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迎接这场盛大而隆重的婚礼,帕夏洛克酒店已经紧张地筹备了一整个月。

  帕夏洛克便是婚礼的举办场地,全A市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巴洛克式的风格建筑,外观是一座纯白的城堡,城堡里面金碧辉煌,极致的奢靡。

  时、桑两家大婚,一改平日里低调的作风,行事异常高调,婚礼当天甚至还邀请了上百家媒体。而没有被邀请的一些小型工作室为了分一杯羹也早早埋伏在了酒店附近,更有甚至直接把机器往酒店门口一架进行全网直播。

  酒店门口红毯铺地,从早上七点开始各种豪车便络绎不绝。邀请的宾客来自各行各业、世界各地,拿着他们的姓名去网上一搜,身份一个比一个吓人。

  酒店休息室里,桑落穿着白色的结婚礼服,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台平板。

  “准备怎么样了?”时易推门进来,“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还有半小时婚礼就开始了。”

  “哦,知道了。”桑落百忙之中抬头回应了一句,然后继续嗑瓜子。

  “你在看什么?”时易走过来好奇地跟他一起看,瞬间无语,“不是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直播!还是你自己的婚礼直播!你无不无聊!”

  “我就是无聊才看直播的嘛。”手里的瓜子嗑完了,桑落又抓了一把。

  “别嗑了!”时易拦住他,“嘴都要嗑秃噜皮了!”

  桑落仰着脸,表情无辜:“我实在是太无聊了,你们又不让我出这间屋子,屋子里除了我连个鬼都没有!”

  “你那两个朋友呢?不是一起陪着你的吗?”

  “去门口接人了。”

  时易了然:“去接德国回来的那个朋友?”

  “嗯。”桑落眼巴巴望着他,“你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一起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今天婚礼来了这么多名人啊。”

  “废话!”时易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就是普通人家办个酒席啊。”

  桑落笑笑,下意识又想去抓瓜子,不过被时易瞪了一眼,只好又放了回去,改拿了一颗糖。

  时易扶额,说:“我把化妆师喊进来给你补妆。”

  桑落遗憾:“你不留下来陪我啊?”

  “不!”时易言辞铿锵拒绝。

  桑落长吁短叹。

  “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时易不解地问他,“能躲在这里享清福有什么不好的?有些人想享受还没这个机会呢。”

  “你说谁?”

  “我舅呗,还能是谁。”时易幸宅乐祸道,“他在外面招待那些客人,唾沫都快说干了,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桑落心里顿时就平衡了,心情甚好地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甜滋滋的水。

  时易就是过来看一眼桑落,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很快休息室又只剩下桑落一个人。

  桑落退出了直播,离婚礼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决定看一集动漫打发时间。刚把视频点开,休息室的门响了。

  “请进。”时易离开前说过会叫化妆师过来帮他补妆,因此没有多想,直接让人进来了。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高挑男人,戴着一副口罩。

  桑落站了起来,惊喜地望着来人:“知夏?你不是说在外地拍戏吗?”

  蒋知夏摘下口罩走进来,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伸手递过去一个礼品盒:“临时赶回来的,恭喜你结婚。”

  “谢谢。”桑落笑着接过礼物,“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了,来得正好。允安和萧寒去接夏夏了,估计很快就到了。”

  蒋知夏笑容黯淡了一些,平静地说:“我马上就走了,一小时后的飞机,现在得赶去机场。”

  “现在就走?”桑落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礼物,“你特地赶回来就是为了当面跟我说一声恭喜?”

  蒋知夏没有否认。

  “非得现在就走吗?夏夏马上就到了,不然,再等等他吧。”桑落试图挽留,但语气显得有些犹豫。

  “不了,车子就在下面等着。夏夏…”提起夏稚,蒋知夏垂眸沉默了很久,“以后会有机会再见的。”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

  桑落叹了口气:“那我也不挽留你了,等你下回不拍戏了我们再约。”

  “好。”

  蒋知夏来了又走了,只逗留了短短五分钟。说来也巧,就在蒋知夏离开后不久夏稚就到了,两人几乎是前后脚。

  看着擦肩而过的二人,桑落不禁遗憾。因为蒋知夏特意交代过,桑落并没有他来过的事情告诉另外三人。不过夏稚却发现了蒋知夏送的礼物。

  “这是什么?”夏稚指着茶几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问桑落。

  “一个朋友送的结婚礼物。”桑落冷静解释,末了又此地无银地补充了一句,“你不认识的朋友。”

