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闭关结束, 师钰的修为又精进了很多,他体内的天玄罗功法已经接近大圆满,他本该这次闭关结束就踏入渡劫期, 但是不知为何似乎体内的天玄罗功法阻碍了他突破那最后一层屏障,就是没有让他真正踏入渡劫期。
师钰一出山门, 张庭枫便找了过来,那名弟子已经前去秘境拿到了罗纱玉如意, 只是那玉如意却是断裂的。
而师钰闭关这段时间, 他们找了很多练器的大师企图修补这个如意但是无论如何却也没有办法将那柄如意连接上去。
师钰看着手中这柄玉如意, 它据说是开天辟地时期的灵玉所制, 玉质剔透晶莹,内有细纹,看上去就仿佛裹着一层薄薄的轻纱一般。皎洁美丽,但是手柄的地方却断开了。
“这等法器必定要修补完全才能引渡灵气入内,否则这柄法器无法启用,我们的阵法做不成, 传承之境也就无法根据那张地图找到了。”
师钰将如意拿在手中摸索了一下。
入手冰凉润滑, 带带的灵光顺着肌肤沁入,直叫人心神一清。
这确实是真正的罗纱玉如意,这是曾经皇室用来祈福祭祀的道路, 据说能够引灵赐福,若是一般的法器断裂后又那能有这样的灵气流转, 在黑暗中几乎流光溢彩,叫人望之感慨, 这确实是件宝物。
也难怪当初丢了这柄如意的皇室花费了数十年去寻找, 至今悬赏这件法宝的告示还贴在悬赏栏内。
而荀氏为了藏匿这柄法器将它藏在了秘境内。
只是……
师钰摸索了一下这柄如意断裂开来的地方,他心中浮现一个念头。
罗纱玉如意, 传闻由灵玉所制,此玉坚不可摧,所要强行使得此玉断裂,还是如此完整的截面,就像是用刀生生将这柄如意切了开来。
只是世间哪里来有这么多法器能够切开罗纱如意玉……
师钰脑海中不可遏制地闪现出了那个荀氏珍藏的那把断崖刀,那把刀可断世间万石,玉石也不例外。
而师钰在玉石断裂的截面感觉到了那股淡淡的清香。
师钰曾经观摩过那柄刀,刀身上自带有一股淡雅的香气,若是没有见过那把刀的人大概很难想得到这如意是那把刀切开的,可能还会误以为这是玉如意本身自带的香气,但是师钰见过那把刀,所以他一下便想到了,这是荀氏派人做的。
荀氏将这柄如意藏在秘境里却依旧害怕有人得到它,于是竟自己用法器毁了它。
是自己得不到的旁人也不要想得到吗?
这个东西荀氏不可能藏在自己的府邸内,毕竟世人都在猜测这东西是荀氏偷的,之前有一次王室还前去荀氏的藏宝阁探查了,那次两家闹的很僵,所以将这个东西藏在自家的地方是不行的,于是便有人想到将这东西藏在秘境里。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毕竟谁又能想得到秘境里也藏着珍宝呢。
那秘境虽然常年开着,但是说到底是修士历练的地方,很少有人会想到去哪里找一件宝物,若非魏管事这个经手此事的人知道内情,师钰大概确实很难找到这个宝物。
只是荀氏珍宝如云,这罗纱玉如意这的有如此珍贵么?
