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网>古代言情>小王爷每天都在装风流>第四十八章 他在热忱熄灭后仍然孤注一掷

  阳光甚好,沧渊在马匹上呆滞地坐着,怀疑自己听错了。

  北宁郡主就是肖思若,义父应该不知道他和左扶光的关系,丝毫没有恶意,是不可能骗他的。

  那天他和樊启先后进去接受左扶光的吩咐,得到的话竟然不一样。沧渊深深地蹙起了眉……

  他还以为,左扶光早已完全信任他了。

  现在才觉得,左扶光把他了解得很透彻,他却未曾真的读懂过对方。

  左扶光那么讨厌肖思若,计划里居然包含了和她成婚的一部分。沧渊觉得他需要亲自去问问左扶光。

  铁骑正在过岔路,方才的犹豫忽然有了答案。

  “爹,我还是要去他身边。”沧渊的语气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沧晗忽然侧头扫了他一眼,把面具盖了下来。

  他的情绪隐藏在阴影下方,实际上刚才他是故意说出那些话的。上次在鹏城他就对二人起了疑心,只为观察沧渊的反应。

  “暂不许。”沧晗转了语气,严厉地说,“今晚你同我们扎营。”

  沧渊讷讷道:“可是……”

  “就今晚,我有话对你讲。”沧晗打马往前,不容拒绝地命令,“跟上来,你我父子许久没有谈心了,上回问你的问题也没有答案。”

  沧渊不敢违抗,从他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今晚谈话的主题,惊讶于义父的敏锐,只能跟随。

  是夜,他们在雨城之外扎营,沧晗把他叫到主帐,桌上早已摆了秋白露。

  沧渊有点不敢坐,站在义父面前,像个犯了错心虚的孩子,接受着漫长的沉默。

  许久,沧晗才说:“渊儿,你大错特错了。”

  沧渊的手背在身后,攥起了拳头,目光逐渐移到义父脸上,开口道:“请爹明示。”

  沧晗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似乎很纠结到底该怎么说。少顷以后他闷下一口,问道:“发展到那一步了?”

  沧渊心里宛如被一石激起千层浪,再也没了侥幸,已经肯定义父知道了。

  他不敢有所隐瞒,因为沧晗也从来都对他坦然,便说:“所有……都做了。”

  沧晗摇了摇头,以手捏着酒碗:“我说的是感情。”

  “感情与……进度,还是分开的吗?”沧渊表示不解,便定定说道,“我爱他。”

  沧晗冷冷地问:“你们两情相悦吗?”

  这句话瞬间让沧渊如芒在背,在今天以前他确认左扶光也喜欢他,可现在却不敢肯定了,只能说:“他很乐意和我亲近。”

  沧晗那如远山黛一般的眉头深深锁住,压着眼眶看向他,直言道:“他或许喜欢你,或许对你有新鲜感。但他也会利用你,你知道吗?”

  此话一出,沧渊猛地想起逼退刺客那晚,左扶光笑眯眯地拍着他:“渊儿弟真好用。”

  还有如今送密信……

  他想否认,最终却发现无从反驳,只能没出息地说道:“我愿意的。”

  沧晗忽然站了起来,沧渊以为自己会被怒斥,他已经准备好了。

  没想到义父绕过桌案走过来,忽然抱住他,重重地说:“我的渊儿好傻。”

  沧渊其实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虽然心里发酸,却说:“他没有告诉我他的计划里有和郡主成婚的一步,我想……他是怕我难受吧。”

  沧晗拍了拍他,闷声问道:“那你难受吗?”

  沧渊老实地说:“我只是觉得不应该,无论郡主是个怎样的女人。如果不喜,不该和她成婚。在我们乌藏……”

  “在京城泡了十年,你竟还是如此单纯。”沧晗打断了他的话,放开人,掌着沧渊的肩膀,

  “世家联姻向来是政治工具,少有人真的因相爱结成连理。扶光他身份特殊,是王爷唯一的儿子,不管对方是不是郡主,将来他都会成婚的。”

  沧晗顿了顿,带着哀矜的神色问道:“届时你怎么办?你要背着他的妻儿与他私会,做个蝇营狗苟之人吗?”

  他的语气虽然不重,却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沧渊对左扶光的一腔热忱轰然熄灭,才明白义父为什么要反对。因为玩则玩已,但如果倾注了感情,是注定没有未来的。

  没几个世家子弟忠于主婚,他们往往三妻四妾,甚至豢养面首、外室,大许还盛行男风。这于他们而言反而算作风流韵事,不受人谴责。

  但沧渊呢,他受夫子教化,不可能做那样不顾廉耻的人。他既不肯当左扶光的禁^脔,也决然忍受不了和一个有妻儿的人继续这种关系!