  夏稚愣了愣,随后又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

  同性婚礼和传统婚礼的流程存在一定的差别,加上这场婚礼本身就是虚假的,因此在婚礼流程上桑落和时暮冬一致决定一切从简,因此也没有邀请伴郎。

  夏稚三人今天是以宾客的身份出席的。待在休息室里陪桑落说了会儿话就先过去宴会厅了。

  宴会厅和休息室在同一层,分别在走廊两端。仅百米之隔,却是两方天地。宴会厅人声鼎沸,休息室里却是寂静无声。

  桑落站在落地窗前看窗外的景色。十二层的高度如在云端飘着一般,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有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今天明明是他的婚礼,但桑落此刻心情平静地就像是来参加别人婚礼的局外人。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脚步声不疾不徐,由远及近朝着他走来。

  “准备好了吗?我们该出场了。”时暮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桑落转回身,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见时暮冬。

  时暮冬身上穿着和他同款的白色礼服,依然带着他那副标志性的链条眼镜。额前的头发全都梳到了后面,一双漂亮凤目彻底露了出来。时暮冬本身就长得好看,如今再一精心打扮,俊美地愈发令人挪不开眼。

  “婚礼开始了吗?”桑落试图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但下一秒又不受控制地黏上去,撕都撕不开。

  “开始了。”时暮冬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结,“再过五分钟就到我们出场了,要过去了。”

  “好。”桑落轻声答应。

  时暮冬微笑着牵起桑落的手,说:“走吧。”

  掌心贴合的瞬间,桑落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过了数秒,轻轻回握住。

  宴会厅大门已经阖上了,里面婚礼司仪正在主持婚礼,厚重的大门也无法阻隔那道昂扬激动的声音。

  桑落握着时暮冬的手站在门外,直到这一刻才有了自己即将结婚的实感。

  时暮冬正小声在跟酒店经理做最后的叮嘱,忽然感觉左手掌心一凉,有些湿意。

  他转过脸,低头在桑落耳边轻声问:“紧张?”

  桑落深吸一口气,老实道:“有一点。”

  “别怕。”时暮冬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低声安慰,“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桑落轻声答应,仰起脸望了时暮冬良久,突然松开了手,小心翼翼试探着将五根手指插|入时暮冬的指缝中,同时紧张地观察着时暮冬的神色。

  在他将手指|入指缝的一刹那,时暮冬表情明显一瞬不自然的僵硬,显然并不能适应如此亲密的牵手姿势。

  桑落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看到时暮冬如今明显的抗拒之色,心里似乎有些失落,但并没有感到难过。

  桑落在心里无声轻叹,放弃了试探,准备将手撤回来,却被时暮冬反握住。

  桑落低下头看着十指紧扣的两只手,嘴角微动,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让我们有请二位新郎入场!”门内,婚礼司仪语调一扬。伴随着宾客们热烈的掌声,像在提醒他们——轮到你们出场了。

  与此同时,沉重的金色大门缓缓被推开。大厅灯光变暗,两束追光打在桑落和时暮冬的身上。

  玫瑰花瓣洋洋洒洒从空中落下,铺成一条红色地毯。桑落和时暮冬手牵手缓步行走于上面,微笑着接受现场众人的掌声与祝福。

  婚礼T台一共20米,之前彩排的时候桑落和时暮冬走过一回。那时候20米的距离看起来很短,似乎一眨眼的工夫就走完了。可是今天,同样的路线,同样的距离,桑落却觉得是如此漫长,恍惚间有种走过了一生的错觉。

  走过一半时,桑落偷偷打量了眼身边的人。看着时暮冬与自己步调一致,朝着同一个目的地走去,就好像是自己的人生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与自己步调统一、目的一致的人,他们将携手走过余生。桑落突然想,这或许就是婚礼T台的意义吧。

  桑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周围的掌声不知不觉就变轻变淡了,他的耳边只剩下与时暮冬同调的脚步声,眼里也只剩下与他手牵手的这个男人。

  等他从自己的思绪抽离回归现实,他已经站在了婚礼台上。证婚人站在他与时暮冬的中间,开始宣读证婚誓词。

  结婚誓词老生常谈,频繁出现在电视剧和现实婚礼中,桑落听过无数次。那时作为观众,他并未太多感触。可当他成为了其中的主角,他才发现原来“我愿意”这三个字看似简单,但要说出口来却也并不容易。