引灵气入体确实是非常亮眼的能力,能够祈福也很不错,但以荀氏的身家,师钰总觉得他们犯不着这样珍视这件法宝。
一定是这件法宝还有其他的作用。
所以荀氏才从皇室手中偷取了它,还费尽心机将它藏匿了起来,甚至藏起来了依旧不放心,自己用刀将这法宝毁了,切成两半,让法宝变为无用的废品。
如果真的是师钰想象中的断崖刀切开的,那么确实用其他任何方法都无法将这柄法器拼接好,因为断崖刀是极其阴寒的东西,这把刀所弄出现的伤疤都需要荀氏特制的伤药才能愈合,否则其上香气不散,阴寒不除,伤口无法愈合。
同理,被断崖刀切开的东西,如果要将它修补好,也应当需要除去这上面的寒香,这东西大概只有荀氏才有。
这柄如意,如此荀氏才不怕旁人得到。
毕竟能修补的人只有荀氏,旁人拿到手里也不过废品。
若是一般人拿到这样断裂开来的玉如意确实没有什么用,但师钰,他恰好也曾是荀氏子啊。
身为荀氏子,师钰对荀氏的了解远比一般的荀氏子弟要多,毕竟家族资源永远更倾向于天才,而他确实曾是精才绝艳的天才。
“我有办法。”师钰看了下面上显得十分羞愧的张庭枫。
不怪他用尽办法也无法修复这柄如意了,毕竟这是荀氏不愿让任何人修补的东西。
师钰收起了如意,想了想,他说:“谢良如今还在边境一带,那边后续事务繁多,多派些人前去吧,此处兽潮爆发我们尚有足够时间可以处理,下次就不一定了,还是提早在那边布置下阵法,提前准备,以防下次突袭。”
张庭枫自无不可。
此处兽潮中虽然悬门大赛最终排名没有出来,但是他们在前期的比赛中成绩却是很不错的。因此张庭枫十分欣慰,况且后续对抗兽潮中,谢良也是出了很大的一份力的,长虹门的兴起,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张庭枫想着长虹门的兴起,想象着未来长虹门成为修真界最大的修真门派的场景他不由得乐出了声音。
将祖宗留下来的传承告诉外人,他最初也十分不愿,但是谁叫这件事是师钰最先发觉的,并不是他主动说的,况且如今只有长虹门兴盛了他才能重兴振兴家族曾经的荣光。
对于帮着师钰找到家族的传承之境的事情,他如今早已不觉得排斥,反而非常乐意,如果仅仅是他一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传承之境。
他顶多再每年清明对着祖先的排位多忏悔一阵子。
都是为了家族啊。
张庭枫想。
抱着振兴家族的愿望,张庭枫喜滋滋带着师钰给他的任务出去了。
留下师钰一人看着手中的玉如意思索着。
看来他要去一趟妖界了。
*
妖不似魔,并没有那么大的危害,大多数妖都修炼艰难,它们在修炼上面比人类更不擅长,而且时间更加漫长,可以说妖如果想要攻打侵占人界,绝对是很困难的。妖中并非没有厉害的大妖,但它们不像魔,无法被杀死,在漫长的岁月里,修士早已找到了可以制服妖的手段。
对于妖,人们并没有那么忌惮,甚至市面上还流传着那些香艳的人妖的话本,足见众人对妖的接受度确实比魔要好很多,一些大的世家中甚至也有豢养专门的妖兽的,有的用来做宠物,有的用来御敌,或是其他各种的用途。
寻常的小妖在人界也常有出现,但是大多数的妖是生活在离这里很远的另一片土地上,那里又被称为妖界。
人界与妖界隔着一片大海。
普通人要去可以乘坐来往的飞鸟,或是坐法阵。
两界近些年也有贸易往来,所以边界地带依旧一片热闹祥和。
人和生着各种耳朵或者角的妖行走在同一片土地上,穿梭在各个不同的街巷里。
看上去奇异又和谐。
师钰要找的东西在妖界。
他看着边界来往飞行的各种飞鸟,有可以喷火的赤焰鸟,也有羽毛洁白的仙鹤,还有一种会在天上飞的粉色的妖兽,看上去特别地可爱,备受女修喜欢。
“你的妖兽在哪里买的呀?”有个女修见到了师钰肩膀上的吞云非常好奇地问。
师钰闭关了之后发现吞云将他留下来的那些储藏着灵气的道具里的灵气全都吃光了,于是它变成了一个更加圆润的粉球,看上去毛色也更加油光水滑了,极为可爱。
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睛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被它的外表所迷惑。
“我用我的跟你换可以吗?”那个女修的身后跟着一只刚买的粉色的飞兽。
那只粉色的兽也是一个毛球的形状,不过很大,上面可以载人,背后只有一对翅膀,额头上有角,嘴巴是嫩黄色的鸟喙,看着像是一只吃的过分胖的粉色的小鸡,不过这只小鸡生着一对白色的翅膀,且浑身的毛发都显得那么毛茸茸,惹人怜爱。
师钰看了一眼那只飞鸟兽,又看了看吞云,总觉得在两者之间貌似找到了一些微妙的共同。
是错觉?