  在他们乌藏,只有真挚的爱情会受到神明的祝福,而这种爱是唯一的、偏执的,充满占有欲的。否则便只为伴,不成婚。

  沧渊意识里有模模糊糊的关于父母的印象,他原来的家庭并不贫穷,仍然是一夫一妻。他从本质上和左扶光的观念不同。

  沧晗摁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他给沧渊也倒了一碗酒,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你只是觉得好玩,那小王爷是你玩不起的人;如果你真的爱他,也该及时防止越陷越深,站回自己的位置。”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听进去。像他们这种人,将来必成人中龙凤,凌驾于权术之上。不是说他没有感情,而是他会有更高的追求。”

  “渊儿,你能懂吗?你于他而言并不会有他对你那么重要,扶光不会为了你犯傻。你还将为了他留在雅州吗?”

  沧渊在心里摇了摇头,他想,左扶光救火那天,就是为他犯了傻。

  因为如此,他才决心留下。这些日子都没有再练习八股文了,因为那纯粹是为了应付科考,而非追求掌握知识。

  他甚至有点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这么快就走到了这一步,都是左扶光一手引导的,而他选择了接受和跟随。

  无论如何,在沧渊眼里,左扶光已经是他的人了。他依然想保护他、守护他,并没有在此刻改变心意。

  与此同时,他知道义父是为他好的。怕他如同飞蛾扑火,将来独自受伤。

  可他是成年人了,并非傻而单纯。只是为了左扶光,想保留童年里的那点美好,那片光芒,所以与别人有所不同。

  沧渊和沧晗喝完了那壶酒,他放下空荡荡的酒碗,还是说:“爹,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现在仍然想去北宸,不在他身旁,我就不放心。”

  “现在?”沧晗眼里盈满担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后,沧渊仍旧要选择往悬崖跳吗?

  沧渊重复道:“现在。”

  说完这两个字,他站起身低头,深深地拜下,然后大步走出主帐,来到了拴着马匹的地方。

  现在就是子时,半夜。

  星穹闪烁,夜色明朗,他在热忱熄灭后仍旧孤注一掷,即使明白没有未来。

  沧晗站在月下,望着养子策马远去的孤独背影,朝后招了招手。

  “将军什么吩咐?”一个下士过来问道。

  沧晗的手顿在半空,最终没有让人去追回沧渊——

  或许只有碰了壁、遍体鳞伤,他才会知道今日所劝皆发自肺腑,并非危言耸听……

  ……

  镇北军每日皆要晨练,肖思光早晨练兵,左扶光就翘着腿在单独的客房里睡觉。

  下午将士们会有分训和活动时间,肖思光在阁楼上看兵书,左扶光就要去找他玩。

  “这是什么兵法,我怎么没见过?”左扶光见肖思光看得极为认真,时不时在旁边做批注,在他对面问道。

  肖思光眉毛一扬,略有些骄傲地说:“这是《百战奇谋》,我父亲的藏书,你自然没见过。”

  左扶光粗略瞧了一眼目录:“全书分十卷,一卷十战,不过就名号不同而已,还真能有百种战?”

  “这是一位不能说出名号的归隐大家写的,我父亲的朋友。”肖思光转过半边身子,“和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看我给你的那本书罢。”

  左扶光瞧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那本,不知从民间哪里搜罗来的——《兴京百少》。

  一个看百战,一个看百少。挺符合镇北王对他们俩的定位,于是他百无聊赖地翻了起来。

  第一页,京城大少,当今三皇子殿下许世风华。人如其名,风华绝代,堪称京城第一才子,花场处处留情,风流倜傥。

  第二页,京城二少,太傅之子冯俊才。年纪轻轻连中两元,已经是个翰林学士了。为人不骄不躁,追求者无数,但他一心上进,还发誓不中三元不娶妻,为王朝之崛起而读书。

  第三页、第四页……这本书虽然无用,却便于了解京城势力,和如今叱咤风云的年轻才子。

  左扶光翻到第二十一页的时候忽然顿住了,上面画的那个少年比其他人都高些,眉目格外深邃,五官精致立体,不就是他渊儿弟吗?

  原来沧渊还是京城名少之一,虽然排得靠后了些。但将军不在京中,他没有世家背景,能放在这里说明确实也算个风云人物。

  只见那上面有模有样地写着——异域之子沧渊,懂乐器、通音律。十五岁时一曲火不思配上诗赋技惊四座,于御前演奏,从此成为圣前炙手可热的人物。

  火不思是一种弹拨乐器,原本流行于前朝。随着元人被赶出中原回到北方,无人再奏。

  如今的许世皇帝名为嘉乐,极爱收藏乐器,寻乐访人。可流落在中原的元人都有血性,绝不会为他奏曲。

  沧渊啊……他本是乌藏人,该擅长六弦琴。乐理虽然和火不思相通,却肯定是刻意学的。

  左扶光的手指尖在沧渊的画像上敲动了两下——

  沧渊回来以后从未提及他会乐器,原来他的渊儿弟,也并非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