  “我愿意。”时暮冬说出这句话时,看向桑落的目光是温柔的,语气也极尽真诚,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男人。

  就连桑落都险些被他迷惑。

  宣布过结婚誓词,新人交换戒指。

  戒指被缓缓推进无名指,灯光下银色指环发出璀璨的光芒。桑落有些失神。

  “接下来,新郎可以亲吻新郎了。”司仪继续主持流程。

  桑落表情异常平静。

  关于婚礼流程他和时暮冬事先都已经彩排过了。关于亲吻新郎这个环节他们也一早就讨论过,这种场合借位肯定是不可能的,肯定得真亲。

  按照他们之前商量的,由时暮冬作为主动方。

  时暮冬往前迈了一步,伸手轻轻搂住了桑落的腰,低下头,缓缓靠近。

  时暮冬那张俊美脸也在眼前慢慢放大,桑落只觉得心跳快得似乎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大脑也一片空白。只是事到如今,他不能躲,只能迎头而上。

  桑落闭上了眼睛,硬着头皮等待着时暮冬的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桑落感觉自己似乎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时暮冬亲吻自己,右眼悄悄睁开一条缝,时暮冬的脸已经近在眼前,两人的嘴唇几乎要碰在一起了,可他却停下来了。

  桑落没有错过时暮冬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与抗拒。很显然,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而言,让他去亲吻一个并不是恋人关系的人,是一件需要克服生理和心理双重障碍的一大难事。

  桑落其实很理解他,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僵持太久宾客肯定会生疑,于是他不再犹豫,仰起脸,深呼吸,闭眼,对着那张薄唇吻了上去。

  因为过度紧张,桑落没有把握好距离,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说是他用嘴唇撞了时暮冬的嘴唇。

  不同于最初说好的蜻蜓点水式的轻轻一碰,这是一个真正意义的吻。

  两张唇触碰到一起的刹那,桑落明显能感觉到面前的人身子僵硬了。

  这一刻,时暮冬一向冷静的大脑难得不冷静。唇面似乎还能感觉到那道温热柔软的触感。这是三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虽然奇怪,但并不恶心,甚至还想回味。

  时暮冬下意识舔了一下唇面,舌尖尝到了丝丝甜味。

  ——在婚礼进场前桑落曾经偷偷吃了一颗牛奶糖。

  亲吻仪式过后,所有婚礼流程也就结束了。

  桑落和时暮冬回到休息室,稍作休息之后就要去敬酒了。

  休息室里,刚刚结为夫夫的两位新人间的气氛却有些尴尬。桑落和时暮冬分坐在沙发两端,谁都没有说话。

  桑落捧着杯水正在小口小口抿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用余光偷偷瞥对面的人。

  时暮冬此时看起来有些疲惫。他不比桑落,桑落一个上午基本都待在休息室里,就出去走了一圈结婚流程。他可是脚打后脑勺忙了一个上午,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宾客,一个上午不知道说了多少声谢谢,说得口水都干了,脸也快笑僵了。

  时暮冬拽掉领结,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之前他连续加班一周都没这么精疲力竭。可想而知,结婚真是个体力活。

  “喝点水吧。”

  时暮冬睁开眼睛,桑落端着杯水站在他的面前。

  “谢谢。”时暮冬伸手接过。

  桑落挑了张离他比较近的单人沙发坐下:“你看起来很累。”

  “是有点。”时暮冬扯了扯嘴角,“不过还能坚持。”

  桑落问:“你饿了吗?”

  时暮冬反问:“你呢?”

  “有点。”桑落摸了摸空瘪的胃,“早饭吃太早,其实婚礼开始之前我就饿了。为了不倒在台上,我上台还吃了块糖。”

  “糖?”时暮冬突然问,“什么糖?”

  “就是普通的牛奶糖,酒店提供的。”桑落拿过桌上的一盘糖果,从里面挑出一颗白色包装的软糖,说,“就是这个,还挺好吃的,要不要尝尝?”