“你的妖兽是什么品种的?”师钰问。
女修以为师钰有心要换,于是十分热心地给它介绍了起来。
“这是竹江兽,它们吃竹子为生,很好养活的,而且平时一口气可以飞很远,出门不仅可以载人也可以做一个储物器,它们可以把你的行李什么的吞进肚子里,等到了地方外吐出来,怎么样!是不是很方便!”
师钰看了看那只竹江兽嘴边流下的口水,他平静地拒绝了那位看着吞云蠢蠢欲动的女修。
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在自己肩膀上打瞌睡的吞云。
“喂你什么意思!本大爷可不会流口水!”吞云发觉了师钰的眼神非常不满地回了句嘴。
女修发现吞云会说话更加兴奋了。
“它会说话……真有趣,我跟你买行吗,不换也可以,你出多少钱愿意买给我?”
女修看着吞云的眼神亮极了,吞云只得抓着师钰的肩膀说:“喂!你、你敢把我买了!?你就完了!”
师钰将它从一个肩膀抓到了另一个肩膀上,然后抚了抚自己被弄皱的衣服。
“这个我不买。”
女修听到这个回答十分失望的模样。
“那你能告诉我在那里买的吗?我也想买一只!”
“捡的。”
女修那个眼神就好像在说哪里捡的,我也想捡一只。
“它不好养,费钱,又很娇气,一顿要吃十个上品灵石。”
女修本来还想说自己并不缺钱听到一顿十个上品灵石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沉默了。
她没忍住看了看师钰,这个人穿的朴素,居然这么有钱?!
这么年轻是仙二代吗?
女修心中猜测。
“那算了……”
女修只好最后忍痛离开了,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吞云。
“女修……太可怕了……”吞云被那个炙热的眼神都给吓到了。
吞云最后再次钻进了师钰的袖子里。
“我还是在这里睡觉吧……”
这里妖兽太多,而吞云又长得特别可爱,一路上被不少目光注视着,其中大部分是女修。
师钰要找的东西在妖界的后花园里。
但是那处花园仅仅为王室所有,不过师钰觉得自己小心一点应该是没人会发现的。
师钰没有乘坐飞兽,他花了些灵石买了一个传送阵和符咒。
最后他顺利隐匿身形来到了皇宫。
荀氏用来做治愈断崖刀的伤药中有一味材料师钰记得很清楚,是妖界的幽昙华。
这种花传闻生在鲜血浸染的土地上,但纯洁如白雪,花期仅有短短一夜,必须在花正开的时候将这些花采摘下来,才可以入药,否则便药性不佳,不能用来做药膏。
这种花因为格外珍贵也格外美丽,所以仅为皇室供应。
只有妖王的花园内才能找到这种花。
师钰不知道如今妖王的后花园里是否有正在花期的幽昙华,这种花需得一百年才开一次花,而开一次便是用尽了整个生命的力量。
师钰只能先去打探一下,而据他所探,最近应该是刚好到了一批幽昙华的开放时期。
来到皇家的后花园,或许因为当今的妖王并不怎么喜欢这些花草,所以后花园看上去有些凄冷。
“你待在储物空间内,不要出来。”师钰对吞云做好安排后这样说。
吞云见他出门,这次说什么也要跟着他一起出门,怎么也不愿意自己留下来。
师钰没发只好把它也给带了出来。
*
一路上师钰听到不少人在议论当今的妖王。
自几百年前凤凰皇室惨遭灭族后,众妖都没想到几百年后他们还会再迎来一位凤凰皇室的王。
美丽的凤凰本该是临架于众人之上天生的王者,它们天生优雅高贵,骄傲矜持,宽柔温和。
他们这位新的王却手段狠辣,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些凤凰一族的后代。
他自上任以来不知杀了多少不服从他的大妖,据闻他刚登基的那年,为了报复妖界那些曾经参与凤皇被害一事的大妖,那一年妖界的河流流出的都是参杂着血色的河水,妖界十八妖窟的大妖,被杀的只剩了八位,所牵连的妖不胜其数,妖界王都人人自危,近乎十室九空,最后那八位被留下的大妖自那件事情之后再不敢违背妖王兮渊的命令,他们自此之后唯他马首是瞻。
兮渊便这样用一种极为严酷血腥的手段坐稳了他在妖界的王座。
妖界曾经并非没有手段狠戾的王,只是当这样一位狠辣的王出自于向来自宽和高雅著称的凤凰一族便叫人不得不诧异了。
