。”时暮冬抢在桑落开口前自报家门。

  “哎哟,你都结婚啦!”老板娘上上下下将时暮冬打量了几个来回,然后对桑落挤眉弄眼,“眼光不错!”

  桑落不好意思地笑笑,拿过菜单道:“我们还是先点菜吧。”

  老板娘又打量了时暮冬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随即又开始热情地桑落推荐这几年新出的菜品。

  最后桑落点了三个招牌菜,两个新菜。点完菜,老板娘抱着菜单离开。

  老板娘一走,桌上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时暮冬主动找话题:“我们两个人五道菜是不是太多了?”

  “确实是有点多,可是这几道菜我都很喜欢,都想让你尝尝,所以点的时候一下子没有收住。”桑落捧着水杯,皱眉困扰道,“要不然还是去掉两样好了。吃不完太浪费了。”

  “不用了。”时暮冬却突然又改口道,“就这样吧。”

  桑落纳闷看他。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时暮冬好像一下子心情很好的样子。可明明什么都没发生,怎么好端端突然就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桑落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隐隐猜到了什么。

  思来想去,唯一有可能让时暮冬的情绪出现明显波动的大概就是自己刚才那句——“这几道菜我都很喜欢,都想让你尝尝”。

  桑落托着腮盯着时暮冬的脸发呆。

  时暮冬问:“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桑落回神,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吃完饭还想去哪里吗?”

  桑落托着腮帮子摇头:“想不到,直接回家吧。”

  时暮冬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你刚才说你之前组男团的宿舍就在这附近?”

  “是啊。就隔了一条街,很近,走路五分钟就到了。”桑落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想去那里吧?”

  “可以吗?”

  “那边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小区。不过你要是想看的话,也可以。”

  “房子还空着?”

  “是啊。”桑落挑眉,得意状,“组合解散我们都搬走后我就把那套房子买下来了。”

  时暮冬看着他,忽地轻笑道:“看来你真的很在乎那几位队友。”

  “那是,毕竟可是同甘共苦过的队友,论默契可能比很多夫妻都要高呢。”

  “是吗?”时暮冬眉梢微扬,唇角的笑意似是而非。

  吃过饭,桑落果真带着时暮冬去了以前和队友们一起生活的宿舍。

  小区比起三年前又老旧了许多,原本的住户很多都已经搬走了,夜幕中只剩下零星几盏灯火。

  这几天电梯正好出故障,小区物业迟迟没找人来修,两人只好步行上楼。二十几层楼爬上来桑落累得呼哧带喘,两腿直打哆嗦。

  “还好吗?”时暮冬走在他的后面,虽然不像桑落那么狼狈,不过也有些气喘,西装外套也已经脱下来挂在手臂上,领带也扯松了。

  “我后悔答应带你来了。”桑落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很累吗?”时暮冬提议,“要不然回去。”

  “都走到这里了你说回去,那我的汗不是白流了吗!”桑落想瞪他,但是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你还走得动?”

  “休息五分钟。”

  时暮冬忽然提议:“要不然我背你上去?”

  “不、不用!”桑落连声拒绝,“我能自己走。我就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还没有弱到爬个楼梯还需要人背。”

  “那我牵着你。”时暮冬走到他的前面,站在高他一级的地方,冲他伸出手。

  桑落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的男人,又看了看伸到自己眼前的如玉手掌,半晌才迟疑着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手心相贴的一瞬,时暮冬曲起五指将他的手掌紧紧握在掌中。

  “走吧。”静谧楼道中回响起时暮冬温柔的低语。

  “嗯。”桑落回握住那只紧握着他的手,体内像是突然涌入了一股力量将疲惫一扫而空,紧随着时暮冬的脚步拾级而上。

  “哒哒”“哒哒”

  两道脚步声交错响起,彼此分离又相互交融。

  五层楼似乎是在转眼之间就爬完了。

  “到了。”时暮冬的声音唤回了桑落飘远的思绪。

  “到了啊。”桑落也说不清心里那股遗憾是怎么回事——明明刚才累得都快断气了,这会儿居然还嫌起楼梯太短来了。

  自虐狂都没自己这么变态!

  桑落一边在心里自我唾弃,一边掏出从门口保卫那里拿来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宿舍门。

  “这里就是我们以前的宿舍。”桑落拧着门把回身问时暮冬,“很久没住人了里面灰大,你确定要进去。”

  “都走到家门口了,难道你只想让我欣赏防盗门吗?”时暮冬似乎心情很好,拉开桑落的横在门把上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霉尘味。时暮冬眉头微皱,脚步却没有停,坚定地往里走。

  桑落立即跟了上去,左手关门,右手摸上墙壁,打开了屋里的灯。

  “里面的东西早就搬走了,现在就是套空房子,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桑落虽然这么说,不过还是带着时暮冬把房子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当时条件有限,我们都是两人间。我跟经纪人住,就住在这屋。平时没有通告的时候,我们会在客厅看电影打游戏,有时会在阳台喝酒聊天。”

  “都聊什么?”时暮冬在客厅转了一圈,又转身往阳台走去。

  桑落跟上:“什么都聊,游戏动漫电影音乐,当然最多的还是组合的发展。”

  时暮冬转过身,背靠着阳台栏杆,抱着手臂挑着笑问:“没有聊过恋爱方面的话题吗?”

  桑落严肃道:“我们是偶像,恋爱是禁忌话题,平时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主动聊。”

  时暮冬笑笑。

  桑落走到他的身边,趴在栏杆上往远方眺望。

  “真希望这种生活能一直延续下去。”

  桑落怀念的低喃顺着夜风飘进了时暮冬的耳朵里。时暮冬转过脸,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的侧脸。

  “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吗?”他轻声问。

  “怎么会不喜欢呢。”桑落唇角微弯,“有花不完钱,开不完的豪车,住不完地豪宅,还不用上班,如果要说不喜欢那也太虚伪了。不过偶尔体验一下新的人生也挺好的。”

  “那你想不想体验一下另一种全新的人生?”

  “哪种?”桑落转过脸问。

  在桑落转脸的瞬间,时暮冬忽然倾身凑近,低头轻轻吻住了他的唇。

  “真正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