  时暮冬不喜欢吃糖果,尤其是牛奶糖,但是当桑落将牛奶糖递过来他鬼使神差地就接了。

  撕开包装,将糖含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味瞬间溢满整个口腔,甜味有些淡,更多的还是奶香味。

  时暮冬嚼着软糖,视线不自觉落到了桑落的唇上。因为刚喝了水,桑落的嘴唇有些湿润,嘴角自然上翘,唇形完美,嘴唇肉不多,看起来偏薄,但意外柔软。

  又好看又好亲。

  时暮冬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居然盯着桑落的嘴唇想入非非后立即转移了视线。

  桑落其实一眼就注意到了时暮冬脸上略显尴尬的神情,但以为他是想起了刚才在婚礼台上的那个吻,表情也跟着变尴尬。

  “敬酒在半小时之后,不然先叫点东西吃?”桑落转移话题。

  “你想吃什么?”时暮冬拿出手机,“我让酒店送过来。”

  “随便,能填饱肚子就行。”

  时暮冬微微一笑,直接给酒店经理打了一个电话。

  十分钟后,酒店经理亲自推着餐车来送餐。酒店后厨这会儿都在忙着准备酒宴,行政主厨百忙之中给两人烧了一份海鲜意面。

  休息室里没有餐桌,两人就面对面坐在露台的小圆几上吃。

  屋里没有外人,桑落吃得十分豪放,毫无形象可言,脸上沾上酱汁也懒得擦,专注地往嘴里送面。

  反观时暮冬,虽然同样饿得前胸贴后背,但速度依然不疾不徐,吃得十分优雅,嘴边也干干净净。

  吃完满满一盘海鲜意面,又吃了一块甜品,桑落总算是感觉到了饱意,懒洋洋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揉着微微凸起的胃感慨。

  “今天的婚礼明明我们才是主角啊,结果客人在大厅里喝着高级红酒吃着海鲜大餐,我们却只能在休息室里吃海鲜意面!海鲜还是吃得他们生下来的边角料!这叫什么事!”

  时暮冬发出一声轻笑,玩笑地问:“是不是后悔结婚了?”

  桑落抱着肚子没说话,在心里默默回答——那倒也没有。

  时暮冬放下叉子,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说:“准备一下,我们该回去了。”

  “哦。”桑落站起来,准备进屋。

  时暮冬却又伸手拉住了他,盯着他的脸无声笑。

  “怎么了?”桑落不明所以。

  “你就准备这样去敬酒?”时暮冬抬起他的下巴,忍着笑拿起桌上的餐巾,折起一个角为他轻轻擦拭脸上的海鲜酱。

  “有酱汁沾上去了吗?”桑落努力将视线往下瞥,不过只能看到时暮冬如玉的修长手指在自己脸上轻轻滑动。

  擦干净后,时暮冬将餐巾翻转过来给他看。

  “这么多?”桑落顿时就惊了,他还以为只是沾上了一点点,却没想到是一整坨,顿时就不放心,抬起下巴凑到时暮冬跟前,问,“还有没有?你帮我再看看。我要是顶着一嘴海鲜酱出去敬酒,桑家的脸就要被我丢光了。”

  时暮冬摇头失笑,提醒道:“最应该担心的应该是自己的形象吧。”

  “我的形象也包含在桑家脸面里啊。”桑落振振有词,“不对,现在我丢形象,丢脸的不仅仅是桑家,还有时家。为了你家族的脸面,你再给我仔细看看!”

  “还要怎么仔细?”时暮冬将脸压低,作势要贴到桑落的脸上,开玩笑地问,“难不成要把眼睛贴你脸上……”

  看吗?

  最后两个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的嘴唇被堵住了。

  桑落因为一直仰着下巴脖子有些酸,就想低头缓一缓,却没想到时暮冬会突然凑近,于是脑袋一低就感觉得脖子一凉,同时脸颊一热。

  ——凉的是时暮冬眼镜上的银色细链,热的是时暮冬的嘴唇。

  这甚至算不上是意外的一吻,因为时暮冬的嘴碰到的是桑落的脸颊。然而这个位置又十分巧妙,就落在嘴角附近。桑落只要轻轻偏一下头,就能碰到他的唇。

  那么一瞬间,桑落确实是想这么做的。然而下一秒,脸颊上的热度就消失了。

  在桑落摆动脖子之前,时暮冬抢先后退了一步。

  桑落眼角微微耷拉了下来,也若无其事地后退了半步,用自言自语掩饰此刻的尴尬:“脸上应该是干净的,我不至于邋遢到吃个意面还能吃得满脸酱,是吧。”

  时暮冬弯起嘴角,配合地点头:“嗯。”

  桑落又低头整理了一下礼服,说:“那我们出去吧。”

  “好。”时暮冬也重新将领结戴好,很自然地伸手去牵桑落的手。

  桑落却轻轻挣脱开了。

  时暮冬不解回头:“怎么了?”