就算这些年妖王兮渊几乎很少过问政事,他似乎在忙着做别的事,妖界出现过几次小的动乱,但整体政局却还算稳定,整个妖界还好好的由兮渊掌控在手心。
不过听闻这些日子他们王的脾气似乎更不好了。
依旧不过问政事,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饮酒,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有人说他是在寻欢作乐,但却也有人说在门外听到了王的哭声。
不论如何,这同要来前来找幽昙华的师钰似乎都没太大的关系,但是当他找到了花园后却发现这些花全都为了给妖王兮渊醒酒从而被送去了王宫,师钰的脸色终于没那么好看了。
似乎白走了一趟花园。
师钰不得已只得再去王宫。
但是好歹是妖王的王守卫森严,师钰好容易才等了个时机潜了进去。
师钰来此前并没想过自己会见到兮渊。
毕竟前尘已逝,如今留下的不是荀玄钰,是师钰。
但为了摘花入药,却也由不得他。
幽昙华花香静谧,可以舒缓放松心神。
而妖王兮渊每每饮酒后总是头痛欲裂。
是以室中常备幽昙华。
当师钰看到兮渊的时候,他显然醉的厉害。
师钰进到他房里,他正斜斜依在榻上,室内尽是酒气。
他似乎嘴里还在嘟囔着些什么,但是师钰没注意他。
师钰在房内稍稍看了一下,而后看到了被放在小水池内的幽昙华。
妖王的寝宫外正对着一方水池,兮渊喝酒也并未关门,水池上尽数是白色的幽昙华,看上去一簇簇如同累累白雪一般。
但是那些花朵都并未完全盛放,一个含苞待放,羞怯地收拢着洁白的花瓣儿。
只等时间一到便静静盛放。
师钰见花没开,观其形,莫约开放就在这一两个时辰内了。
师钰好容易进来,便也没想到空着手出去,此刻这花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开放,他只得现在原地等着。
只是此处有另外一个人,到底行事不太方便。
师钰正欲去看兮渊,却发现兮渊不知何时竟已经睁开了眼,正愣愣看着自己。
师钰正心中一紧,忽而便听得那人问:“你是谁?”
他睁着眼睛直直看着师钰,看上去没一丁点醉意。
但熟悉他的人便会发现他现在其实并不太清醒。
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涣散,并不那么清醒。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他歪了歪头,而后下意识摸索起了一旁的酒壶,往嘴里一倒。
“唔……没酒了……”酒意上涌,他脸上染上两抹薄红,兮渊本就面若好女,容貌显得羸弱精致,此刻被酒意一熏,双颊泛红,真是面如桃花,人比桃花更艳几分。
“来人……唔……就你……给我倒酒!”
兮渊纤细的莹白指尖指着师钰慢吞吞地说。
寻常在外之时,他面上常带威仪,加之他手段狠戾,妖界无人不惧怕他,几乎没人敢直视他。
此刻他不必上朝,不过一人私下独处,衣着行事都轻佻不少。
这才显露出他那张叫人见之难忘的惊艳容貌。
他平素都是清冷的神色,此刻醉酒后,容色只叫人觉得艳丽逼人。
“快!快去!”见师钰站在哪里一时没有动作,兮渊忍不住又催促了几句。
师钰看着满地的酒壶,他见桌上还有一坛未开的酒,便将那酒放到了兮渊面前。
而后又自己给自己拿了一个杯子,师钰打开酒封,他先给兮渊倒了一杯,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是上好的花田酿,一坛难求,如兮渊那般牛饮实在浪费,师钰在此处索性无事,只有一个醉鬼,于是酒兴一起,便也索性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也想尝尝了。
“怎么这么少!再……再倒……”
师钰没理他,只是自己慢慢饮着杯中的清酒。
“你……你是那一部派来的?竟敢不听本王的……的话……”
兮渊显然醉的厉害,见师钰不理他,他便有些生气起来。
“不对……你不是他们派来的……”兮渊凑近了看了看师钰。
“你是……你不是妖!”
