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脊背滑落冰凉的冷汗,没有他的瞳孔识别那间密室是无法打开的。但还是迅速下令让外面的人打开,可那道门是特制的,底下的人也犯难,甚至都想着要不要炸开,可万一伤到里面的人怎么办。
一路的飞驰中,贺云屺只能在心里祈祷顾鹤不要出事,可是距离他出来已经过去了快四个小时了。
想着这几天自己的那些极端行为,顾鹤几乎都全盘收纳,只是今天才拼尽全力的反抗,可他一点仁慈都没有留给他。
顾鹤是了解贺云屺的,只要他不愿意相信,那么说再多也是徒劳的,还不如选择闭嘴。
已经是半夜了,又接近年关,车道上还发生了车祸,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他赶回来的时候那些人还在一筹莫展,那道门纹丝不动。
“滚开!”
贺云屺带着一身寒气,众人纷纷让道,只是强大的七爷此时步伐有些凌乱踉跄,他们第一次看见如此不顾形象且狼狈的七爷。
贺云屺验证瞳孔的时候,扶着门把手的手都是颤抖的,因为他害怕看到的让他无法承受。
“滴。”
门被打开了,外面警笛声呼啸而来,由远及近。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空气中充斥了血腥的味道,很重。
贺云屺只觉得一股凉意窜上心头,像是打开了痛苦的阀门,紧绷的心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刺痛,自责之余无比地崩溃,比上一次去救他还令人心痛,偏偏这一切是他一手造成的。
许纪川随之感到,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险些晕倒,地上满是刺眼的猩红,冰冷的地板上躺着一具枯瘦蜷缩着的身体,背对着他们。
这一切触目惊心。
“顾鹤!”
这次顾鹤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没呼吸、没脉搏、没心跳、没回应。
明明睁着眼,但空洞的瞳孔里却仿佛装着无边无际的绝望。
贺云屺失态的半跪在地上,手足无措的勘察着着对方的生命体征,颤抖着双手把人拥入怀里。
顾鹤的身体早已清瘦脱相,一点重量都感觉不到,明明鲜活的人体温却在不断地下降,湿黏触感感染红了他的手。
他连忙脱下外套裹住颤抖不停的身躯,下巴颤抖着,眼底通红,酸疼扭着心脏在抽疼:“顾鹤,你要是敢死,我上天入地都把你揪出来,一辈子都不原谅!”
可是威胁一出口他就更加心痛了。
对不起,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长到让人因为等待宣判的时间太久,差点窒息。
“宝宝......”他望着顾鹤鼻子下挂着的干涸的血渍,细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颤抖的手探上顾鹤的鼻息,微弱的似乎随时都可以消失。
“对不起,宝宝......”贺云屺在他耳边道歉,带着拼命抑制的痛苦与绝望,彻底撞碎撕裂了他沉睡的神经。
“宝宝,醒醒好不好?”颤抖的声音里似含乞求。
一声声不停地呼唤,紧涩的声音,几乎让谢隽有总错觉以为他要落下泪来。
顾鹤的右手还紧紧地攥着心脏的处的衣服,姿势维持得过久,已经僵硬了,怎么都掰不开,之前他的心脏一定是痛得快要炸裂了。
贺云屺,你明明知道他有心脏病,为什么还是刻意忽略了!
从后面人的角度只看到暴怒的男人抱着顾鹤瘦弱的身躯,似乎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七爷,救护车、”许纪川被顾鹤的模样吓了一跳,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他送医院,他都快要急哭了,“救护车被堵在西江大道了,外面还在下暴雨,怎么办......”
现在情况紧急,顾鹤已经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他绝对不允许再出现任何意外!
“七爷,医院的直升机调过来了。”谢隽的出现是此刻唯一的生机。
“宝宝别怕。”贺云屺此刻哪还有叱咤风云的淡定模样,嘴唇不停地翕动着,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好半晌,滚动着喉头嗓音喑哑地喊了一声——“......顾鹤。”
此刻他的神色骇人可怖,身边的人都被震慑住了不敢轻易靠前,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顾鹤上了直升飞机。
降落后风雷电掣直闯医院,凶护士,吼医生,气场过于煞人,令人毛骨悚然,表情难看犹如前来索命的阎王。
他一路疾驰,像一头猎豹一般窜了出去,中途撞翻了几个人也浑然不在意。
“家属冷静一点!”