  桑落小声问:“不拉手也没关系了吧。”

  “抱歉。”时暮冬松开手,神色坦然道,“刚才属于条件反射了。”

  桑落在心里默默反驳:说得好像他们经常牵手似的,其实也就五六七八次,根本一点都不多啊。

  二人回到宴会厅,开始轮桌敬酒。虽然在敬酒之前他们喝的酒就事先换成了低度数的,但架不住宾客多,人数一多,喝的自然也就多了,喝得多了就算度数低也依然会醉。

  桑落酒量不错,时暮冬酒量比桑落还要好,毕竟平时要经常应酬,喝得多了,酒量也就练出来了。如此酒量的两个人喝到后面的时候也都有了些醉意。

  桑落喝酒上脸,一喝醉就脸红,时暮冬眼睁睁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变红。

  只剩最后三桌时,桑落已经醉得有些站不稳了。时暮冬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问:“还好吗?”

  “什么?”桑落抬起头,脸通红,眼神光也有些涣散,明显醉得不轻,走路都开始摇摇晃晃了。

  时暮冬伸手扶住他的后腰:“再坚持一下,马上要结束了。”

  “嗯!”桑落用力点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站不住就靠在我身上。”

  “知道了。”桑落声音软绵绵的,说不出的乖巧听话,果真将身体靠在了时暮冬的身上。

  时暮冬单手搂着他的腰,就像是将桑落半搂在怀里一般,于是这一幕在不明真相的宾客看来便成了恩爱的新婚夫夫甜蜜得连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敬完最后一桌宾客,时暮冬带着桑落回到了休息室。桑霆不放心弟弟也跟了过来。

  “小落怎么样了?”

  “喝醉了。”时暮冬将已经彻底喝醉了的桑落小心扶到沙发上躺好。

  桑霆蹲在沙发边,轻轻拍了拍弟弟红通通的脸蛋:“小落?还认得我吗?”

  桑落醉眼迷蒙地盯着哥哥看了好半晌,突然嘴角一弯,甜甜喊了一声:“妈咪~”

  桑霆:“……”

  “咳!”时暮冬努力忍住嘴边的笑意。

  “我是哥哥。”桑霆泄愤地掐弟弟的脸。

  “唔…大蚊子…”桑落一抬手,毫不留情地对着桑霆的手背重重一拍。

  “啪——”一声脆响。

  桑霆手背顿时就被打红了。

  时暮冬在旁边看得有些瞠目,他也不是第一次看桑落喝醉酒,上回明明是乖巧小绵羊,这回怎么突然变成暴力兔子了?

  “你还好吧?”时暮冬关心问发小。

  “我没事,”桑霆甩甩微微发麻的手背,并没有关心自己,而是拉过弟弟的手给他轻轻揉掌心。

  时暮冬感慨道:“你对你弟还真好。”

  “废话。”桑霆白了他一眼,“我就这么一个亲弟弟,而且我跟爸妈承诺过会照顾他一辈子。”

  “你是个好哥哥。”时暮冬拍拍好友的肩膀,随即又话锋一转,“你刚才在台下是不是哭了?”

  “……你话题转得还能再快一点吗?”

  时暮冬反怼:“难道还要我夸你几句?”

  “别了,我怕晚上做噩梦。”桑霆起身,“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去找酒店的工作人员要杯柠檬蜂蜜水。”

  “好,你去吧。”时暮冬点头答应。

  桑霆前脚刚离开,后脚原本躺在沙发上安静睡觉的桑落便突然发出一声嘤咛。时暮冬俯身凑近,轻声问:“怎么了?”

  “渴。”桑落闭着眼睛,身体在沙发上扭来扭曲,嘴里喊着,“水,我要水,我要干涸了,快给我水。”

  干涸?这是什么说法?

  时暮冬怀着强烈的不解倒了杯水,将人扶起来喂了大半杯。

  喝饱了水,桑落长舒一口气,身子也不乱动了。

  时暮冬将水杯放回桌上,将桑落扶回沙发上躺好。一低头却发现桑落突然睁开了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目光似迷离又似清醒。

  “好些了么?”时暮冬问,“认识我吗?”