“你身上没有妖气……”
兮渊忽而缠上了他,一双金色的兽瞳半开,一动不动盯着他,似乎在艰难的猜测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只可惜醉酒后的大脑实在有些难以思考,他不过想了一会儿便被其他的事情挪去了注意力。
“你……你的眼神……和他好像……”兮渊几乎要和师钰撞在一起了,师钰只得将他推开了些,兮渊竟出乎意料也没有恼。
“不对……不对,你不是他……”
兮渊想着忍不住又倒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
他一连喝了好几大杯,师钰这才终于将眼神落在了他身上。
他拿起了他手里的酒坛。
“这样喝,像什么?”师钰没忍住说了他一句。
兮渊浑身酒气跌坐在地上,一手拿着酒杯,腰后靠着一个喝尽了酒壶,满地都是撒落的酒液还有喝尽的酒坛。
幸而他容色好,这样狼狈也硬是觉出几分风流肆意之美。
几缕额发散落,半遮住他纤长的眉,桃花似的眼。
师钰这般随口一说,竟叫兮渊一时愣住了。
记忆中那种熟悉感让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师钰为他又斟了一杯酒。
“起来。”
“你我对饮。”
兮渊看着他,他有些迟钝的大脑反应了一会儿,而后竟真的听着他的话从地上起来,而后做到了另一个椅子上。
乖乖等着师钰给他在小杯子里斟一杯酒。
“给。”
他垂下眼眸,握着手中师钰递来的清酒。
像是一个收敛了所有锋芒的软乎乎的大鸟。
兮渊不太清醒的眼中露出几分迷茫。
他似乎努力想要回忆起些什么,奈何只要稍稍回忆,他便感到脑海中一阵刺痛,让他直冒冷汗。
“酒多饮则伤身。”师钰说。
“你性属火,不可多饮十日醉。”
这散落了一地的十日醉是自极寒之地取出来的阴寒之酒。
这种酒由天山之上的冰蓉花作酿,取天池内的冰水酿制,而后藏于冰雪之中,酿制百年才算制成,入口清亮柔和,是极好的酒,却也是极悲情的酒。
这酒据说是天山之上的天神为了挽留自己心爱的人而作的,天神用这种酒灌醉了自己的爱人,但是仅仅醉酒了十日,十日后天神还是没能留住自己的爱人,只能背痛的看着爱人离去。
饮下此酒凡人一滴便能长醉不醒,兮渊虽然已是浴火重生的凤凰,但是却也难敌此酒的危力,喝了这一地,必然是醉了。
而兮渊饮用此酒之前,或许就是为了求得一醉罢了。
倒了他这样的修为,寻常的酒已经很难让他喝醉了。
唯有这曾经天神酿制的用来挽留爱人的十日醉能让他好好醉一场了。
只是他本是火凤,喝了这样多的阴寒的十日醉,又怎能不头痛?
冰火难溶,这十日醉又岂是凡酒?
亏他竟能为了求醉喝这样多……
兮渊看着师钰,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醉的厉害根本听不明白师钰的话,但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听明白了,他到底还是如师钰最初说的那样端坐在哪里,看上去极认真极乖巧的样子。
师钰看了他几眼。
“喝吧。”
花田醉喝再多也不会损坏他的身体,让他感到头痛。
“哦。”兮渊很听话学着师钰的样子喝了一小口。
师钰想起曾经的青夕是从不喝酒的。
第一次喝酒就把他呛得脸红,一双眼睛都变得泪汪汪的。
后来再喝酒也都是很温和的果子酒之类的,每次喝他就都是这样小口小口地喝,很秀气文静的样子。
到现在,师钰看着一地的十日醉,还有身旁这人懵懵懂懂学着他的样子喝酒的模样,不由得暗道:“……还真是长本事了。”
不喝酒的现在都喝了,还是这样烈的十日醉。
兮渊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师钰的话,他歪着头看着师钰的模样实在太有欺骗性,若是让外人看到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家王还有这样乖巧文静的时候。
毕竟在妖界众妖眼里,妖王兮渊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他偏执又疯狂,狠辣又冷酷。
像现在这样乖乖坐好,小口小口喝酒的样子简直像是两个人。
“以后喝这个。少喝十日醉。”师钰想了想说。
“否则再多幽昙华也治不了你的头痛。”
兮渊模模糊糊地摇了摇头。
