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没多久,时暮冬的司机就过来把时易接走了。

  天真浪漫的时家小少爷对于自家舅舅的解释深信不疑,离开前还一脸开朗地说:“舅舅,那我就把小落儿交给你了,你可别忘了送他回家啊!”

  “知道了。”时暮冬微笑点头。

  桑落看着发小欢脱离开的背影,目光怜爱,忍不住对时暮冬说:“你们是不是把他养得太单纯了点?这样很容易被人骗。”

  其实迄今为止,被骗的次数也不少了……

  时暮冬赞同道:“小易确实是单纯了点,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也不是谁的话都信的,只是对信任的人不怎么设防。”

  居然还说得这么坦然!桑落忍不住拿眼睛斜他。

  “他这么信任你,你也忍心骗他。”

  时暮冬不做反驳,拿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要不然我现在就跟他坦白真相?”

  “还是别了!”桑落秒改口,深沉状道,“骗一骗他也挺好的,吃一堑长一智嘛。”

  时暮冬被他逗笑了。那双清冷凤目里藏了笑一下子就多了抹暖意,愈发让人挪不开眼。

  桑落莫名就觉得心脏一空,故作镇定低下头,避开与他眼神对视,又转移话题问:“时叔,你不是还要去公司吗,快到时间了。”

  “那只是我支走小易的借口罢了。”

  “啊?哦…那我自己打车回家好了。晚上我再过来跟你一起回去。”桑落说完就准备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不用。”时暮冬伸手拦住他,“你哥没回来,回家也没人,就在我这里待着吧,晚上再带你过去。”

  “哦。”桑落面上答应地乖巧,心里其实万般不愿——还要独处一个白天啊…想想就煎熬!

  时暮冬虽然不用去公司,但还要处理公司的事务,因此吃过早饭后就去书房工作去了。

  桑落一个人外面,也不好意思随意乱走,就待在客厅里,无聊了就看电影打发时间。

  时暮冬在书房一待就是一个上午。桑落在手机上看完了两部电影,一看时间都已经快一点了,饭点都过了,跑去书房一看依旧房门紧闭。

  桑落都饿了,可时暮冬说了中午要带他出去吃,他也不好意思点外卖,就准备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时暮冬自己是不会做饭的,也没有请做饭阿姨,因此家里的食材十分有限,基本都是些冷冻半成品,新鲜的瓜果蔬菜几乎没有。桑落找了一圈,最后也只找到一根黄瓜是可以直接生吃的。

  他也不挑,把黄瓜洗了洗就直接连皮啃,觉得味道还不错,又连啃了两口,还愉快地哼起了歌。啃得正开心,不经意地一个回头,却骤然看到了时暮冬。

  时暮冬就站在餐厅过道的拐角,抱着手臂,面带微笑看着他。也不知道站多久了。

  “咳咳!”桑落吓了一跳,连忙将嘴里的黄瓜囫囵吞下,表情略尴尬,“时叔。”

  “饿了?”时暮冬若无其事走进来。

  “嗯,有点。”桑落面颊微烫,“你在工作,我没敢打扰你,就擅自从冰箱里拿了根黄瓜。”

  “是我不好,一忙起工作就容易忘记时间,让你挨饿了。”时暮冬认错态度良好,“别吃黄瓜了,我带你出去吃大餐。”

  “哦。”桑落啃着黄瓜走出厨房。

  “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时叔决定就好。”

  “意大利菜怎么样?”

  “没问题。”

  时暮冬回屋换了身适合出门的衣服,出来后冲桑落招招手:“走吧。”

  “哦。”桑落小碎步跟上,手里还拿着半截黄瓜。

  时暮冬有些无奈:“不是让你扔了吗?怎么还拿着?”

  “不能浪费粮食啊。再说这黄瓜还挺好吃的,水灵灵还有点甜。”桑落把剩下半截一分为二,把没咬过的那半递给了时暮冬,“你要吗?好吃的。”

  “你吃吧。”时暮冬委婉拒绝,“我不太很喜欢这类蔬果。”

  “好吧。”桑落也没有在意,三下五除二把两截黄瓜都吃进了肚子。吃得有些急,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小仓鼠。

  时暮冬看着他,眼中有隐晦笑意。

  这根黄瓜的汁水确实很足,桑落吃完整个嘴巴都是湿漉漉的。他也不拘小节,准备直接用手背擦。

  “别用手。”时暮冬出声阻止,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谢谢时叔。”桑落接过手帕。

  “怎么越长大越随便了?”时暮冬揶揄,“听你哥说你小时候明明腿上沾了点泥都要哭的。”

  “我这样接地气嘛,没什么不好的。”桑落不以为意,擦完又将手帕按照原样叠好还了回去。

  时暮冬却没有接:“你收着吧。”

  “啊?”好几万块钱呢,就这么送给自己了?