  桑落点头。

  时暮冬想起刚才桑落对着桑霆喊的惊悚一声,有些不放心,又确认了一遍:“我是谁?”

  “英俊的王子。”桑落语气笃定。

  “……”也没有比妈咪好到哪里。时暮冬很想扶额。

  “英俊的王子,谢谢你救了我。”桑落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决定嫁给你!我要给你生孩子!”

  “……”这是在演话剧吗?

  “英俊的王子殿下,我必须想你坦白。”桑落跪坐在时暮冬面前,轻轻拉起他的手,语气真诚,“其实我是来自海底的一条美人鱼。”

  “……”还是童话剧。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海底,来到你们人类的世界,没想到就遇上了王子殿下您。我对你一见钟情,请允许我用实际行动表达对您的爱意。”

  什么实际行动?时暮冬的思绪不自觉就被带跑了,一边吐槽一边又好奇他接下去会怎么演,因此一直没有出声阻止。

  然后他就看见桑落双手撑在沙发上,上半身缓缓贴近他。

  “王子殿下。”桑落的声音低哑而魅惑,如同人鱼的歌声。

  时暮冬有一瞬的失神。回过神时,桑落的脸已经贴到了他的面前,两人的鼻尖轻轻抵着。

  时暮冬身体下意识往后仰。桑落却步步紧随,最后甚至双手环住了他的胳膊,强行将他固定不动。

  “王子殿下。”桑落又低低的叫了一声,叹息一般,显得有些缥缈。

  鼻尖有淡淡的酒气萦绕,这原本应该是时暮冬最厌恶的气味,然而这一刻却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时暮冬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何种心情,看着桑落的脸越来越贴近,对方的鼻尖在脸颊上轻轻蹭过,意识到他这是要吻自己,可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躲开。不仅不躲,似乎还有些隐晦的期待。

  婚礼上的那一吻让他记忆犹深。桑落的嘴唇很软,又有弹性,就像是QQ弹弹的果冻,会让人上瘾。

  时暮冬觉得自己可能也醉了,心里甚至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不如借着醉意将错就错。

  这般想着,他放纵自己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了桑落浅浅热热的气息落在脸颊上,时暮冬就感觉身体里像是有小猫在挠似的,心口有些发痒。

  门外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时暮冬如梦初醒,倏地睁开眼睛。桑落环抱着他的脖子,嘴唇只剩下最后几毫米的距离。

  时暮冬稳了稳心神,伸手抓下环在肩膀上的双手,坚定地将面前的人往后推开一些。

  桑落看着他,眼中是茫然与不解,却又带着一抹清澈和天真。

  时暮冬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突然有些无力,捏了捏桑落的脸颊,轻声哄:“睡会儿吧。”

  “哦。”对于没有亲到时暮冬桑落也没有执着,十分听话地躺回了沙发上。

  桑落刚躺下,桑霆就端着杯柠檬水走了进来。

  哥哥进屋第一句话就是:“小落没闹吧?”

  时暮冬想起刚才的那番闹剧,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桑霆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他又发酒疯了?”

  “他经常发酒疯?”

  桑霆把弟弟喊醒,喂他喝了杯蜂蜜柠檬水,又将人再次哄睡下了才回答时暮冬的问题。

  “其实也不是很常见,小落酒品还挺好的,我也会控制他的量,因此很少喝醉。”桑霆说,“如果只是小醉倒还乖巧,醉了基本就是睡觉。如果醉得比较厉害,那就烦人了。”

  “怎么烦人?”时暮冬好奇问,“拉着人演话剧吗?”

  “他拉着你演话剧了?”桑霆震惊,“小美人鱼?”

  时暮冬哭笑不得点头,合着这出戏还是巡回演出的吗?听起来桑霆也曾被拉着演过这出戏。

  桑霆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警觉地问:“你们演到第几幕了?”

  时暮冬好笑:“还分好几幕的?”

  “当然。”桑霆开始滔滔不绝给时暮冬讲解起来,“第一幕是独角戏,是小落一个人在海底的独白。第二幕是上岸后被王子救下。最后一幕就是找王子报恩,以身相许然后……”

  桑霆即便不说,时暮冬也已经知道了最后省略的内容。合着刚才桑落对着自己演的还是最后一幕。

  “小落一般只演第一幕和第二幕,第三幕从来没见他演过。”桑霆说起这件事还挺遗憾的,“我以前趁着小落发酒疯特地暗示他给我演最后一幕,结果他说什么都不肯。”

  时暮冬暗暗赞同:不肯演就对了,不然就不是小美人鱼报恩的戏码,而是兄弟乱伦的禁忌大戏了。

  桑霆八卦追问:“刚才小落给你演的是那一幕?”