“不行……”
“我也知道那个酒喝了不舒服,但是……但是我想喝……”
师钰看他一眼。
兮渊摸着自己抽痛的额角,说:“想喝……我只能喝那个……”
“这么多酒,为何要喝那个。”师钰抿了一口杯中的清酒,入口柔滑清冽,上好的花田酿,饮一口可以尝到百花竟开的滋味。
这样的酒就应该细细品尝才是。
兮渊也学着师钰的模样,喝了一口花田酿。
他长眉微蹙,却似乎觉得这酒不是他常喝的那种,让他感觉有些不太习惯。
“因为……我一直都喝那个……”兮渊果然是醉了,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起来。
“喝其他的没用……”
兮渊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有些懵懵懂懂地说:“我这里难受,只有喝那种酒,这里才不难受。”
因为只有十日醉才能让他真正喝醉。
只有喝醉了才不会难过。
这些年来,他的心没有一日不在煎熬之中。
就算十日醉会损害他的身体,只有饮下十日醉,他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师钰没说话。
兮渊见他没说话,也不说话了,只是跟着他一起喝酒。
他早已醉了,分不清自己到底喝的什么酒,不过是有些木然地往嘴里一杯杯灌着。
两人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失去平常理智的兮渊此刻全然凭借着本能想要与师钰多亲近。
“我……我很厉害的……”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不用修炼了,修炼多……多累啊……”
“你们修士成仙多难啊……跟着我……我可以给你好多好多灵石,你要什么我都有……”
兮渊撑着下巴迷迷糊糊地看着师钰。
师钰淡淡回了一句:“不必。”
“为什么不必?”
“你是不是看不出我很厉害……我……”
兮渊从椅子上起来,却因为视线有些模糊,不由得踉跄了一下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师钰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兮渊被他这个轻笑又看愣了。
他有些走不动了,索性就这样在师钰脚边坐了下来。
他仰头看着师钰,似乎不在意自己这样被人俯视的一个姿势。
兮渊也不知道为何,他看到师钰便觉得熟悉,想要多和他亲近。这人面上熟悉的的神情让他觉得温暖却又让他觉得麻木的心脏又一度隐隐作痛。
“我之前大概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兮渊慢慢回忆着。
“我……我很后悔……”兮渊摸着自己的心口。
尽管还醉着,他脸上却也显露出了一抹脆弱的苍白。
“但是这些年,我已经知道错了……”
兮渊看着师钰,他轻轻抓住了他的衣摆。
就像很多年前在无数个闲暇的午后,他也曾这样一边轻轻抓着那个人洁白的衣摆,一面舒展着身体入睡。
“我觉得你亲近,如果你跟着我,我会好好待你的,我不会再做错事了。”
他说的懵懂,那本该冰冷的金色眼眸中难得露出着柔软和温情。
“跟着我吧。”
就算还不清醒,但是他也本能想抓住这个人,想要用他仅存的理智挽留他。
妖王兮渊本来是个冷酷狠辣的人,大概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这样略显天真的一面。
师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师钰抬手,在他发间轻轻摸了摸。
兮渊脸上是柔和的顺从。
“我给你看,我有一身很漂亮的羽毛。”
他就像是个急切地想要同人炫耀分享的孩子。
不等师钰说什么,他就在师钰面前变做了真身。
凤凰是世上最漂亮高贵的神鸟。
一只巨大的漂亮神鸟出现在师钰面前,它有着五彩的尾羽,在微光下,轻轻一抖,尾羽上的花纹晶光闪闪,散发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它的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美丽。
师钰曾经想象过变成了凤凰的青夕会是什么样子?