“先生!请您把患者放在床上。”一个护士见状也里面把急救床推过来。毕竟人命关天,那模样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把人捞出来的一样。
贺云屺被谢隽和许纪川拦了下来,院长闻言后也匆匆从家里赶来,脚上穿的还是拖鞋,一样一只,有些别扭又搞笑。
哎,有钱人的恋爱总是闹腾得鸡飞狗跳的,之前卞家的那个疯子也是。
既然这么心疼,下手的时候就应该轻点嘛。
人间处处是虐恋,就不能好好谈个正常恋爱吗,现在谈个恋爱都进医院,真是够晦气的。
吐槽也就之敢在心里逼逼一下。但是面对大老板还是要专业谨慎的,毕竟都是兢兢业业的打工人。
“贺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抢救的。”随即身后的专家团队也跟着进来。
顾鹤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嘴唇也没了血色,毫无生气,被推进了手术室。
夜色渐沉,此时的医院里仍有人往来不断。
江燃不知道从哪接到的通知,匆匆也赶到医院。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贺云屺,见他眼赤红,唇发白且颤抖着,拎起了他的衣领攥紧拳头,最终却没揍下去。
他说:“贺云屺,你干脆把他弄死算了,这样他就不用再受你的折磨了!”
急诊。
是一个没有昼夜之分的世界,这里的生命总是在争分夺秒的和死神抗争。
匆匆推着病床的医生,疾步跟在其后的家属,一声又一声的「医生」「求求你救救他」「医生」,冗杂的说话声夹杂着哽咽哀叹。
“已经挂好号的患者来我这里登记。”
“内科直走到尽头右转。”
“大家排好队,要拍片子得等医生开单。”
“对,缴费去电梯门口的收费处。”
“孩子看病去儿科。”
“医保的问题我不太清楚,你去问问护士台。”
“没问题,我先排队,你去那边椅子上坐坐。”
——
“请152号患者陈一发到外三就诊室就诊。”
“请153号患者毕耶到骨二就诊室就诊。”
这里有孩子、中年、老人,在疾病面前,并没有年龄的分界线。
由于病患过多,医院病房早已不够,很多病人只得睡在走廊上,连门诊门口的长椅上也有半躺着的病人和家属,他们提着行李箱甚至还拎着桶和盆,装满了各种日常用品。
转眼望去,还有长跪在手术室面前祈祷的家属,每双眼睛里都写尽了疲乏与焦灼。
有的患者被匆匆推着轮椅,还有的手拿着吊瓶穿梭在医院的各个地方。
生与死,今日与明日,全都拥堵在这狭窄的天堂与地狱的结合体中。
这种环境下,最容易产生的情绪就是绝望。
如果他挺不过去了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猝然而生的那一刻贺云屺的全身都在痉挛,心脏一抽一抽得发紧。
他暗自压抑的混乱心绪,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低头揉了把脸,掌心干涩,眼睛酸疼的厉害,那挺直的脊背似乎佝偻了些,他的身上还沾了顾鹤的血渍,从直升机下来发型也被吹乱,看上去邋遢又狼狈。
而站在外面的人心里没一个是好受的,脸色都是无比凝重。
抬眼望去,医院上那些匆匆忙忙的身影,病床上的哀声哭泣,有人彻夜难眠,有人一觉不醒。有人忙着生,有人忙着死,有人忙着生不如死,有的人忙着向死而生......
这个手术持续了8个小时之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贺云屺的状态不是很好,一个晚上似乎憔悴了不少,他下巴上冒出了胡茬,眼底青黑一片,眼里也是血丝密集。
“贺先生,他暂时被抢救了过来。”院长先一步出来,“但是情况并不是很好,病人的求生意志不强,需要送进重症监护室进行24小时观察,冒昧问一下,他之前是否有凝血功能障碍?”
凝血功能障碍?
他喉结攒动,努力吞咽了好几次才开口道:“没有。”
这是院长的眉头紧缩,表情也严肃着,“人从昨天送来的时候一直在流血。幸好送得及时,要是再晚半个小时可能就无力回天了。”
“那他平时有吃什么药吗?”
药!
“有,有的!”许纪川一听到药猛地回神,赶紧冲上去解释。但他太紧张了,连解锁手机都输错了几次密码,然后把程梓暮发给他的消息递上去。
听着许纪川和院长的对话,他发现自己竟插不上一句话,他的思维和身体一瞬间都变得非常迟钝。
直到现在他的手脚都是软的,没想到许纪川都知道的东西,他却一点都不知道,或许说,他自动忽略了。
这让谢隽霎时有一种荒缪的错觉,就好像石像坚硬的外表在逐渐裂开。于是他连忙对接接下来的工作,由许纪川联系程梓暮。