  时暮冬顿了顿,说:“第一幕。”

  桑霆放心了,满意地点点头。

  桑落因为醉酒在酒店的休息室里睡了一个下午。时暮冬和桑霆还要招呼客人,不能一直守在他身边,于是就拜托了夏稚、程允安和萧寒这三位好朋友留在休息室里陪他。

  桑落醒过来已经是傍晚了,天空被晚霞渲染成一片璀璨橘色。

  桑落坐起来,呆呆望着天边的晚霞,一时间有种自己是谁这是哪里的恍惚。

  “你醒啦。”萧寒突然从沙发背后探出脑袋,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这里哪里?”桑落抬手摁了摁隐隐作痛的额角。

  “不是吧,你喝断片了?!”萧寒一惊,“这里是酒店吧,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都不记得啦?”

  萧寒的动静把程允安和夏稚也引了过来。

  “怎么了?”夏稚问。

  萧寒表情十分严肃:“小落失忆了!”

  “失忆?!”夏稚和程允安皆是一惊。

  “谁说我失忆了。”桑落倒回床上,扯过毛毯盖在脑袋上,“我刚才就是睡懵了,是萧寒大惊小怪。”

  夏稚和程允安立时责备地看了萧寒一眼。

  萧寒委屈瘪嘴。

  夏稚拽下毛毯问桑落:“你感觉怎么样?头疼吗。”

  桑落摇头:“睡了一觉好多了。”

  “那就好。”夏稚拍了拍他,“晚上的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也起来吧。”

  桑落与他对视两秒,然后扯过毛毯再一次盖住了脑袋,生无可恋哀嚎道:“这是我参加过最累人的婚礼!”

  “也是我参加过持续时间最长的婚礼!”萧寒在边上符合。

  这场婚礼一直从早上持续到了晚上。由于持续时间太长,网友们对这场婚礼的关注热情都不像一开始那么高涨了。

  “豪门的婚礼,壕确实很壕,但累也确实很累!”萧寒拍着桑落的肩膀,说,“你下次结婚我就不来了,太累人了!”

  “胡说什么呢!”程允安照着他的脑袋就糊了一巴掌,“小落刚结婚就盼着他离婚啊!”

  萧寒自知失言,默默闭上了眼。

  “这种话不能随便说,哪有人家刚结婚就咒人家离婚的。”程允安谆谆教导,“这种话至少也要等一个月以后再说,知不知道?”

  萧寒不耻下问:“为什么是一个月?”

  “因为离婚冷静期啊!”程允安告诉他,“就算小落结婚第二天就去离婚,也得等一个月后才能拿到离婚证。”

  萧寒受教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桑落&夏稚:“……”

  白天的婚礼结束,晚上是舞会。舞会没什么流程,主要就是为了放松,缓解一下白天的疲劳,因此舞会的气氛很轻松。

  舞会持续到晚上十点。

  为了办这场婚礼,时家包下了整座酒店。舞会结束后,宾客们各自拿着房卡上楼休息。

  桑落和时暮冬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终于解脱了”的畅然。

  时暮冬道:“今天辛苦了。”

  “你也是。”桑落伸了个懒腰,“总算结束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嗯。走吧。”时暮冬说,“我们也回去休息。”

  “好。”桑落乐颠颠得跟上,一遍走一边计划回屋之后先在按摩浴缸里泡个热水澡,然后看一部喜欢的电影,最后舒舒服服睡觉。

  桑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切。等他注意到时,他已经跟着时暮冬走到了酒店顶层的唯一的一间VIP套房门前。

  时暮冬拿出门卡刷开了门,对他说:“进去吧。”

  进去?!

  桑落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等等、等等!”桑落急忙出声叫住他,不确定地问,“你今晚也住这里?”

  “今晚是新婚夜。”时暮冬低声提醒他。

  一万字大肥章!这张留言都有红包~

  另外说个事:20~25号我要出趟远门,日更或许有些困难,暂时变为隔日更啦,25号回来后恢复日更且日6~希望大家等我几天,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