可惜他当初没能看到,但是现在他看到了……
这样的美丽或许让它本身就是应当得到更多宽容的,它天生就该是被人膜拜敬仰的。
前尘往事,师钰也曾怨过。
对于青夕,他不是没有怨,但这些年过去,那些怨都已经渐渐淡了下去。
他看到了兮渊的悔恨痛苦,这些痛苦或许比当初他所受到的事情更加让人感到折磨。
师钰素来冷情,他想着到此为止吧。
谈不上原谅,也谈不上恨,他只是不愿再让前尘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本就心性较旁人淡漠豁达。
上天赐他新生,他又何必再对前尘念念不忘。
他释然了。
看着醉酒后变成凤凰对他撒酒疯的兮渊,他心中浮现的是一抹淡淡的温情。
于是在幽昙华悄然绽放的前夕,时隔多年,在清醒与幻觉的交界处,师钰伸手抚上了这只比一般凤凰瘦削太多的神鸟。
化作原型的兮渊看着那个轻柔抚摸着自己的人,它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个午后。
它还能静静呆在他的身边,它还能撒娇一般将自己的头颅放在他的手上,让他抚摸。
昏沉的大脑已经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实……
兮渊只是愣愣看着面前那个自己追逐了百年的身影,眼中静静流下了两行泪。
主人……是你么……
幽昙华的清香弥漫在空中。
传闻如果百朵幽昙华在一个时间统一绽放就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兮渊本来觉得这些不过是戏谈。
但他还是在水池种下这些幽昙华的时候静静诉说了自己的心愿。
只是幽昙华绽放时间不一,很难有恰好的一百朵刚好在同一个时间绽放。
自昏沉的梦中醒来之后,兮渊看向水池边。
水池中盛开的幽昙华正好一百零一朵。
但那最上端的一朵却已经被人折去。
水池内剩下的刚好一百朵。
洁白的花蕊,似是在诉说一个纯白无暇的美梦。
兮渊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告诉他,是真的。
原来那个传闻是真的。
兮渊笑出了眼泪。
*
师钰拿到了那朵幽昙华后将他放在储物空间里储存了起来,这样可以封锁住时间的流逝,造成的花朵的枯败。
再从储物空间拿出来也还是会和最初刚摘下来的时候一样。
师钰本来想将这些放在吞云身上,毕竟吞云曾经也就是自己的储物袋,虽然几百年后他的储物袋居然成精了,但是想来最基础的功能还是没有变的。
他试了一下,吞云确实还是有储存物品的功能,他体内或许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如果吞云只是一个储物袋,这没什么,但是吞云不是死物,它是活物,一个可以控制空间的存在。
怎么想吞云或许都不是普通的存在。
不过幽昙华在吞云的储物空间里并不能冻结枯败的时间,它大概只是有控制空间的能力,无法掌握时间,师钰试了一下就把幽昙华放进了自己准备好的储物袋里。
“怎么不用了?”吞云见他取出来,有些疑惑的问。
师钰看它一眼,说:“怕你流口水。”
吞云嘴角抽了两下。
“不会的!我虽然是吐出来,但是其实那个东西并不是放在我肚子里,而是在另一个空间里。”
师钰揉了下它的脑袋。
“回去吧。”
“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就可以修补好罗纱玉如意了。”
之后,他们就可以找到那个青莲道人留下来的传承之地了。
那里面究竟是什么?
那张写有传承之地所在的地图竟让荀氏守护了近千年。
荀氏小心翼翼不愿旁人得到罗纱玉如意是否是因为不愿意旁人得知传承之地的秘密。
那里,一定藏着一个飞升的秘密。
师钰研究了几日,最终配置出了能够消除罗纱玉如意断面之上的异香的药剂,修补罗纱玉如意师钰没有逞强,他找的专业的练器师做的。
罗纱玉如意修补完成之后师钰告诉了张庭枫,让他可以开始准备布置阵法的材料了,罗纱玉如意已经修好了。
张庭枫听了之后自然十分开心,当即就去准备了。
“近些日子可有谢良的书信传来?”
“没有,不过我已经派人前去边境了,相信很快您的弟子就能回来了。”
师钰点点头。
做完了这些后,师钰又一次闭关,他想要突破渡劫期,如此也可以为之后去传承地做更充足的准备。
但是他闭关之后,无论如何凝气,他却迟迟无法突破那最后的薄薄一道关卡。
无论他凝聚再多灵气全都会被天玄罗功法吸收殆尽。
师钰停止了修炼。
他沉思了片刻,不得不承认他的修炼出现了一些问题。
就在这时,荀氏却派人送来了一封请帖。
大意是对他慕名已久,邀他前往荀氏一见。
“这……荀氏邀约,您去还是不去?”
邀请师钰的不是旁人,是荀氏主家的那位大长老。
那位传闻中的荀氏的守护神,神秘又强大的大长老。
师钰对他的印象停留在他飞升前期离开荀氏时对方那怜悯又冰冷的眼神。
去。为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