  桑落不解地看向时暮冬,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时易好像说过他这个舅舅有洁癖。

  所以说,他是嫌这块手帕脏了才不要回去的?还有那半根黄瓜,该不会也是嫌弃是自己用手拿过才不吃的?

  桑落捏着手帕,瘪着嘴,心里莫名就有些委屈,自己也不脏啊,怎么嫌弃成这样。

  桑落越想越委屈,泄愤似地又用手帕狠狠擦了两下嘴,随即将手帕塞进了裤兜里。

  几万块钱的手帕,不要白不要!哼~

  时暮冬开车带着桑落先去意大利餐厅吃饭。吃完饭两人又去了商场,给桑落挑晚上参加派对穿的晚礼服。

  桑落很少出席这类场合,他本身并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也不上心,以前出席这种宴会,穿得衣服都是哥哥帮他准备的,他并不太清楚其中的门道。这回哥哥不在身边,挑衣服的工作就落到了时暮冬的身上。

  时暮冬给他挑了一身黑色正装。中规中矩的颜色,不会过分惹眼喧宾夺主;然而西服表面的暗纹设计又别出心裁,又不至于泯然众人,稳重却又不失时尚,更加贴合桑落的年纪和气质。

  选好款式,桑落去试衣间试衣服。

  因为还要做发型,需要一段时间等。店员送上了精致的茶点,时暮冬就坐在试衣间外的沙发上耐心等着。

  中途,时易打电话来通风报信。

  “小舅!”凄厉的声音穿透了手机听筒,时暮冬眉头一皱,赶紧将手机拿远了一些,等喊完了才放回耳边,无奈地问,“又怎么了?”

  “小舅小舅!”时易又激动地连喊了两声,“我刚刚得到消息,今晚名义上是爷爷奶奶的结婚纪念日,实则是你的相亲会!”

  时暮冬似乎并不太意外,苦恼地摁了摁额角:“你让他们别瞎折腾了。”

  “这件事怕是由不得你啊。”时易遗憾道,“爷爷奶奶说了你今晚必须回来见那女生。人女生可是是专门从国外飞回来跟你见面的。”

  “我不能见她。”

  “为什么?”

  “因为你舅妈会吃醋。”时暮冬说完立即挂了电话,丝毫不顾及电话那头被他一个天降惊雷劈得外交里嫩的大外甥。

  桑落换好衣服出来正好看到时暮冬把手机收起来,随口问了句:“你刚刚在打电话?”

  “嗯。”时暮冬淡定解释,“公司打来的,一点小事,不重要。”

  “哦。”桑落就没有多问,整理了一下衣服,仰起脸问时暮冬,“我这样,可以吗?”

  “当然。”时暮冬眼中笑意明朗,走过去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的领结。

  终究是桑家精心养育起来的孩子,即便平时懒散随意了些,可一旦穿上西装,抬手投足间的优雅与随性便不自觉流露了出来。

  为了搭配衣服,造型师把桑落的刘海都梳了起来,按照时暮冬的意思弄了个稍微成熟一些的发型,稍微遮住了一些学生气。

  时暮冬越看越满意,借着帮他整理领结的机会,低下头在他耳边轻笑揶揄:“变成小王子了。”

  “……”明知他是在调侃,桑落的脸颊仍旧轰地一下就烧了起来,心跳莫名有些快。

  买好衣服从商场出来,两人先回了时暮冬家里。

  派对在晚上8点开始。两人7点才出发,到家时距离派对开始只剩下十分钟。

  时家在A市上流圈地位不一般,时家家主的结婚60周年派对自然也是宾客云集。门口豪车陈列,宅屋灯火通明,富丽堂皇,隐约还能听见高雅的钢琴乐曲从屋里流泻而出。

  桑落下了车,扶着车门站在车边,听着屋里传出的隐隐的音乐和人声,心跳不由自主加快,手心也微微有些出汗。

  时家他来过无数次,但从没像今天这般紧张不安。

  “准备好了吗?”时暮冬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该进去了。”

  “嗯。”桑落深吸一口,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掌心相贴的瞬间,黏腻的湿意蔓延至时暮冬的掌心。

  脚步顿时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